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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撫琴園聽曲,對誰用情至深

  已過三月,錯過了去揚州的最好時節,興安古城消停了幾日,又是躁動起來。


  原因無他。


  撫琴園內的花魁今日等場,自從科舉舞弊案一事後,就再沒登過台。這一睹芳澤的機會,再錯過,不知又得多久了。


  故今日一早,撫琴園內高朋滿座,沒一會的功夫就是擠滿了看客。


  司倩語在園外豎起橫幅,今日不再接客,還請諸位請回,等候下次良機。


  撫琴園內,中間有一處高出的地界,有姿色上佳的女子撫琴彈琵琶,曲調悠悠。


  二樓處,皆是有屏風擋著,得花了大價錢才能尋得一處坐地,這一樓就隻是多人拚湊一座了。


  等候許久後,仍然是不見花魁到來,這曲也聽膩了,不免有富家公子哥喊道:“這花魁怎麽還沒出來啊,給我們幾個等著急,非拆了你這撫琴園不可。”


  司倩語擺手嗔道:“瞧給你們急的,最多一盞茶的時間花魁就來了。芙蓉出清水,也該慢些,畢竟我們家書蝶魁兒的絕世之姿,更是要精雕細琢。”


  “好好,暫且就在信你一會。”公子哥應道。


  按照規矩,花魁安書蝶在出場後,會請一人上台一同撫琴。這人選很考究,講究一個緣分。


  可縱觀前幾次上台人選,皆是入場時出價最高得所得,以銀兩為緣分,大善啊。


  不愧是撫琴園,想著法子掙錢。


  那就休怪他利用這個法子了。


  先前發問的公子哥名為殷華容,其父是興安古城出身的讀書人,有一年的殿試上落得個探花的名號。本是有機會留在京城,加入出身江南道的江南集團,可在京城之中管不住自個手腳,得空就愛經商,弄些小買賣。


  後來審核時,查出了在京的經曆,覺得此人過於貪財,易受他人蠱惑,便借此拒絕了加入江南集團的請求。


  一氣之下回到興安古城,棄了書,當起個商人。經過幾年的妥善經營,有模有樣,倒還成了一位富商。


  其子殷華容並未是子承父業,好讀書,未有紈絝子弟驕陽跋扈之舉。


  也有過一段佳話。


  可今日的一番言語,有些出言不遜的味道,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為之。


  眾人撩草望了一眼二樓看台後,又是聊起其他事情,全然拋之腦後。


  比如本是看花魁的撫琴園,滿座的男子怎麽還多出了兩位姑娘,莫非是有特殊的癖好不成?


  孫三芸輕咳兩聲,觀望著這一桌的目光瞬間是收回。常來此地的他們,早已可聽聲音辨別女子性情。


  這位姑娘未免是粗獷了些,隻怕是脾氣不好,今日重中之重是來看花魁的,且要莫生事端。


  得知花魁要出台的消息,陳玉堂可是磨碎了嘴皮子才說服江念煙同意讓自己來此,更是拿出了今後遇見苦藥一飲而盡的豪言壯語,加之苦苦哀求之下,江念煙才勉強同意陳玉堂可去聽曲。


  為此,紀寧之是不得不服。


  江姑娘配的藥,那真叫個天下第一苦。以往在秋劍府練武時,王爺讓練膽氣,生吃蛇膽都沒這般難以下肚。


  世子殿下這一豪言頗為不明智,有江姑娘在身邊,若再受傷,換做是他,寧願再挨一次打,都不太願喝湯藥。


  不過苦盡甘來,在和阮古一戰中,不出三日身上的傷勢已經是好了大半。


  紀寧之頗感江念煙醫術高超的同時,卻是極少練劍,練也是練些空招式,不曾有劍氣。


  陳玉堂短短三日內健步如飛,亦是多虧了江念煙配的藥材,不魁為一代名醫。


  對這些褒獎,江念煙也是笑笑。


  她在把脈醫治時,腦海中會比以往多出好幾種藥材選配,細細思量之後,竟然是比現有醫書上的更為精妙,發揮的藥效更加,毫不猶豫的就在陳玉堂和紀寧之身上應驗了。


  這都是前輩們積累的經驗啊。


  江念煙下定決定,定要好好傳承下去,將自己所發現的,記錄成冊,有朝一日刊印成書。


  如此才不枉費她決心學醫的初衷。


  今日撫琴園內算是趕巧,五人一桌,恰好空閑的一個座位留給了姍姍來遲的丁嘉木。


  陳玉堂笑問道:“丁兄家有賢妻,怎麽也來看花魁了?不怕怪罪啊。”


  丁嘉木搖開羽扇,笑道:“殿下莫不是如此。人嘛,愛美之心是有,看看無妨的。家中那位陪著幾個大家閨秀上街去了,我跑來看上幾眼,但這心中,裝的還是家中賢妻。”


