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來
混沌之中，有兩個聲音。
“阿九，你在生氣嗎？”
“安安，對不起。”
“什麽？”
“你的命運……你，是應該成為靖成帝繼後的人，但是，你也看到了，跟我在一起之後，我屢次指手畫腳，害你失去兄長的支持，害你不得皇帝的喜愛，最終害你不得好死。”
“我能成為繼後？你到底是什麽來路？”
“我是係統神殿第十七部宮鬥部的小小小係統，編號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對不起。如果你對我有一分埋怨，我都會被格式化——就是被主神抹掉如今的一切意識，轉化為其他係統的能量，被吸收掉。”
“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安安，謝謝你還為我著想，謝謝，咱們再來一次吧。”
“什麽？我不是應該走黃泉路，進入輪回嗎？”
“我欠你的，願意付出代價。這一次，我不會幹涉你了，寧願你多受坎坷，也不會再指手畫腳。”
“行啊，如果重來，我可以彌補這一世的遺憾，你可以得到什麽？”
“如果你順利，我也可以重啟，然後升級。至於能不能重啟，那就要看我們的運氣和本事了。”
安安睜開眼睛，恍然。原來，所謂的重來不是從剛出生開始，這是進宮的那一天。由於父母過世，家徒四壁，兄妹三人再也撐不下去了，她為了十兩銀子，是要入宮為婢的。
明亮的春光照在身上，安安抬手遮了遮眼睛，看了一下四周，再扭頭向身後看去。破舊，窄小，陰暗的小屋還在眼簾中，似乎還有黴味兒撞入鼻中，她隱隱約約覺得難受：就算前世受盡苦楚，還是看不起這個家嗎？
“安安，哥沒本事，護不了你，這些銀子給你。”
安安放下手看去，是大哥，趙明瑞。二十歲出頭的人了，長得很高，卻極為瘦弱，顴骨突出，皮膚黑黑的，那雙手，說是樹皮也可以，粗糙極了，整個人像風一吹就會折斷的竹竿，看上去讓人感覺不舒服得很。別人在他這個年紀早就當父親了，他卻因為要供養弟弟和妹妹，人見人嫌棄。
看他一臉憔悴滿眼自責，安安笑了，說：“哥，你糊塗了，我之所以進宮就是為了能得十兩銀子，如今，你不僅不要十兩，反而再給我五兩，那我幹嘛還要進宮？”
趙明瑞紅了眼眶，說：“聽哥的，這十五兩能幫你在宮中找個輕快點兒的差事。”
安安將簡單的包裹往地上一扔，怒道：“是我沒出息，拖累了你們，我幹什麽都不成，幹脆這宮不進了！”
趙明理本來就後悔讓妹妹入宮，一聽這話，忙道：“好，不進宮了，二哥不念書了，以後，家裏花銷也就少了一半……”他也是單薄的，不過，比起勞苦的大哥，他還是要白一點兒的，畢竟是大半天要坐在學堂裏或者屋裏的，最多半天去勞作。
安安氣極，身子一閃就往後倒，幸而趙明瑞眼疾手快扶住了，焦慮不已，連聲道：“妹妹，別生氣，別生氣，我一定讓你二哥好好讀書，咱們不聽他胡說……你身子太弱了，不拿錢打點一下，日子可怎麽過啊？你看看，這才走多遠，又走不動了，怎麽服侍那些貴人啊？”
安安聽了，淚如雨下。前世，自己在阿九的勸說下順水推舟地拿著十五兩銀子走了，逼得大哥到戰場上掙功勞，迫使二哥放棄考舉人去給人做賬房先生……
“哥，你們精心照料了我十多年，我早產體虛又是女孩兒，在別人家或許早就沒命了，可是，你們看看我這雙手，你們是一直把我當大戶老爺家的小姐養著啊！我不能幹活，還離不得藥，到如今沒有人說親，但是，你們為什麽不能娶妻成家？因為我是你們的拖累！大哥，二哥，我再說一次，我入宮是為了十兩銀子，你們如果不能成全我，我就去死。”
趙安真的不像是莊戶人，尤其是這麽窮苦的家裏出來的。她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躺在床上養病，在院子裏喂喂雞，被兩個哥哥護著，小小的白白的臉蛋上還有點嬰兒肥，雖然看起來瘦弱，也是因為她的病，兩個哥哥是寧可自己不吃，也不肯少了她的。
明瑞臉色難看地將銀子收起來，明理眼眶微紅，笑著說：“來，哥哥背你一會兒。”
