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這你都知道!
不僅僅是李世民,就連長孫無忌、房玄齡和魏征,也都是心中暗潮洶湧。
房玄齡十分確定,這事情絕對是秦淵自己根據蛛絲馬跡分析出來的。
當今天子剛剛繼位,正值春秋鼎盛的時候,有哪個史官、哪個文人會有膽子去記載當年的恩怨?
所以秦淵不可能會有任何渠道知道這件事情,隻能是自己憑借一點一滴的線索拚湊分析出來的。
這是真的很有本事。
長孫無忌覺得自己剃須易容來結交秦淵的決定無比正確,必須要加強跟秦淵的往來的想法。
這樣優秀的年輕人,如果不密切結交,多來學習聆聽,實在是他的腦子裏進水了。
李世民又斟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這才開口道:
“好兒子,那你說說這魏國公到底應該不應該流放呢?”
秦淵往嘴裏夾了塊肉,隨後說道:
“應該啊,為什麽不應該?魏國公有了今天這樣一個被免官遣返的結局,也是理所當然咎由自取的行為啊。”
李世民忍不住說道:“可他畢竟是大唐開國的功勳之臣啊,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切。”秦淵很是不屑。
“開國功勳又能怎麽樣?即便是開國功勳也不能沾沾自喜,膽大妄為,觸怒當今陛下!”
“我大唐有如此之多的開國功臣,也沒見著誰倚老賣老,落個不好的下場啊,也就這裴寂算是個特例而已。”
“這樣一想,當初他和劉文靜相爭,最後導致劉文靜被殺,家破人亡,肯定也沒用什麽光彩的手段,更沒顧及過同袍之誼,這樣隻顧爭權奪利的人,落得這樣個下場也沒什麽不好的。”
“仔細想想,這樣的人,居功自傲囂張跋扈惹得當今天子心中不悅,也是可以理解的。”
說著秦淵放下手中的酒杯,頗有些鄭重的講道:“天子也是人,天子也有喜怒哀樂。”
“總不能要求天子以德報怨吧?那何以報德呢?”
“所以,老頭子我才跟你說,離他遠著點,像裴寂這樣心狠手辣,連自己的好兄弟都能下得去手的人,你還招惹他幹嘛?還嫌自己活得不夠長啊?”
“他都讓天子這樣厭惡了,你還去送他,老頭子你這官還做不做了?”
“再說了,我覺得天子這個決定也沒什麽不好的,比起家破人亡的劉文靜,裴寂不過是沒了官位,還能回鄉頤養天年,足可見天子的仁德了。”
秦淵話音剛落,李世民不由得攥緊了手。
好一個秦淵呐,真真切切就是個體己之人,是他的知己啊。
平日裏雖然頑劣沒個正形,但今天這話實在是說進他的心坎裏了。
人有喜怒哀樂,天子又何嚐沒有?
更何況這裴寂犯得是謀反的大罪啊,自己已經是大發慈悲了。
他李世民大半生,硬要說絕對是一個聖明之君,開拓之主,天下都是他一點一點親自打下來的。
想到下了這個決策之時,朝中還有不少老臣為裴寂求情。
李世民就不由得感歎,都說薑還是老的辣,但恐怕滿朝文武都沒有眼前這年輕小子看得透徹。
身為帝王,實在難尋如此知己的人。
而魏征的臉色卻有些沉重了,經曆過種種磨難,在他心中,秦淵雖然隻是個弱冠少年,卻是儒道宗師,他魏征為人行事的楷模。
結果今天,偶像說,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有喜怒哀樂,也可以責處群臣。
那他魏征在皇帝心中的印象肯定算不上好,那他所作所為的意義和價值在哪裏?
魏征放下酒杯肅然道:“小郎君,在下的長官魏征,他整日惹天子不悅,令天子頭疼不已,豈不是?……”
秦淵擺擺手:“老魏啊,那不一樣,你們禦史台的大領導魏征,他為人剛正不阿,雖然惹天子頭疼,但他所作所為都是站在國家,站在人民這邊,豈能跟裴寂這等自私自利的小人相提並論?”
