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輿論漩渦
天未亮，崔東時躺在辦公室裏的沙發上睡覺，電話響了，看著窗外的天色，漆黑一片，他知道事情不妙。
來電的人是唐義：“崔總，看到消息沒有，我們上熱搜了。”
崔東時：“我沒看手機。”
唐義：“你快看一下，我立馬趕來公司，問題大了。”
崔東時掛了電話就解鎖手機，屏幕上已經彈出一則熱門新聞：“東石科技掌握複活技術，陽基公司楊旭明成為首個客戶……”
楊旭明也看見了消息，這會開始相信崔東時並不是前幾次攻擊他的人。而此時，霍九生也打來了電話：“崔總，你看你太不夠意思了，我左求右求，你就是不肯幫忙。”
崔東時道：“這是謠言，不可信，小道消息傳的，沒什麽依據，不負責任的自媒體瞎編的。”
看本篇新聞來源為海外，其內容所寫，西方的資本主義國家有不少富豪，通過投資科技公司，捐贈科研單位，以科研的名義完成合情合理的克隆。楊旭明走的也就是這條路線，姚春至父女為兩所關鍵的科研單位的精英和骨幹，崔東時的科技公司，研發的又是人體生命科學相關的軟硬件，證據很難讓人不產生懷疑。
唐義已經趕到公司，直奔崔東時辦公室，崔東時癱坐在沙發上，“你來了，叫了李岩沒有。”
唐義道：“通知了，剛剛在路上就通知完了。”話音剛落，趙陽也到了。李岩是公關部門的一把手，崔東時突然想起昨天夜裏來訪的霍九生，心中有疑問。於是讓趙陽在辦公室待著，來的人全部上頂樓，崔東時和唐義先上去了。
關了門，燈亮起，溫度感應器工作，自動調節空調氣溫。
崔東時問：“我總感覺要投資咱們的那個嚴總和霍總並不簡單，不是來投資的，目的還是複活技術，我很懷疑這新聞是不是他們搞的，你對他們底細了解有多少？”
唐義：“我在一場酒會裏見了那個嚴總，出於謹慎，一回來我就查過，沒問題。公司情況正常，包括上次見麵說他女兒患白血病，我查過嚴輝確實有個女兒在腫瘤醫院，是白血病沒錯。”
崔東時：“造假也可以啊，這些信息。”
唐義：“公司信息可以造假，那保險信息造不了假啊，重疾險，正常理賠狀態。”
崔東時：“見了鬼了，攻擊咱們的人，應該就是攻擊陽基公司楊旭明的人。”
唐義：“我問句不該問的，那技術，是真有嗎？楊旭明是不是真的在複活。”
崔東時仰天長歎，猶豫片刻，組織好語言：“這樣告訴你吧，你也不是外人，上次咱們融資曆盡坎坷，楊旭明百般為難，為的就是複活技術。”
唐義：“還真有啊，我還以為隻是傳言，那楊旭明現在是換了個身子啦？”
崔東時：“你別激動啊，按照我所了解的情況，複活技術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很容易失敗的，尤其是記憶移植環節。我老婆是掌握克隆技術的，克隆隻貓隻狗完全沒問題，但是克隆個人，十有八九還會出問題，她技術積累不足的。所以我自己推斷，我老婆現在幫楊旭明克隆，也隻是實驗性的，成功率很低。完成了克隆隻是第一步，後麵還有更複雜的東西。”
唐義：“這麽說，楊旭明捐贈科研單位，是真的為了這事咯。”
崔東時：“說不是，你也不信吧，又不是對錢有仇。”
李岩到了，在路上已經了解了情況。一進門，崔東時便發問：“天馬上亮了，想想馬上會發生什麽事？需要怎麽應對？”
李岩道：“咱們是明星企業，肯定會被調查，無論是何種結果，相關部門肯定需要給公眾一個交代，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都可以否認。不過，我這邊需要一點底氣，事情來龍去脈，這事這有嗎？”
崔東時道：“沒有。咱們公司沒這技術，也沒有這業務。”
李岩：“那外麵傳的那些……”
崔東時：“都是誇張猜測的。要是真的，得先給大家福利呀，複活呀，你不想要嗎？我想要，抽了這麽多香煙，我肺都黑了。”