  江念煙不禁是排腹,這兩位不愧都是讀書人,一個性子,看女子就光明正大的看,說的這麽冠冕堂皇做什麽。


  得是對他怎樣的信任,那位撐傘的姑娘才會應允丁嘉木來此。雖說撫琴園是賣藝的地界,可這世子男子呐,她不信見了絕色,這心還能收住的。


  陳玉堂不一樣,他若是敢,就讓書院來人痛打他一頓。


  反正江南道也就一位八境讀書人。書院的七境讀書人,都快兩隻手了,不怕的。


  還有夫子呢。


  撫琴園內,曲調聲忽然是變的悠揚起來,所有人的目光不由的望向那高台之中。


  有女子襲白裙,配麵紗款款而來。


  台下瞬間是一陣拍手叫絕聲。


  “小女安書蝶,讓諸位久等了,先賠禮為諸位撫琴一曲。”花魁安書蝶輕聲道。


  所有人近乎是被勾魂了一般,齊齊看去。


  陳玉堂亦是不由的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視線,淡淡道:“花魁一稱不假,可臉上胭脂不少,遠沒有讓人達到如此癡迷的程度。”


  江念煙點頭附和道:“這點說的有理,這位安姑娘姿色確實是一絕,我見了差點都是移不開視線,但論靈氣卻是差了幾分。”


  兩人一言一語的,遭身邊有心人聽去,不禁是朝他們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說的好聽,還真以為自個是正人君子了?怎會還來這裏。”


  “這怎麽還有位姑娘,說花魁差了些靈氣,怎麽不自個上去打扮打扮,我看姿色都無。”


  丁嘉木聽到這幾句,連忙是招呼著陳玉堂和江念煙小聲些,這裏都是為了書蝶花魁而來。


  這麽大聲的,沒說稱讚就是在貶低花魁了,弄不好,還會生出事端來。


  總之,慎言為好,不然等世子殿下再調查科舉舞弊案時,不得人心,這案子更難破。


  陳玉堂從這一句話中聽出貓膩,反問道:“丁兄的意思是,在這聽曲的,都是讀書人?”


  丁嘉木點點頭,“正是。”


  這不禁是讓陳玉堂有些惱火,讀書人安於享樂,這還怎麽進行科舉。


  就因為一樁案子就忘了寒窗苦讀數十年所學,是不是過於忘本。虧得他還在一直調查舞弊的案子,陳玉堂感受到有些心寒。


  那日入城時,他身為讀書人,不見興安古城有一位讀書人迎接,若是因為官府不讓,那在驛館時,也沒人前來拜訪。


  汴梁城尚有崇武風氣,出城時依舊是有讀書人相送,可怎麽到了號稱文氣最濃鬱的興安古城,是一人也無,甚至還出現了刺客。


  阮古負責的興安學府,也是不見有讀書人專研名家典籍,甚至還有了男女私會。


  這城內,崇文風氣何在!


  陳玉堂看著身邊衣著華麗之人,目光緊盯著台上的花魁,皺起眉頭。


  這不正常。


  他問道:“丁兄,這花魁在撫琴園內,有多久了,每每皆是此等熱鬧景象?”


  丁嘉木點點頭,“有三年了,當時還隻是小有名氣,說撫琴園有位花魁姿色迷人。說出來還望殿下別笑話,當時初遇家中那位姑娘,甚是著迷,故撫琴園這等地方很久沒來了,一心一意在她身上,這書蝶花魁,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見。”


  陳玉堂微微動容,“沒想到丁兄還是一位用情至深之人。”


  丁嘉木拱手道:“殿下對江姑娘,也是啊。”


  陳玉堂聽到此句,心情不由大好,好些年了,遇見知己不容易,這還是第一個對他如此客氣的人,話說的很是考究。


  就是這“吹捧”的功夫,還需精煉一些,很容易露出馬腳的。他悄悄的看了江念煙一眼,雖然是遭了一橫眼,但某位女子臉頰之上,緋紅一片。


  像極了天邊的晚霞呀。


  陳玉堂問道:“丁兄何出此言?”


