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網交易
馮如詩和姚春至相約在咖啡館見麵，這家咖啡館在生物研究所和醫藥中心兩地之間，午餐時間，微風清涼，姚春至一臉疲態。
馮如詩：“春至，你怎麽回事？”
姚春至：“我小姨天亮前走了，屍體擺在家裏的冰棺內，最多隻能放一個月。”
馮如詩：“為什麽不送火葬場或是冰葬公司？”
姚春至：“如詩，你是我最信任的人，這麽大的事，連我爸都不清楚，我小姨的死，是保密的，沒有泄露出去。”
馮如詩：“你瘋了？你要幹什麽？”
姚春至：“我要複活她，這是我小姨死前的要求，也是她丈夫的要求。所以，她的死訊不能泄露出去，否則，等複活出一個新的她，那可就什麽都說不清了。”
馮如詩：“我看你是瘋了春至。”
姚春至：“如詩，隻有你能幫我，屍體一個月後必須做防腐處理才能繼續呆在冰棺內，防腐的藥物你幫我弄。”
馮如詩：“春至啊，既然人都已經不在了，為何不直接把屍體送去正規的地方處理呢？”
姚春至：“如詩，這是一件冒著風險的事，你想想，過個一兩年，複活出一個新的她，那你這屍體是怎麽回事？你不是死了嗎？這屍體又是怎麽來的？能解釋嗎？到時候去死也不是，不死也難受。”
馮如詩：“所以，在你的計劃裏，要是複活成功，眼前這具屍體，就得私下處理，是這個意思嗎？你要我幫你準備的兩種藥物，除了防腐，還有能讓遺體瞬間化作灰燼的特殊藥物。”
姚春至：“對，沒錯。你們醫藥中心，我都知道，產能超標了，有些藥是需要銷毀處理的，你有辦法幫我搞一點，反正都是要送去銷毀的，我正好用得上。”
馮如詩：“春至，我說句不該說的，你小姨夫知道嗎？克隆出來的人，隻是身體和模樣相同，思想和感情是不會和供體相同的，所以就算複活，也看你無法繼續擁有對方的感情。”
姚春至：“這一點，他知道，也能接受，關鍵是，我小姨希望複活。而且，我備份了她的大腦記憶信息，計劃在克隆體內植入。”
馮如詩：“唉，春至，我認為，這樣的做法是自私的，真的，我真心覺得，生老病死，自然接受死亡，這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不需要太多人為幹預。活著，你不覺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嗎？七十年，八十年，難道還不夠你去感受這人間冷暖？為什麽要活那麽久？”
姚春至：“如果你站在病人的角度，就會非常渴求能輕鬆多活一天幾個月，健康的活著有多重要，活著才有希望，死了是解脫，但很多人偏偏死不瞑目，留戀的東西還很多，未完成的事還很多。”
姚春至知道，一次失敗的婚姻，讓馮如詩走進了悲觀的死胡同。
父親姚遠行預感不對，這半年來，姚春至已經不過來看他，唯一的解釋就是埋頭鑽進了永生計劃裏。
姚遠行下班後前往女兒女婿家裏，隻碰見了崔東時。
崔東時：“爸，春至單位忙，我出差回來，公司還有個會得連夜開，我回來換身衣服馬上走。”
姚遠行：“沒事，我路過就順便看看你們在不在。”
姚遠行驅車趕往生物研究所，他跟門衛很熟，在門衛室裏小坐，在亮著的電腦顯示器裏，看見姚春至下班簽到離開的記錄，所以女兒並沒有在單位裏加班。
他給女兒發了消息：“我在家裏等你，務必過來。”
今天是姚春至的生日，姚遠行準備了一個小蛋糕，簡單慶祝一下。
姚春至正好也想找父親求助，記憶移植這一步，她需要解決的問題還很多，而父親在腦科中心做研究，能夠幫她解決不少技術難點。
母親不在，丈夫忙，隻有父親給她慶祝生日了。
看著女兒一臉疲態，姚遠行瞬間懂了。
姚遠行：“春至，當興趣去研究即可，不必陷入太深。”