另外幾個骨幹陸續到了，大家開了個短會，工作上做了相應部署，沒等到崔東時做最後的總結，辦公室門上方的顯示器出現了趙陽的臉，報告：“公司門口聚集了不少人，把路口都堵死了，交警已經過來。”
大家緊急散會，走出辦公室，通過走廊的窗子向外看，路口已經堵死，除了新聞媒體，都是家裏有病人躺在床上的家屬。公司大樓一層外麵隻要能站人的地方一步都沒有空著，大樓大門緊閉，想進來上班的員工都堵在了外麵幾百米的街上。
在公司大門口，甚至有人坐地哭著求進去，有繼續活著的可能，總是能點燃社會大眾的神經。
崔東時做好準備，進了辦公室，公共部門的幾個同事已經準備好設備，人員未到位，李岩此時也在幫忙調試設備，準備直播向大眾公告，完事後通過對講機通知一樓的安保人員打開室外的廣告屏，上麵顯示直播地址，手機掃碼立即進入直播間。“請大家有序離開，手機掃碼進直播間了解情況。”李岩在崔東時辦公室同時工作，相應的新聞通稿需要立即完成然後轉發給媒體和記者。
崔東時進入鏡頭裏，燈光調整，趙陽站在身邊緊急給他上了個淡妝，整理好頭發和領帶，調整好狀態，喝了一口水。設備就緒，網絡就緒，素材就緒，十秒倒計時，直播間已經五萬人進入，還在陸續進人。
崔東時：“大家好，我是東石科技的負責人崔東時。看到這篇報道的時候，和大家一樣，我相當震驚，在這裏非常鄭重的告訴大家，東石科技不具備複活的技術，也沒有相應的業務。對於大家經常聽到的消息，相應的資料很容易搜得到，本來沒有必要說的，在這裏借這個機會澄清一下，我愛人在生物研究所工作，以她的技術積累，克隆一隻小動物是沒問題的，但克隆人，則不具備。東石科技和陽基資本有相應的投資合作，沒有複活這一方麵的事。因為合作的關係，雙方互有來往，除了交流工作上的內容，也有健康層麵的交流，我公司就是做生命管理軟硬件技術開發的，而我愛人當過醫生，因此，陽基公司楊旭明楊總曾委托我公司專屬定製一套他個人的健康管理設備，楊總通過這一設備即時掌握自身各項指標，並獲得運動及飲食等各方麵有助於改善健康的多方麵建議，針對癌症患者，我司也在積極探索研究相應的技術和設備。大家知道，人是高級動物，我相信克隆出來一個人不難，但能活多久，基因會不會突變，這些都是問題……”
眾人逐漸散去，但還是有一部分不肯離去，尤其是那些經濟條件較好的，希望能見崔東時一麵，當麵開個價碼，花錢買一次重生的機會。
無奈之時，崔東時將陽基公司官網上那份被公布的楊旭明遺囑打印出來，張貼在公司入口處顯眼的地方，即便是這樣，還是驅除不散眾人內心裏的渴望。關於複活重生這件事的熱度持續得太久，三人成虎，怎麽科普都難。
姚春至看了新聞，遙想自己將母親複活後，這個社會能不能接受她？眾人皆死而你獨活，誰能接納你？
姚春至姨夫張琰看完了關於東石科技的新聞，看著冰棺裏妻子李婉的遺體，滿心感慨，認為李婉的複活工作，可能會給姚春至帶來災難，複活的信心有些動搖，拿起電話想告訴姚春至，撥號後卻又放棄了。
楊旭明在白紙上勾畫著，寫明了幾個時間點，他對複活一事非常有信心，已經在謀劃複活成功後，新舊兩個麵孔如何順利過渡，好讓這社會都相信自己隻是返老還童，並未死去後重生。
受楊旭明複活重生熱點影響，不少行業突然生意好了起來。病入膏肓的患者要求提前出院回家靜養，冰棺銷量大增，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清閑了不少。
