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各有所求
出了坤寧宮，張貴嬪笑得十分好看，道：“貴妃娘娘，妾新得一孤本，乃先賢所著，隻是時日太久，略有殘缺，永寧宮薛女史是頗有盛名的才女，妾想請薛女史幫忙，看看孤本能不能修補一二。”
“那就應該去找能工巧匠。”
“不，貴妃娘娘，那些工匠已經到位了，妾隻希望薛女史才華出眾，能猜出所缺的內容，以便進行修補。”
“你是不是太高看她了？她年齡還小，比不了前朝大儒，以你們張家，不，以你祖父張吏部的能力，都修補不了的孤本，我想，薛家一個會寫兩個句詩的小姑娘，更加不能勝任。”
張貴嬪臉色僵了一瞬，她當然不是真心佩服寶釵的文采，隻是以此為由將寶釵弄到自己宮中而已，她想了想，笑了起來，說：“請貴妃娘娘原諒妾的小心機，妾隻是想與薛女官‘以文會友’罷了，孤本隻是托辭。”
明玉理解張貴嬪，但是，並不想自己的女官中了嚴麗人的詛咒，笑道：“此例一開，宮妃來往便無拘束，若出了事追究成了罪狀，這責任可是在你我頭上的。我現在這樣倒還好，你家世好容貌盛才華橫溢，做事這樣任性，恐遭皇後娘娘針對。”
張貴嬪心急如焚，麵上便帶出來一些不滿，說：“也沒那麽嚴重吧？”我若連這事都辦不成，豈不是讓嚴姐姐失望？
“金珠，走了。”
張貴嬪看著不給自己麵子的貴妃，目光冷下來。我可有了身孕，貴妃卻毀了容，還這麽不給我麵子，嗤，也不必給她麵子……貴妃，你就傲吧，等我生下皇子，咱們再來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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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名下的太監內侍大多分散在後邊，監察諸妃。因為他們總是沉默著，眾人習慣之後，也對他們沒什麽敬畏了：都是不得貴妃娘娘喜歡的奴才，那些得勢的都在前院裏服侍呢。
金喜負責前院和後院的那道門，對後邊的情況了若指掌，在宋貴嬪等人眼中，金喜是她們的“現管”。
所以，宋貴嬪前些時候被吳貴人和楚貴人壓製，為什麽無力反抗？因為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在貴妃眼底下發生的，是貴妃默認的。
宋貴嬪對金喜完全沒好感，但是，她在貴妃手底下生活，也不敢出口抱怨——最多，在心裏抱怨罷了。
金喜對宋貴嬪完全不放在眼裏，在他眼裏，提拔宋、田、朱三人是他和錢昌、金珠共同決定的，貴妃完全沒有異議，可見，永寧宮就是他們的，後院裏這些娘娘們得看著他們的臉色過日子，就該敬著他們。
“喲，金公公這是哪兒來的佛珠啊，看著是好東西啊。”
“宋貴嬪娘娘安。”金喜不慌不忙地將佛珠收到懷中，笑著行禮，“剛剛貴妃娘娘賞了您一牒子桂花糕，放您屋裏了。”
“多謝貴妃娘娘賞。”
宋貴嬪走到自己房中，沒有發現桂花糕的影子，拍了下桌子，反傷了自己的手，氣得不得了。
月季送上來一碗茶，笑道：“娘娘，喝茶，消消火。”
“我，本貴嬪的屋子，也是她們來去自如的嗎？太氣人了。”
月季笑道：“咱們找個能消氣的地方，您看怎麽樣？”
“你在說哪裏？”
“王嬪的傷還沒好，娘娘，去探望一下吧。”
“哼，吳貴人跟她一樣，就早出來走動了，她裝什麽樣兒！她是沒臉出門啊，嗬嗬，活該，宮中第一個挨了皇上打板子嬪，她以後在本貴嬪麵前也就沒什麽可傲的了。”
“哎喲，看起來，娘娘已經消氣了啊，那娘娘就不必去了。”
“哼，楚貴人倒是個討人恨的，不用說，那桂花糕是被她拿走了。”
“她不敢留在娘娘這裏吃，就證明她的膽子比以前小多了，再過兩天，也許就對娘娘恭敬起來了呢？”