  丁嘉木笑道:“都是從說書人口中得知,除了被拆成十八回殿下與公孫信的一戰,其次最討喜的就是殿下與江姑娘的故事。殿下中毒,江姑娘解毒,王府為江姑娘建高閣,視江姑娘為王府中人,還有為殿下擋拳一事,皆是佳話啊。”


  沒想到這說書人的消息還挺靈通,不足一月的時間,就已是傳遍了江南道。


  陳玉堂擺手道:“好了,都是說書人誇大其詞的,遠沒有說的那般轟轟烈烈。丁兄,這書蝶花魁的事,你可曾還有過其他聽聞。”


  丁嘉木想了想,麵露難色,“確實還有一件。”


  陳玉堂瞧出不對勁,勸說道:“還請丁兄放心,我絕對不會告知外人,我身邊這幾位,亦是值得信賴。”


  丁嘉木內心掙紮了一會,往陳玉堂那邊靠近了些,半遮嘴,輕聲道:“聽常來撫琴園的友人說,這書蝶花魁的模樣近乎三年,未曾變樣。”


  陳玉堂目光陡然是盯向台上,安書蝶動作輕盈的撫琴,他卻無暇欣賞,仿佛是要看穿那麵紗之下的容顏。


  宋書蝶猶如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抬頭,抿嘴一笑,陳玉堂立刻是避開視線,四處張望。


  殊不知,反而是格外的明顯。


  在宋書蝶看來,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聚在她的身上,可唯有陳玉堂的那一桌,不是在看自己。


  這就很是耐人尋味了。


  還有她這幅姿色不能吸引住的男人。


  她不經意間一笑,嘴角彎彎上揚,一雙清澈的眸子水靈的朝四處看去,忽然是停手,取下半邊麵紗,露出半邊紅唇。


  當真是一點朱唇。


  眸下畫有粉色胭脂,更是添了一分嫵媚。


  隻是取下片刻,便是引得撫琴園內的男子連連驚呼,雖是半邊臉,但靠著心中的臆想。


  宋書蝶的容顏清晰可見,無愧這花魁之稱。


  其餘男子眼神炙熱,可陳玉堂卻是微眯著雙眼,帶有絲絲的寒意。


  三年容貌未曾改變,這不就是蘭慶縣內兩頭陰物的特色。這書蝶花魁,想來也是來路不正。


  可眼下人多,貿然出手很容易引起民憤,反正他們是居住在撫琴園後院,想證實他心中猜測,還有很多機會的,先不急於這一時。


  還有一點更為迫切。


  為何興安古城的崇文風氣大不如前。


  陳玉堂又朝丁嘉木問道:“我觀興安學府內近乎無讀書人前往求學,朝堂中新添的讀書人皆不是出自古城內,丁兄在城內居住,可曾發現這跡象。”


  丁嘉木歎了口氣,“焉能不知啊,興安古城盛產讀書人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近些年確實沒出一個,不然也不至於落沒得竟然還有了舞弊的案件,簡直是為天下人所恥笑。”


  丁嘉木說著,神請愈發是激慨,他自己也是深惡痛絕的啊。


  “殿下崇文,江南道的讀書人比沐楚安定之時多了許多,原因或許是在此,拔高了讀書人的門檻。這城內安於現狀的讀書人不思進取,還以為是十幾年前一般,或許是原因之一。”


  陳玉堂點點頭,但沒有著急表明自己的態度,屈梁和席璞玉他是見過的,而立之年,已經是顯出才華,即便是放眼江南道,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絕不是丁嘉木說的這樣。


  他望著身邊癡迷花魁姿色的男子,這真有書中顏如玉來的好看?


  這些人看來是沒有指望了。


  興安古城內最後的讀書人,大牢之中,是時候去看一看了,忙於養病,竟然是疏忽了這件事。


  丁嘉木飲了一口茶水後,估摸著時間,致歉道:“殿下,我家那位此刻差不多要回府了,我也該離去,有機會到我府中坐坐,定會好好招待殿下。”


  “好,你先回吧。”


  那位叫何瑾的女子,真是好福氣。


  於此同時,琴聲戛然而止,宋書蝶取下麵紗,仙氣十足的臉龐惹得園內之人連連驚呼。


  陳玉堂觀察到二樓那位公子哥躍躍欲試,今日這被邀請上台撫琴之人看來是非他莫屬了。


  司倩語拿來一個紅球遞給了宋書蝶,“這紅球落在何桌之上,便是何人上台。若是有多人,那就請諸位各憑本事,看誰更能討得花魁歡心了。”


  陳玉堂聽著,緩緩起身道:“走吧,沒甚可看的了。”


  宋花魁接過紅球,男子皆是躍躍欲試。


  迎著殷華容期待的神色,紅球本是朝他這邊拋來,可不曾停住,穩當了落在一樓的一桌上。


  還是最偏僻的座次。


  陳玉堂看著身前的紅球,輕笑一聲。


  江念煙狐疑的看向他。


  “讓一讓,我看是那家公子哥得到了我家花魁的青睞。”司倩語往前走著,忽然是看到陳玉堂一行人,愣了會。


  萬萬沒想到是如此。


  她輕咳一聲,掩飾好神色,“既然是花魁的選擇,這兩位公子,還請各憑本事,較量出上台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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