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土耗子
“裝鬼又怎麽了？你上次不是還裝鬼上身騙白家偉呢嗎？”我不能理解。
李壯有些急了，說：“那次是為了套白家偉的話，如果我喝多了，那是我的潛意識，我怎麽可能把自己想象成鬼呢？”
“那你的意思是······”
李壯點了點頭，說那個髒東西，可能是跟著我們從外麵過來的。而且，在昨天李壯喝醉的時候，曾經被它上過身。
“你大爺的，你到底是什麽門路？你爺爺那麽厲害，你自己天天被鬼上身啊？”我開始抱怨，再一次覺得自己上了賊船。
李壯也和我咋呼，說是誰的問題還不一定呢，這是他第一次被鬼給打了眼。我們爭論了幾句，開始冷靜下來分析。
我的敘述好像是觸及到了李壯的什麽個人原則，雖然不能理解他為什麽堅信自己是被鬼上身了。但是看他的認真勁兒，我隻能選擇相信。
李壯還是堅信，說髒東西是從外麵帶回來的，他這裏幹淨的很。
我問他這是從哪裏租的房子，李壯說不是租的，是他自己的。
我很震驚，這房子再不濟，也是京城裏的宅子，他真的有錢買下來?
看到我的表情，李壯終於跟我坦白，說這房子是他以前一個搭檔的，不過那老頭命薄，跟他一起接了個活，死在外麵了。
那老頭死之前，就和李壯有過約定，自己是孤家寡人一個。如果哪天死了，就把這房子送給李壯。李壯也和他差不多，說自己要是死了，就把身上所有寶貝都給他。
“等等，這麽說起來的話，這房子不是你的，是人家的。你說會不會是，人家回來了，不想讓我在這住。”我身上一陣惡寒，你和人家是過命的交情，我不是啊，萬一人家心眼小，不喜歡我住在這裏怎麽辦？
我說出自己的擔憂，李壯也齜著牙開始認真思考。過了一會，李壯突然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丟下我跑進了我昨天住的房間。
然後，李壯開始破口大罵。
“土耗子，是不是你特麽的回來了。我告訴你，這是我兄弟，你別給我亂來，不然小爺我打的你姥姥都不認識你。”
李壯在房間裏飆髒話，我在客廳發愣。我這隨便一猜，竟然還讓我猜中了。真是這房子的原主人在嚇唬我，再看我現在的慘狀，或許還不隻是嚇唬那麽簡單啊。
李壯似乎是罵了一陣之後才想起來我，從房間出來已經滿頭大汗。
我問他是房子的原主人，李壯竟然搖頭，說不是。
“是我另一個搭檔，你昨晚上住的，是他生前的房間。”李壯一板一眼的給我解釋。
我咬牙瞪著李壯，問他：“另一個？生前？你到底有多少個搭檔？他們都死了？”
李壯慌忙擺手，說他正式合作的搭檔就三個，也不是都死了，還有一個活著呢。
我心情稍微緩和了一點，問他那個活著的搭檔呢？
李壯神色複雜的看著我，我已經想到了什麽？用手指了指我自己，李壯點頭，說你就是第三個。
我隻對李壯說了一句話，讓他把我的腿治好，然後我收拾行李回家。李壯就是天生的奇人異骨，這種性子最易招惹事端。
然而這小子的報應可能都報在別人身上了，現在我已經認為，他不和父母親人在一起，說不定是怕克死了他們。
關乎我的小命，不管李壯怎麽說，我都不會妥協。
李壯像我保證，說一定不會讓我死的。我問他是不是以前對他那兩個搭檔也這麽說過？
李壯又點起了煙，說：“沒有。我們都是混這一行的，什麽時候死，死哪兒，都是正常的。”
這句話對我來說如遭重擊，還是那種無力感。他們都能把生死如此看待，我還不能。
但是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哪怕我再不想，我也會走上這條路。
我爹的死，我爺的心事，被紅狐狸報複，被廖晨盯上的我們老劉家的秘密。一切的一切，都注定我做不回一個普通人了。
冷靜下來之後，我問李壯有什麽打算？李壯抽著煙，說沒有打算，你既然鐵了心要走，我送你到車站。
“你丫白癡嗎？我這樣能走嗎？”李壯應該是脾氣很不好的人，但是我已經習慣了罵他，他好像也習慣了挨罵，我們算是很奇葩的組合。
李壯點了點頭，說等晚上就做法招魂，一定讓那小子不再纏著我。