張貴嬪聽了，順了口氣，將茶接過來，喝了半盞。說實話，她還不敢惹王嬪，那王家可是有京營節度使這樣的高官，寶釵等貴妃娘娘的女官還能是王嬪的表妹，總感覺王嬪看不起她，哪怕王嬪被皇上親口下令仗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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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嬪屋裏，寶釵正陪著。
王嬪的確已經無恙，但是，她想象中的晉位，如同泡沫般破碎，她也就沒什麽精神去麵對耍了她的皇後了。皇帝不喜歡她，皇後又不將她當回事，去年冊嬪是背叛了貴妃而得的，她如今已經到了困境一般，實在不知道出路在哪裏。
當然，她還是不敢與皇後翻臉的，就算皇後戲耍了她，她也要若無其事地對著皇後奉承，否則，這輩子會慢慢地像那個倒黴的袁嬪一樣。
寶釵沒有成為坤寧宮妃，心裏也是難受的，但是，因為刺客事情差點兒失去女官的體麵，她麵上沒什麽，卻將自己的心思藏得更深。
“娘娘，總這樣不行啊，您這樣下去，日子一長，就沒人將您放在眼裏了，您看看宋貴嬪前些日子是怎麽熬的，難道您要像她一樣嗎？”
王嬪聽了，點頭：“你說的對，我還是去坤寧宮給皇後娘娘請安的好，天天待在這屋子裏，也忒無聊了些。對了，榮國府那位，似乎想要求娶你為那位寶二爺的妻子，怎麽，動心了沒？”
寶釵笑了笑，說：“她婆婆可是相中了自己嫡親外孫女，我可比不了人家，父親官途坦蕩，前程似錦。我可不信那隻是她婆婆的意思而她沒有動心。”
王嬪驚訝地看著寶釵，說：“你哪兒來的消息？”
“你的消息是哪兒來的，我的消息就從哪裏來。”寶釵語氣裏帶出一分抱怨，略有疲憊地說，“賈家的姨媽並不看重我的女官身份，因為三春，湘雲，黛玉都是女官，多了就不稀罕了。”
“榮國府真的沒落了，賈璉是大老爺的長子，娶的居然是寧國府珍大爺的繼室的繼妹，我的天啊，這是什麽事啊。就這，賈府老太太居然要為寶二爺娶林大人的嫡女，讓她屈居珠大嫂子之下，這是何等的嫡親緣分啊，簡直惡心人嘛——你這消息到底是哪裏來的，準確嗎？”
寶釵低頭，掩住眼中的憤怒。你這話什麽意思？我比黛玉差那麽多嗎？寶玉娶我就行，娶黛玉就是委屈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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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是得隴望蜀的。
進宮的人，總有一腔熱血和滿腦子的美夢。比如九品麗人，她雖然不敢覬覦皇後之位，卻覺得自己和八品佳人、七品貴人距離極近，往上走走沒有什麽難度。而永寧宮宋貴嬪和田貴姬的魚躍龍門，平步青雲，讓她們覺得榮華富貴可能很快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比如宋貴嬪。她未上高位時，她受欺壓時，或許真的死心了，但是，如今她真正成為三品妃，享著三品貴嬪的尊榮了啊！
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族，和立場。
她們的家族在她們出頭後可以忘記昔日的厭棄，非常熱切地重新‘接納’了她們，並‘供奉’她們如祖宗，漸漸地，她們便以家族為依托，開始有了力量，開始籌謀“更上一層樓”。
明玉是皇後之下第一人，就算如宋貴嬪、寶釵之人，也會對她心生羨慕嫉妒恨，就更不要說別人對她的算計了。
皇後下懿旨，冊封了韓妃，得罪了不少人，但是，皇後畢竟是後宮之主，也有皇子依靠，誰又能怎麽樣呢？
恨是心裏恨的，恭敬一定要表現出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十年幹什麽呢？當然不會什麽也不幹，這十年裏可以做些小動作，宮中的人最知道積少成多，積小成大的道理，大到皇後倒了，他們的十年就達到了報複的目標。