安安伏在明理單薄卻溫暖的背上，說：“二哥，你和大哥沒有我拖累，一定會有大出息的，到時候，你做了狀元，向皇上求個恩典，允我回家，我們兄妹就有好日子過了，是不是？”
明理眼中的淚終於掉在了地上，他聲音平靜地說：“對，哥一定會把你從宮裏接出來。”
“看這花花草草的多好看啊，我還覺得我住不慣宮裏，所以，我自己也會爭氣，努力活著，等著出宮那一天。”
明瑞一個踉蹌，明瑞手疾眼快扶了一下，說：“好了，也讓我背一會兒。”
誰都知道，進了宮就是把命賣給宮裏了，每年選進宮做宮女的人不少，但是，從沒聽說過有多少離宮回家的。
安安站在地上，踩歪了一片綠草，快活地躥到明瑞背上，笑道：“給大哥個表現的機會，好好背啊。”
明瑞大聲笑道：“我比你二哥可有勁兒多了。”
三兄妹笑著往前走，不期前麵岔路上過來一群人，是從村裏出來的，姓趙的，駕車的人看到了他們，故意擋在了路上，不走了。
“喲，這不是明瑞嗎？送妹妹進宮啊？”坐在馬車上的人一臉驕傲。
明瑞兄妹板著臉，都沒吭聲。這個明忠就是個小人，是個很會惡心人的，他會一邊奪他們的銀子，一邊笑著說“身為兄長為弟弟保管”的話，簡單點兒來說，總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明忠笑道：“我們明枝和明雪可不會被家人賣進宮中，我們要進宣王當差。宣王府，知道嗎？宣王千歲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是太後娘娘最寵愛的兒子，你們知道嗎？”
“讓開路，我們要過去！”
“怎麽說話呢？我哥可是宣王府的管事！你們就算嫉妒也不必這樣挑事吧？”一身鮮亮絲綢衣裳的少女鑽出車廂，麵上是得意與對除族之人的鄙夷，“是你們自個兒沒出息，偏偏又是脾氣大性子壞的，你們這樣的，誰能看得起？要不是你們有幾畝地早就餓死了，可是你們就忘了是族裏給你們的地，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明枝哼了一聲，伸手拉了明忠的胳膊，嬌笑著說：“他們已經被除族了，還理他們幹什麽？天生的沒出息！以後，也是受苦的命。”
前世，趙明瑞跟他們吵了一架，然後，趙氏便去刁難明瑞兄弟，她拚命往上爬，也不過是個不得寵的貴人，成為寵妃打壓這些欺負他們兄妹的族人，是她的幻想。
趙安冷淡地說：“大哥，他們故意的，想攔住我們，可能是怕我們日後出息了，他們心虛。”
“你們也太高看自個兒了。”明忠完全不心虛，他根本看不起明瑞三兄妹。進宮又怎麽樣？宮中都是人精子，就明瑞兄妹這三個蠢貨能出頭？再說了，趙家也往宮中送了宮女，明玉能比她們出息？宣王府裏，他已經管事了，還心虛？這兄妹仨，真是天真啊。
明忠不屑地睨了他們一眼，高傲地放下車廂有簾子，然後，馬車走了。
“妹妹，咱們要不回家吧？”
“大哥，你開什麽玩笑？”安安笑了笑，說，“他們越看不起我們，我越要在宮中活出來人樣來。”
“妹妹，你別胡來！咱們什麽都沒有，賭氣隻會吃虧！哥不盼著你在宮中有什麽出息，你隻要好好活著就好了，這銀子——”
“你收好！”安安怒了。
明瑞看妹妹的臉色，訕訕地將銀子重新放回腰包裏，說：“收好了。”
明理握緊了拳頭，說：“妹妹，我們已經過成這樣了，不會再差了。你不要總想著往上走，在宮裏，踏踏實實做事，隻要熬到我中狀元，就好了。”就怕踏踏實實做事也沒個好下場，宮裏不是講理的地方，誰得勢，誰就過得好……
“我心裏有數。”
“你有什麽數啊？”明瑞兄弟急了，異口同聲。
“你們什麽意思啊？就明擺著不信我會有出息啊？”
“你已經很有出息了。”明瑞變了臉色，小心地說，“妹妹啊，你是最好的，咱不跟那些人爭，放寬心過日子，啊。”爭有用嗎？祖父和父親死後，他們兄妹什麽也爭不來，家業全讓他們占了，爭沒有用！
趙安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明瑞兄弟十分擔心，可是，怕說多了更刺激妹妹去爭，那叫一個焦躁，還逼著自己麵上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