關於複活這件事，姚春至有跟崔東時聊過，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將母親複活。崔東時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看見正在查閱書籍的姚春至，溫柔的從背後抱住，然後叮囑她：“要是你要複活，別忘了也把我複活，我也想跟你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姚春至問：“你真的相信我能複活楊旭明嗎？”
崔東時：“信不信，都沒有意義，他必須得死，不然對不住他那份立好的遺囑。”
姚春至：“如果楊旭明死了，社會上所有的疑雲都會消失，你也是盼著他死的對吧。”
崔東時：“別人跟他有仇，輪不到我盼著他死，他也隻能死一次。”
這次眾人蜂擁而至，造成了影響。政府要問責，次日，政府表示準備約談東石科技後一個小時，楊旭明方發出消息，緊急入院，進了ICU。即便如此，還是被懷疑是演了雙簧。
約談是必須的，但又無實錘，隻能叮囑不犯法律紅線，這事眼看就這麽過去了。造謠生非者是誰都還未知，崔東時不敢懈怠，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天未亮便起來，匆忙趕往公司，若無特殊要緊事，崔東時都會第一個到達公司，給員工立好榜樣，事業上升期，家庭難顧，於是要孩子的事便一直擱置。
秘書趙陽和他基本同一時間到達，趙陽不隻承擔了秘書的工作，還有工作生活上的助理，如外出見重要賓客，形象上妝容上如何打理修整，都由她來負責，崔東時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工作時間與行程安排，也是出自趙陽之手。崔東時有提過給趙陽發雙份工資，但她拒絕了，認為公司現在財務吃緊，她願與公司同進退，多辛苦一些。崔東時倒也欣慰，本想多請個助理，又擔心開個壞頭，他是一把手，省吃儉用為公司，給各位高管立榜樣。
今天早晨會議的核心是討論近期發生被造謠這事，幾位重要的高管都出席了。公關部負責人李岩麵露難色：“以前應對過各種危機，大部分問題都是可以預測或者預料到可能要發生，但這次的事，確實，被打得措手不及，相應的措施準備不足，這一點我必須自我檢討，後續得加強彌補。下麵我簡單說一下，幾份通稿發出去以後，相應的報道也出來了，但新聞效果沒有達到預期，各大社交媒體，民眾還是更相信其中有陰謀，有暗交易，所以，我很擔心，在我們不得知這起謠言背後的主謀是誰又有什麽目的時，下一波的謠估計會在近期內到來，因為攻擊抹黑不會隻有一次，就是要搞亂東石科技，讓我們背上壓力，由於複活重生這話題敏感，且容易造成社會不安定隱患，可能還會讓東石碰到各種紅線。對手，可能是咱們行業的競爭對手，也可能是一些帶著特殊目的的敵人。”
財務總監唐義發言道：“既然對方是拿陽基公司的楊旭明來說事，莫非要咱們跟陽基斷絕一切聯係才能撇清嗎？楊旭明都進ICU了，事情已經很明朗了，沒有的事，這事應該算結束了呀。”
李岩道：“我不同意你這樣的觀點，我們的任務是組織反擊，不能等人家心情好壞想打就打，想停就停手，數據說話，民眾還是很懷疑我們東石科技有這黑科技，複活呀，大家想想，家裏有個將死之人，能不心動嗎？萬一真有呢？所以，從輿情分析，民眾的神經隻要微微被煽動一點，咱們公司大樓又得被圍個水泄不通。”
崔東時：“李岩，說說你的對策。”
李岩：“發布一份聲明，內容是和陽基劃清界限，其次，我們部門會在各大社交媒體上做一定的輿情引導工作。”唐義先急了：“不同意，怎麽劃清界限，咱現在財務彈藥也不足，現在回購股份，公司估值又處在高位上，新的投資方還沒敲定，股權投資呀大哥，你為我們部門著想一下好不好。”