姚春至：“爸，你教我的，做事，做了就要全力以赴，力求結果。”
姚遠行：“沒錯，那也要看方向對不對，你的方向已經錯了。人人都不死，都永生，得鬧出多少問題來，這不是簡單的技術問題，而是社會問題不能被承受，你要看全局，從大局角度去思考。技術很成熟的，要是不考慮影響，早就放開了，每個人都能整出多個版本的自己，對不對。”
姚春至：“爸，我沒有你的境界和視角，我現在隻關心自己做的事情能不能成功，我有信心控製好局麵。而且，我需要你的幫助，大腦方麵，你正好是專家。”
姚遠行：“這，恐怕沒有商量的餘地。”
姚春至：“爸，首先說，我不是為了什麽利益而去做這事，我是為了驗證技術而已，也是研究。我最近在做記憶移植，移植成功後不久，出現了腦死亡，原因不明。”
姚遠行：“流程不對，方法有誤。你太過於急於求成，一次就全部移植完，出現了溢出反應，燒腦了。”
姚春至：“可分段式移植，記憶傳輸過程中流失率很高。”
姚遠行：“剛剛告訴你了，你的方法有誤，分段式移植，需要標記重點記憶信息，也是最活躍的記憶分子，大腦容易辨識，其他的記憶信息則需要做睡眠化處理，待移植成功後，再通過受體大腦逐漸激活。”
姚春至：“我懂了。”
姚遠行：“這麽點就滿足了？我們大腦中心每天都在研究技術，都是做儲備用的，這些年應用的項目基本沒有，不少成果都是通過計算機模擬驗證，真正臨床試驗的比較少。”
姚春至：“我想讓你帶我去參觀學習。”
姚遠行：“這些技術成果資料都是公開的，隻有少量關鍵性的東西沒有公開，但是你光有技術還不行，得有懂操作的人和相應的設備和材料，材料不對照樣不行，比如移植過程中就需要不少輔助藥物，這是醫藥中心根據我們中心的要求負責去研製生產，互相合作，平衡嘛，誰都不能單獨整出個怪物來。”
姚春至：“原來很多東西我都沒吃透。”
姚遠行：“你就當興趣研究就行，先說明了，我是不會幫你去做些違法違規的事情的。”
姚春至失望而歸，但也不是沒有收獲，父親的話裏，有些已經有了提示。通過公開的資料，她可找到大腦中心委托醫藥中心生產的一些藥物，憑借自己的專業素養，她能判斷哪些藥物是在腦部記憶移植過程中可能用到的，接著就是靠她自己反複的琢磨和實踐驗證。
馮如詩，還是馮如詩，現在隻能依靠的人是馮如詩。
馮如詩給了姚春至搞到處理屍體藥物的渠道，具體怎麽做？得看春至自己。在她看來，春至像是著了魔一樣，去做一些不可思議的事。
姚春至曾參與過一位因車禍而記憶丟失的救治工作，手術雖然成功，但還是出現了一些問題，如自我身份識別與認知能力出現卡頓故障，記憶信息之間出現斷裂不連貫不完整。最終測定，那位病人多智力最終隻有車禍前的七成。
大腦記憶提取，複製，移植的技術都由大腦中心這一科研機構統一研究開發，其成果應用於特殊領域，大部分還是民用，而民用僅限於醫療救治，不能隨意濫用。
克隆完成的猴子已經從模擬子宮裏出來，清洗完它的身體，接著安裝好生命管理係統進行監測，放進密閉的成長空間，與外界沒有任何聯係。猴子的成長記憶也就變得很簡單。
克隆大猩猩和小姨李婉同步進行，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大猩猩成長速度飛快，看著它有力的心跳，姚春至似乎已經看見它成長後野性十足的樣子，不友好，有攻擊性。
姚春至已經馮如詩手裏獲取了相應的藥物資料，這些都是記憶移植必備的輔助藥物，她驅車趕往一家過期藥物處理廠，在距離大門一百米的地方，發現守衛森嚴，任何可疑的物品都帶不走。
坐在車裏的，還有馮如詩，原本計劃讓馮如詩幫助，以她在藥物中心工作的身份，讓她進去找機會。
馮如詩：“看見了吧？我無能為力了春至，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
