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偷來的一年

  “許女士,你還是不準備化療嗎?”


  醫生拿著手中的檢查報告,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語氣中夾雜些怒火。


  一年前,醫生也是同樣的神情,同樣的話。


  許念淡淡一笑,搖了搖頭,“醫生,還是保守治療,開些藥就可以了。”


  “許女士,沒有任何一個身體經得起你這樣的折騰!”


  醫生擰著眉,一臉的嚴肅,聲音忽然提高了幾個分貝。


  眼底帶著些憤怒和惋惜,像是麵對一個不肯吃藥不肯打針的孩子一樣,無奈。


  可孩子至少還有監護人簽字,還可以強行治療,而許念是個成年人,醫生絲毫沒有辦法。


  “恩,我知道。”


  許念緩緩的開口,眸底驚起些許波瀾,又歸於平淡。


  最後拿了藥和強力止痛片離開。


  她在醫院的長廊上做了很久很久的時間,直到天黑了,才把藥裝進保健藥品的藥瓶子裏麵回了家。


  今天是12月21日,一周後就是她和宮北的婚禮,她如何能錯過。


  半個小時後。


  許念回到家,剛打開門,就察覺到了異樣。


  黑暗中,宮北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滿天繁星。


  連往常溫柔的背影似乎都帶了幾分清冷。


  許念換好了拖鞋,走過去,雙手習慣性的從背後環抱住宮北。


  “怎麽今天……”


  手剛剛伸出去,圈住宮北,還沒有抱住他,宮北就開了口。


  “許念,離婚吧!”


  一聲許念,一聲離婚,讓她心頭猛的一顫。


  這一年來,阿北對於自己的稱呼都是念念,何曾叫過許念?

  難道……


  許念的手就那麽僵在宮北的身體兩側,保持著原有的動作。


  她逼迫著自己不去想那些答案,繼續抱住宮北,笑了笑。


  “阿北,說什麽呢?別鬧。”


  許念打趣的說著,緊緊的抱著宮北,身體卻止不住的在發抖。


  一年前的一切再次浮現在眼前,心頓時恐慌到了極點。


  不,不會的,阿北不會知道的。


  許念緊緊抓著自己抱著宮北的手,指節都泛了白。


  她努力的克製著內心的恐懼,再次開口:“阿北,你是不是工作累了,你……”


  話還沒有說完,宮北就打斷了她。


  “許念,我今天在公司,意外受了傷,在醫院裏麵昏迷了很長時間,醒來的時候……”


  許念再也不敢聽接下來的話,急忙開口,因為氣急,右邊的小腹開始疼起來。


  “是嗎?你磕到頭了?哪裏?我看看,現在還疼嗎?”


  她忍著疼,鬆開抱著宮北的手,走到宮北的前麵,雙手捧著宮北的腦袋,仔仔細細的檢查。


  手不自覺的發顫,眼眶也無聲的酸澀。


  似乎有淚水要翻湧而出,她硬生生的憋著。


  “夠了!許念,到了現在還在裝有意思嗎?”


  宮北終於爆發,一把將她推了出去。


  她毫無防備,就那麽“哐當”一聲撞到了客廳的落地窗前。


  疼的她眼淚瞬間洶湧而出,但卻不是因為小腹的疼痛,而是心疼。


  剛穩住身形,許念抬眼便看見了宮北血紅的雙眼。


  過往的記憶瞬間如同驚濤駭浪,洶湧而至。


  真的是這一年,過得太幸福了吧。


  幸福到她自己都忘記了一年前的宮北是什麽樣是嗎?


  隻是,這一年,是她偷來的。


  她終於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捂著胸口,失聲痛哭。


  她知道,她在宮北這裏,偷來的不屬於她的溫暖。


  時隔一年,終於到頭了。


  “對不起,宮北,真的不是我讓秦牧給你注射藥物,讓你忘了曾經那一切的,對不起……你原諒我好嗎?隻要你原諒我!你要我怎麽樣都可以!”


  許念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宮北的腿,捂著右邊的小腹,苦苦哀求著。


  盡管知道已經窮途末路,她還是想挽回。


  就在今天,醫生給她下了最後的病危通知書,右半截腸癌,晚期,三個月。


  一年之後,她終於隻剩下了最後的三個月。


  “好,我可以原諒你,一周後的婚禮取消,明天早上八點,你就跟我去民政局辦離婚手續,辦完手續你就去警察局自首領死。”


  宮北就那麽站在那裏,麵無表情,連說出來的話都是那樣的冷。


  他的話,像是一個炸彈,轟的一聲在許念的心底炸裂開來,頓時血流成河。


  要知道,他們才結婚了一天,昨天才領了證。


  她做夢都想不到領死這樣的話,會在宮北的口中說出。


  心被百般刺痛之後,沌沌的,如同掏了一個洞。


  許念驚疼的連淚都僵在了臉上,忘了哭泣。


  嗬,偷來的一年,隻換來了一天的宮太太,還落得個認罪等死的下場,是嗎?

  “……我會去自首,可以……不離婚嗎?”


  良久,許念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就是死,她也想要帶著她妻子的名分,這是她從小到大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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