所以，即使顧嬤嬤說的再多，也點醒不了入了魔障的皇後，她也就不再勸了，隻順著皇後的意思的來——不然呢，叫她天天‘忠言逆耳’，最後改變不了皇後，反倒讓自己落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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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看著整個皇宮，眼神淡漠。
阿九還在說：
“……林黛玉和史湘雲算是對你極有良心了；賈迎春是個軟包子，吃虧吃習慣了也就一直吃虧下去了；賈探春是個有心機的，特別擅長明哲保身；薛寶釵心機太多，一心上位……”
“……楚貴人看著是個上蹦下跳會惡心人的，倒是沒什麽歹毒的心思……”
“……李妃真黑啊，我覺得後妃裏邊她算最黑心的了，偏偏她的名聲還不錯，外人都眼瞎了……”
“……杜姬真是沾了杜相成和長公主的光了，這樣的禍事都能躲過去！哎呀，皇帝這會除掉的人全是下三品的啊，這是清洗釘子吧……”
“……天呐，這井真是不得了，裝多少人啊？宮裏的人都是有病的！律法說得好好的殺人償命，好家夥，在宮裏死人全部是‘意外’！真夠心狠手辣的……”
“……於紅玉有毛病吧，居然進宮來了？！她是日子過不下去的人嗎？來給你添堵的吧……”
明玉最後聽不下去了，說：“阿九，你不是說耗費能量嗎？這次我沒有讓你們看，你有本事自己看？”
“跟著你，我的能量充足啊，耗費這點兒能量完全不必心疼。”阿九得意地說，“我還有功德，哈哈哈哈哈哈，功德唉，夠我揮霍兩輩子了！”
“……”明玉看著那些蹦躂的影子，一言難盡。所以，這個總是慫恿她消費功德的係統，是挺富裕的？怪不得從揚州回來之後，她不看後宮，它也不催著她了，原來，她看不看無所謂——它自己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明玉迷惑了。這個係統到底是為什麽找上她的？目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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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宮中出現一個叫紅玉的宮女時，許多人都得到了消息，最後，是坤寧宮將人帶走了。
紅玉一身傲氣還沒有來得及被宮中磨掉，整個人看著生氣勃勃的，隻是眼中的貪婪與野心，折損了她的清秀，顯示出別樣的囂張。
顧嬤嬤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這人看起來沒有認清自己的身份，不過，聰明的認清自己的話，也不會聽話地去針對貴妃。
顧嬤嬤老臉一板，嚴肅地說：“你名中的‘玉’字衝撞了貴妃娘娘，以後就叫紅兒吧。”
紅玉高傲地說：“奴婢雖然現在是宮女，卻不是一般的宮女，原本是貴妃娘娘嫡親的表姐，雖然後來斷了親，到底血緣是斷不了的，且貴妃娘娘也沒說過什麽讓我改名字，這名字不必改了吧？”
“還敢頂嘴？”顧嬤嬤嗤之以鼻，目光沒有絲毫溫度，冷冷地說，“貴妃娘娘不理會，是貴妃娘娘大度，你身為宮女，不能反省自身嗎？”
“嬤嬤，奴婢不敢頂嘴，但是，奴婢這名字叫了二十年了，貴妃嬤嬤又不在乎這個，不必改了吧？”
顧嬤嬤聽了，對紅玉失去了全部好感。這種沒大沒小的東西，不懂規矩，用起來也不必內疚，她死了也是她命中注定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