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客房內門窗具開,攜著風雪的穿堂風把床邊帷帳刮得隆隆作響。
胡以白蹲下身摸了一把霜層。
還很硬,像是新結的,看來人剛走不久。
他起身歎氣道:“是調虎離山。”
這雪妖先讓白翼扮作她的模樣去拖住他們,自己來客棧抓走了陶心元。
他剛才光想著龍心比人心補,忘了饕餮也大補了,而且別說是心髒,光吃一口肉估計都能增不少年的修為。
況且陶心元的肉比他們仨加起來都多,作過冬的儲備糧都夠了。
這雪妖還挺會選的。
鳳翎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後果,不禁眉間微蹙。
龍遲予倒是滿不在乎的笑了聲:“這個小胖子,天天喊要吃了這個,要吃了那個,現在要變成別人的盤中餐了。”
能吞萬物的饕餮居然被別人吃了,這傳出去可真夠笑個幾百年的。
白翼覺得變成這樣自己有不可推脫的責任,他弱弱道:“我知道雪妖的住處,她跟狼妖住在望雪穀深處的一個山洞裏。但是……”說到這聲音幾乎微不可聞:“每次她都是把心髒切塊煮熟了才喂給狼妖,從來不當著狼妖的麵殺人。”
言外之意,就算趕到雪妖的住處,恐怕也隻能救下被煮熟的陶心元了。
鳳翎卻搖頭:“饕餮的皮甲是神獸中最堅固的,一般的刀刃切不開,所以雪妖才會將他帶走,而不是就地挖出他的心髒。除非她找到玄鐵鑄的誅邪刃。”
聽到他的話,大家都緩緩鬆了口氣。
誅邪刃,並不是一把武器的名字。而是對於所有玄鐵鑄造的武器的統稱。
現今唯一產出玄鐵的地方,隻有東海深淵這一處,每年的產出量隻有百斤不到。
而要鍛造一把寶劍,卻需要至少萬斤左右的玄鐵,攢一百年才能攢夠一把劍的鐵料,一把誅邪刃有多稀貴已經不言而喻了。
看來雪妖想殺陶心元也沒那麽容易。
可胡以白掐指一算,眉間驟然擰緊,他看了眼身旁的鳳翎,涼颼颼的開口:“剛才我們經過的那個道觀好像就有一把誅邪刃。”
龍遲予白眼差點翻到天上:“那破道觀一看就百八十年沒人用了,哪有什麽誅邪刃!”
胡以白看向自己的佩劍:“剛才在道觀,異雀有反應。”
異雀跟其他誅邪刃不同,它的劍鞘是玄鐵製成的,劍身卻不是。
不得不說,這就足以看出其奢侈之處。這麽稀世罕有的玄鐵不用在刀刃上,反而製成了毫無用處的劍鞘。
估計讓鑄劍師看了都要氣得咬碎一口鋼牙。
而在東海深淵中的玄鐵母石,是完整的一大塊,所有被開采出的玄鐵就算被製成法器,彼此之間也會相互感應。
剛踏入道觀時,胡以白就察覺到異雀的劍鞘有反應,但他並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直到剛剛掐指一算,才知曉了兩者間的聯係。
此話一出,其餘三人相視一眼,立刻轉頭就往外跑。
跑到最後的白翼因為沒有妖丹,跟不上他們,掐著腰氣喘籲籲的喊:“往左邊走!那邊能抄近路!”
……
破敗的道觀中,晚風淒淒。
玄武神像手中一把四方神戟正在嗡嗡蜂鳴不止。
一團耀眼的白光不斷接近那把四方神戟,又一遍遍被周圍泛起的威壓逼退,反複多次,最後奮力一衝,直接被四方神戟發出的一道紅光打落下來,落在地上,化作一位白衣飄飄的妙齡女子。
她痛苦的捂住心口,吐出一口鮮血,落地後即刻化作片片霜花隨風而逝。
她強撐著站起身,望了眼被打暈扔在一旁的陶心元,不甘心的又再次走到神像前,朝四方神戟伸出手。
指尖剛要觸及,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你個小妖還敢來道觀撒野,膽子蠻大啊。”
霜離聞聲抬頭,就看到胡以白正翹腿坐在樹上,撐著頭,一臉玩味的看著她。
她雙眼驀然睜大,轉頭就要帶著陶心元逃跑,結果身子還未轉過去,一把利刃就明晃晃抵在了脖子上。
龍遲予毫不憐香惜玉的在她膝蓋上狠踹一腳:“在雪景鎮連殺數人的妖孽就是你吧?連陶心元的主意都敢打,要是被饕餮尊主知道你敢動他的寶貝兒子,他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鳳翎走過去探了一下陶心元的靈脈,捏訣在他印堂上輕輕一點,人就悠悠轉醒了。
陶心元揉揉眼,有些茫然:“我記得剛買了一大包杏仁酥和果幹回客棧……”怎麽一下就到這了?