他還真的走心了，不過被折騰的是我，我不可能再跟他說什麽好話。但是兩個人就這麽沉默，氣氛也很奇怪。
我就問起了關於他以前的合作夥伴的事，李壯三言兩語就跟我解釋了。
他第一個合作夥伴是個老頭，是個野道士，會的東西很多，但是水平都不咋地。他年輕的時候招惹了一隻厲鬼，被下了鬼咒，能活到快六十歲已經不錯了。
至於第二個，李壯一直叫他土耗子。因為那小子是個盜墓出身的，後來他們的團夥進了一個大凶之墓，死的七七八八了，就一個人來到了京城混，認識了李壯。
李壯的第一反應，就覺得土耗子實誠，還練了一身腱子肉，典型的腦子裏都是肌肉，沒什麽心眼。
不過在大半年以前，土耗子也死了。讓人唏噓的是，跟李壯合作之後，土耗子已經不盜墓了，但是最後還是死在了墓裏。
李壯的煙一根接一根的抽著，說起了他們最後一次接的活。
那次是一個有錢人在市場上買了件古董，但是古董鬧邪，有錢人受不了，就找人求解。
京城也是有著這一行的圈子的，很多人都給出同一個方法，把東西送回原地。這時候，那個有錢人才知道，自己花錢買的，竟然是從墓裏盜出來的東西。
但是東西已經在手裏了，隻好吃了這個虧，又經人介紹，找了李壯和土耗子，讓他們把東西送回那個墓裏。
李壯對於下墓的經過不願意多說，隻說那個墓裏有很多機關，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麽被人盜的。
倆人一見不對，也顧不得什麽工作了，直接往外跑。
但是在墓道裏的時候，從磚縫裏開始流油，然後就起了火。到了墓道中間的時候，墓道塌了。土耗子把李壯推了出來，但是自己的腿被砸在了石頭底下。
李壯去拉他，土耗子自知跑不出去了，就讓李壯自己走。
李壯的聲音已經很沙啞，這麽一會竟然抽掉了大半包煙。
“你知道嗎？我是親眼看著他用鏟子砍斷了自己的腿，然後抱著那個東西往裏麵爬，他說不能壞了我們倆的招牌。”
“在最後的一刻，他說‘哥，你得活著。不然的話，我死了你還能給我作法超度。你死了，我總不能天天挖地道找你聊天去吧？”
李壯一認真起來，就是這個樣子，配合上一幅殺馬特造型，真有點電視裏憂鬱男演員的氣質。
我被他說的故事感染，問他然後呢。
李壯把煙頭撚滅，笑了笑說：“我最後喊了他一聲‘哥’，然後我撒丫子就跑啊，一口氣爬到了地麵上，還怕地麵會塌，又跑出去好幾裏地，才敢停下來喘口氣。”
我皺起眉頭，就這樣？李壯不是應該再想辦法殺找土耗子嗎？那不是他的兄弟嗎？
李壯又嗬嗬的笑，說其實土耗子比他大將近十歲，隻是他笨，被李壯唬了幾句就一直管自己叫哥。
我冷聲說，我不是在意這個，你後來有再回去找過他嗎？
李壯說當然有，他也報了點僥幸心理，去了那座山上，作法招魂。想著隻要魂招不來，說不定就是土耗子還沒死。
但是半宿之後，李壯看到了土耗子的鬼魂，兩條腿都斷了一半，小腿沒有了。
“當時他遠遠的看著我，我手裏有很多辟邪的家夥什，他不敢過來。我就對他說，讓他老實在這裏呆著吧。他就從我眼前走了。”
我已經無法掩飾自己的怒火了，李壯為什麽這麽冷血？張莉死的時候，我就壓製了自己這個念頭。但是聽完這個故事，我就更加難受，李壯是不是比我想象中的更不近人情？
李壯也看出了我的心思，主動解釋道：“他是抱怨而死的，又在陰氣極重的凶墓裏。如果那個墓主人鎮著他，反倒是簡單了，我也不用親手收了他。可是，你看現在，他回來了，才一個晚上你小命就丟了一半。”
我無法否定李壯的說法，土耗子畢竟已經死了。李壯還活著，他為了自己，為了其他的活人著想，這才是正確的做法。
思來想去，我隻能認為，或許這就是成長吧。如果我和李壯一起經曆很多事之後，我也會變得跟他一樣吧。
隻是，不知道如果他和土耗子的情景再現在我們身上。是我推他出去，還是他舍命救我。
我覺得自己還是吃虧了，我肯定是會救他的那個。李壯表麵上嘻嘻哈哈，在要緊事上，卻謹慎縝密的很。
聽完這個故事之後，我就明白了我的腿是因為土耗子的鬼魂作祟。但是心裏卻一點都不平靜，很多關乎人情的事，我更加琢磨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