姚春至：“沒事，我想想，我會想到辦法的。”
把馮如詩送回醫藥中心，原本以為姚春至會知難而退，因為黑市的渠道已經基本被堵死了，因為一大波管製藥物被查處，幾個有點實力的大佬被抓了，近期不少遊走於黑市的人都躲藏了起來。
回到生物研究所，下班後姚春至沒有直接去秘密實驗室，而是前往丈夫崔東時的公司，想從那裏找到一點線索和希望。
天色漸暗，東石科技大樓熱鬧非凡，有幾群人聚集在一樓大門口，拉著橫幅維權，看樣子都是東石科技背後的供應商，要求支付款項。東石科技公關部的負責人被眾人圍在中間，提高嗓門給大家解釋。
姚春至繞了過去，直奔總裁辦公室，秘書趙陽告訴她崔東時不在辦公室，而是在技術部門的實驗室裏。
就算門外鬧得天翻地覆，技術出身的崔東時依然能保持鎮定沉浸在實驗室裏。高科技產業需要長期持續投入，盈利周期較長，今年融資不順利，崔東時也頂著巨大壓力。前往技術部一條長長的天橋走廊，左右兩邊已經張貼新一代記憶移植技術的研發海報。
趙陽：“最近公司壓力較大，崔總每天都在實驗室裏盯著，好幾個項目同時進行，都在趕進度出結果，崔總有時一連幾天都呆在實驗室這邊。”
姚春至：“那，我，還是不打擾他了，我就是過來看看，順便想問他一點關於一些非正常網絡的問題。”
趙陽：“啊，那直接去軟件開發部門會比較好，那的技術總監很厲害的，和崔總搭檔，是公司的技術雙子星。”
姚春至：“是這樣，不用多高級別的人物幫我，我看整個公司都挺忙，到現在一個人都沒下班。我因為要做一個生物技術成果保密性研究的課題，涉及到一點暗網類的知識，隻需要一個普通的具有計算機知識的人就能幫我解答，所以，謝謝你幫忙找一個。”
趙陽：“那簡單了，你跟我來。”
從透明的玻璃窗看了崔東時一眼，姚春至跟著趙陽返回到軟件技術部門，在休息間等待，不到一分鍾，一個年輕小夥子走了進來。
“你好，您可以叫我小雷。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小夥道。
姚春至：“請坐，謝謝你，占用你時間了。我因為要做一份生物學技術保密性研究的課題，有些資料涉及到暗網方麵，這一領域我又不專業，所以需要個人幫忙講解一下，比如暗網交易過程，舉個例子，一份技術資料怎麽被掛到暗網裏售賣，如何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小雷：“不客氣，我懂您意思了。暗網是相對明網的概念，明網也就是咱們正常搜索得到看得到的網絡。暗網是看不見的，需要特殊登錄辦法，隱藏訪問者所有信息，也就是全部匿名，什麽IP信息，硬件信息，網絡端口信息，服務器信息都看不見。”
姚春至打開錄音筆錄音，接著問：“我不專業，您說了好多，可有些東西我實在難以理解，能不能可以演示一下，讓我有個全麵的了解，了解更具體一些。”
小雷：“沒問題，您稍等。”
小雷起身回去辦公室取一台筆記本電腦過來，趙陽給姚春至衝了一杯咖啡送進來，趁小雷清空電腦桌麵窗口的時候，姚春至打開錄像功能，記錄了小雷進入暗網的過程，從工具下載開始，到設置步驟，隱藏個人信息等環節。
姚春至將購買記憶移植所需藥物寄希望於暗網，回到實驗室，她開始嚐試進入暗網，第一次沒有成功，第二次，第三次……
她終於找到了一個交易網站，和傳言一樣，什麽意想不到的需求交易信息都有。
她發布了一則消息，明確了藥物的名稱數量，並且收貨的地址選擇了一個農產品交易中心裏，人多且隱蔽。
另一邊，小姨夫張焱焦慮無比，看著時間一天天流逝，他擔心妻子的屍體腐化，嗅覺突然變得敏感異常，任何一點味道都擔心來自儲藏室的冰棺裏，無時不刻在檢查溫度，電力，冰凍效果。