胡以白從樹上一躍而下,走過來調侃:“感謝你的皮糙肉厚吧,不然你這心早就變成人家的開胃菜了。”
幾人壓住雪妖,這時白翼也姍姍來遲的跑過來,看到龍遲予要直接收了雪妖,他趕忙扯了扯胡以白的袖子,小狗一樣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小聲道:“白哥,我的妖丹……”
因為剛才被龍遲予揍得,他現在還不太敢跟這頭暴龍搭話。
胡以白了然的點點頭,讓龍遲予劍下留妖:“把小白的妖丹先挖出來。”
龍遲予咕噥一句‘煩人’,不情不願的直接白手進紅手出,扔給白翼:“再有下次連你一塊砍!”
白翼感激的笑笑,也不在乎上麵滿是血汙,直接張口吞下。
看得旁邊的陶心元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
這種東西都吃,不會有口臭麽?
白翼恢複妖力後,直接跟眾人請辭:“諸位道友,我先去望雪穀那邊抓狼妖了,日後山高水長,有緣再見!我是雪狐山少主,以後在妖族境內報我名字管用的!”
鳳翎和胡以白微微頷首。
陶心元嘟著嘴,雪狐山?什麽野雞地方,壓根沒聽說過。
龍遲予則是一如既往的輕蔑:“又是個死少主。”
胡.青丘少主.以白:“……”
陰陽怪氣有完沒完?
不料被龍遲予捏住命脈的雪妖一聽白翼要去捉狼妖,卻陡然跪在地上,朝著白翼不住磕頭求道:“求求你不要殺封朗!他是無辜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人是我殺的,心是我挖的,他從不知情,甚至不知道我將人心烹湯喂給他喝!要殺就殺我吧,不要殺他求求你們了……”
看她伏地磕在覆滿雪的青石板上空空作響,胡以白等人麵麵相覷,一時間都有些錯愕。
這雪妖和狼妖還是一對妖侶?
白翼撓撓頭,有些為難道:“可我的任務就是抓狼妖啊,他打傷妖王之子,肯定要受罰的。”
霜離拚命搖頭:“不!是妖王之子有意傷害凡人,封朗為了救人才打傷他,他隻是想救人而已,他是無辜的!”
眼看場麵變成了申訴現場,胡以白歎口氣,直接用鎖妖囊將雪妖收入其中,對著囊口道:“他是不是無辜的我們自會分辨,但你殺人無數,罪惡滔天,已經沒有贖罪的機會了。七七四十九日後你自會灰飛煙滅。”
*
胡以白說要跟白翼去望雪穀看狼妖時,龍遲予簡直覺得他腦子有病。
自己的任務都做完了,非要湊別人的勞什子熱鬧。
沒想到話音剛落,鳳翎也跟了上去,他一走,陶心元也屁顛的跟著走了。
轉眼間隻剩他一個孤家寡人。
最終龍遲予罵罵咧咧,也跟在了最後方。
誰讓他是這裏修為最高的呢,好煩。
看到鳳翎走過來時,胡以白內心微微有些詫異,自己去望雪穀是為了找無上心法,他去望雪穀是打算幹嘛?
難道是好奇那隻狼妖?
算了,待會看完狼妖,半路自己就找借口離開去找無上心法。
是成是敗,他都賭這一把。
白翼帶他們來到雪景鎮進入望雪穀的關口,一塊百丈高的灰白色裏程碑聳立在關口旁,似乎要與茫茫夜色融為一體。
在踏出關口那一腳時,所有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立刻調運體內真氣,將不斷散失的體溫穩固住。
胡以白回首又望了一眼那塊裏程碑,這才發現上麵鐫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仔細看去,仿佛緩緩流動的星河般熠熠生輝。
頓時明白過來,這塊裏程碑是佇立此處的結界石。將望雪穀的蝕骨寒氣罩在結界之內,不得向雪景鎮擴散。
一旦踏入關外,這結界的束縛力便會失效,難怪在踏入望雪穀的一瞬,感覺渾身的熱量忽然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不斷抽離,盡管調運真氣保溫,也是杯水車薪。
這時候就顯現出火靈根的好處了,如果是火靈根,便能將靈根的火力注入全身經脈中,就像揣了一個時刻燃燒的火爐,永遠不會懼怕失溫的危險。
想到這,胡以白有些羨慕的看了眼鳳翎,記得他就是天生雙靈根。
這時候要能變成師兄就好了,說不定還能拉拉他的手,取取暖。
大概是他的視線太過專注,鳳翎忽然轉頭,跟胡以白羨慕的眼神對個正著。
胡以白在寒風暴雪中,瑟瑟發抖的擠出個還算明媚的微笑。
鳳翎朝他冷笑一聲,仿佛左眼寫著‘活’,右眼寫著‘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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