技術部門負責人聞風發言：“我們部門燒錢，很多項目要是沒錢無法推進，沒有材料，沒有實驗，沒有測試，也就沒有量產。整個社會都知道，東石科技研發的什麽生命管理軟件硬件，都是皮毛的東西，我們的根基是什麽，大家也都是知道的，生物研究所，大腦中心，醫療中心的外科手術室，高精尖實驗設備裏的關鍵零部件，腦部一枚記憶信息信號檢測儀，創傷失憶記憶修複手術裏的記憶提取設備，都有咱們的東西，你跟陽基資本斷了關係，人家照樣懷疑，隨便一查，可以發揮猜想猜測的材料一大堆，所以，我認為複活技術這事，斷絕對外關係，不是關係，不治本。”
崔東時問：“技術手段，新聞源查到點有作用的線索沒有？”
聞風：“還沒有，境外媒體的報道，也是轉載自別處的內容，溯源，對方藏得夠深，人不一定在國外。”
崔東時：“那大家討論吧，公司大樓再一次被圍，怎麽辦？我再直播？還是親自去相關部門自首說沒情況請求援助？”
大家都沉默思考的時候，一旁的趙陽提了個建議：“我說一下，大家可以討論。既然我們也是受害者，那能不能以受害者身份去報警，讓相關部門介入。”
李岩道：“得考慮影響啊，公司一點點風吹草動，營銷部門壓力就大了。這事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現在不管做什麽補救，大家都很難相信，最好是拿出點什麽事，轉移大眾的注意力，相關部門也就不再隻會盯著我們看。”
崔東時：“有道理，可要是人家是蓄謀的攻擊，這問題還會被繼續拿出來炒作。”
崔東時做了一點小總結，匆匆散會，各部門一把手繼續完成各自工作。辦公室，李岩推門進來了，關上門，一臉疑問。崔東時不難猜到他的來意，索性道：“想問什麽問吧。”
李岩：“看來，這問題不光我一個人問呀。”
崔東時：“當然了。這問題誘惑性這麽強。”
李岩：“我關心的是有無問題，是為了工作，不是滿足好奇。因為考慮到未來，這件事是個什麽樣的發展結果，我得做好預案，不然，現在積極否定，以後來個打臉，公司的人設就崩了。”
崔東時歎氣道：“好吧，我再重複一遍。跟你交個底，其實呢，事實上是什麽樣子，我在會上也表示過了，技術水平問題，做不出來結果的。我們在融資的過程中，楊旭明呢也是相信我老婆那邊提供的技術可以為他實現，於是軟硬兼施，不從不行，拿隻好答應了，咱們獲得資金，他呢，得到一個希望，總之，實驗是有的，但結果怎麽樣，很慘。很慘，這個沒什麽懷疑的，你看楊旭明現在就知道了，進ICU，很要命的。”
李岩：“我懂了。”
崔東時：“那行，抓緊工作吧，我預感很差，風雨欲來的感覺。”
李岩：“我會做好準備。”
複活技術的事情持續發酵，網上各種論調頻出，甚至已經有人猜測複活一次的費用。趙陽報告：公司的幾個對外電子郵箱收件箱嚴重爆滿，還有不斷發來的信件，客服部門前台幾條線路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歇，都是谘詢有關複活技術的。其中，有多人聯合發信，表示願意共同出資投入到複活的實驗中，不管成敗，隻盼能成功後獲得複活的名額。
正當崔東時抱頭大叫天啊的時候，安保部門傳來消息，有人開車拉著幾大箱子現金堵在門口，表示隻要能實驗，不管成敗，都想試一試。
深夜，大門口暫時沒了人影，有人在停車場出口徘徊，看見崔東時坐在車裏立即攔停了車子，雙腳跪地，嘴裏低聲喊道：“崔總，您開個價，我媽撐不了幾天了，希望你給個機會，給個希望，成敗不要緊，保密進行，你一點責任都沒有。”
周圍突然陸陸續續冒出來不少人向車子靠近，崔東時看狀況不對勁，叫趙陽倒車往回走，退回了地庫裏，保安見狀趕來，拉開了纏住車子的男子，一臉淚痕，急匆匆關閉了地庫出口的防盜門。
崔東時有些亂了，正當閉著眼斜靠在後坐上時，電話響了，是楊旭明打來。楊旭明笑嗬嗬的給他指條財路，楊旭明差點砸了車窗表示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