魏征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跟李世民差不多了。
他對這個評價感到相當的愉悅。
剛正不阿,站在國家,站在人民一邊,不為自己謀私利。
他魏征這些年苦苦奮鬥,為的不正是自己心中的信念嗎?
功名利祿,他從不在乎,他隻是憑著一腔忠義,為國為民,為天下社稷。
魏征隻怕沒有人理解他,隻怕無人知道他的苦心。
秦淵不愧是說出,三鏡四立之言的儒道至尊,這番話實實在在說到了他的心坎裏。
人生能得一如此知己,別無所求!
魏征激動地敬了秦淵一杯酒,一飲而盡:“沒想到冠軍侯對我輩禦史如此看重,我定向諫議大夫魏征學習,直言進諫,明辨得失!”
啥玩意兒?怎麽突然就這麽激動興奮了,秦淵臉上是一頭的問號。
雖然長孫無忌一直聽著幾人交流沒有說話,但這位國舅爺對秦淵可算滿意到了極點。
秦淵的眼光極其長遠,能夠看透本質,看透人心,這樣的人才處在任何一個時代,都能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他身為吏部尚書,負責考校官吏,選賢舉能,這等的人才,就讓他賦閑在家,實在是意難平啊!
雖然知道秦淵無意出仕,但他必須要竭盡全力幫助大唐的朝堂引薦這樣一位棟梁!
屆時秦淵發光發熱,照耀整個大唐,他長孫無忌不也臉上有光?
長孫無忌三下兩下就打定了注意,像房玄齡魏征這幾個鬼精鬼精的肯定早就已經在謀算了。
他無論如何也得搶在這幾個老家夥之前,先把秦淵推到官場上來,最好內定到自己的吏部。
到時候直接交那幾個老家夥幹瞪眼,想想都是一樁美事。
房玄齡默默又喝了一杯酒,小郎君這兒的酒是真的烈,凜冽。
怎一個爽字了得。
不過他也沒光顧著喝酒,眾人的言談神色,他一點不落地盡收眼底。
長孫無忌這點小心思,房玄齡早就看得是一清二楚了。
你還想引他出仕?
嗬嗬,秦淵要是願意當官,早就是他中書門下的二把手了,還輪得著你長孫無忌?
年輕人,太天真啦。
幾人吃喝地興起,推杯換盞非常熱鬧。
如此酒過三巡之後,李世民換了個舒坦的姿勢,靠在椅子上。
“好兒子,其實你剛剛所說的魏國公裴寂這件事,我的心中還是有點不踏實,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你能不能再說說呢?”
長孫無忌扥人當即抬頭看著李世民,不知這位陛下心中又在琢磨些什麽。
而秦淵對於這個流程已經相當熟悉了。
這個便宜老爹,哪次吃飯的時候,不跟他聊聊什麽國家大事的?
“說吧,隻要我知道,我還能瞞你嘛?”
李世民在心裏斟酌了一下自己用詞,隨後頗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說這魏國公裴寂,乃是開國功勳,更是當今太上皇一直以來最為倚重的人。”
“在當今聖上登基之前,於朝中更是風頭無兩,地位之高無人能出其右。”
秦淵點點頭,笑著說道:“說來還有一件好玩的事情。”
“可能說出來你們都不敢相信,當今太上皇稱呼這位魏國公從來都不叫他的名字,也不叫官職。”
“而是叫他裴監,這說明啊,這位魏國公在太上皇心中自始至終都是當初的晉陽宮監……”
我去,李世民君臣再度小小的震驚了一把。
這個毛頭小子到底是怎麽知道這些秘聞的?
能夠推斷出裴寂被貶黜的“可能”也就罷了,怎麽會連宮裏這種趣事都一清二楚的?
秦淵喝了喝酒嚇唬道:“要我說,這次突厥人來得蹊蹺,在宮裏肯定有內應,說不得就是這位裴監。”
“說不定啊,魏國公,沒有鋃鐺入獄,株連九族已經是修了八輩子的德行啦……”
秦淵的話戛然而至,不再言語。
這話什麽意思,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自然一清二楚。
李世民君臣差點將嘴裏的酒都噴了出來。
嘶!
這你特娘都知道?
要不是秦淵一直跟李世民在一起殺敵,李世民都要懷疑裴寂是不是被他生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