張焱已經詢問過春至多次，依然是讓他耐心等待。他擔心春至難以完成，處理屍體的藥物不好弄到，心裏早已做了最壞打算。找來工具，在後院的花園裏，劃了一塊位置，搭上帳篷遮蓋起來，如果妻子的屍體保不住，這裏將是她的去處，落土為安也好。
姚春至在暗網的交易中到了發貨的環節，根本查不到發貨人信息，而且和普通包裹相比，她的包裹麵單上的編號信息和收貨人信息都是虛假的。她向張焱回複，藥會拿到的。
不止張焱焦急，姚春至自己也著急，她在實驗室後山果園埋狗狗屍體被人發現挖了出來，所以她不得不準備一些特製的處理屍體的藥物，瞬間能腐化遺體，隻剩下白骨。如果是克隆出來的大猩猩死了，實驗室僅存的這點強硫酸是不夠用的。
然而事情沒有姚春至想到那般順利，收貨那天，她的包裹被人送至一處活禽屠宰的攤位旁，姚春至戴著口罩，遠遠的看著包裹上那個標誌性三角圖案，那是和賣方約定好的圖案。選擇人流量這麽大的地方交貨，對方是為了更好掩藏自己的行蹤軌跡，避免被跟蹤。
正當她小心翼翼接近時，突然一聲狗吠驚動了姚春至，一隊巡邏的警察靠近，警犬拽著狗繩撲向姚春至的包裹，那是四個紙箱，在活禽屠宰攤位旁，味道很重且複雜，但聰明的警犬還是嗅到了異常。
完了，姚春至停住了腳步，在交易時，姚春至反對在這裏交易，但對方沒有商量的餘地，姚春至隻能接受。很明顯，對方所在的位置離這裏不遠。
警察靠近包裹，終於還是發現了異常，立即詢問了正在殺雞的攤主。
姚春至失望而歸，消失在人流中。她來到張焱家裏，張焱而知藥被沒收後，更加賣力的挖坑了。
張焱：“春至，沒事，別灰心，複活，是你小姨的願望，也是我的願望，不管成或者不成，都感謝你。這遺體啊，能冰到哪天就算哪天，實在不行了，我就埋在這裏，你也少一點負擔壓力。”
姚春至焦慮得流下眼淚，張焱繼續安慰她：“沒事，我在下葬你小姨時，會錄像整個過程，如果她能複活起來，看到一個舊的自己已經死了，也就知道新的身子是怎麽回事了。怎麽，克隆人的事，你那邊進行得怎麽樣了？還有什麽技術難題嗎？”
姚春至：“造出來一個人已經不難，她的胚胎已經培養好了，難的是她落地成長後得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從哪兒來？所以得帶著記憶誕生，若沒有，則會難以建立自我認知，像怪物一樣活著。”
張焱：“唉，要是大腦的記憶能像電影裏的畫麵放出來，那該多好。”
姚春至：“崔東時他的公司在研究這個東西了，要實現肯定也是不久的將來。”
張焱：“我想好了，你好好去做你該做的，遺體的事，我來弄，你不要分心了。退一步講，你把你小姨複活出來，就算她什麽都記不得，不認我了，我能遠遠的看著她也滿足了。要是，要是我還能繼續照顧她成長，那當然是最好的。”
姚春至：“姨夫，我會全力以赴的。”
姚春至沒有放棄，繼續在暗網裏尋找那個交易的人，那個賣藥的人自稱“毀滅”。
姚春至：“我的貨被警察截獲了，我要求更換交貨地址。”
毀滅：“我知道，我不加錢，繼續給你發貨。但交貨的地址不變。”
姚春至瞬間覺得賣貨的人就在交貨地點周圍，而且在一個能監視全場的地方，自己會不會暴露？她不由得嚇出一點冷汗。
姚春至：“我沒有時間浪費，你盡快發貨。”
毀滅：“今晚九點，貨必到，農產品交易市場向西側垃圾房，四個黑白兩色垃圾袋。”
姚春至不敢怠慢，快速處理好實驗室的一切，大猩猩在模擬子宮裏成長的速度令她吃驚，所有的營養配置比例都是恰當的，溫度正常。。
走出實驗室，她找了一套環衛工服裝，戴上口罩。既要順利拿到貨，還不能暴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