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風雨欲來
我想不明白老村長為啥臨出門又罵我爺一句,不過他已經弓著身子走出了家門。
“爺?老村長真有那麽大本事嗎?為啥以前我都不知道?”我現在最好奇的就是老村長,一煙杆子能把我爺打醒的人,到底又有啥背景?
我爺冷笑了一下,酸裏酸氣的跟我說:“劉乾,記住咯。那老不死的才是咱村裏最厲害的人,要不人家憑啥當村長啊?”
這一聽就是在敷衍我,我不死心,還是繼續問。
纏了我爺半天之後,我爺終於撒口了:“別忘了那老不死的是哪來的?山上下來的啊,特麽的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是哪座山上下來的,不過他家裏的寶貝是真的多啊。”
“老村長是個道士!”我猛然間想起來老村長還有這個身份,他從小就是道士,因為打仗毀了道觀才下了山討生活。
我爺點了點頭,算是承認,而且還跟我說了更多的隱情:“要不說沒點骨氣的人才能活得才呢?道士五弊三缺懂不?五弊少其二,三缺缺其一,但是那老不死的啥都不缺,就是人家從不承認自己是個道士,老天爺都拿他沒招。”
關於道士的五弊三缺是我很多年後才知道的,也認識了很多修道的人。回憶的時候,才發現不經受五弊三缺的道士,隻有一個李星文。
我爺對老村長的能耐這麽肯定,我也就不擔心他了。也自己想通了為啥這麽多年以來,都沒人知道老村長還有那些本事。
原因很簡單,老村長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道士,不想經受五弊三缺。
我爺喝了酒,說自己累了,跟我說也別收拾桌子了,明天再說。
張木匠說清楚狐狸精的來源也花了很長的時間,天已經很晚了,我也懶得再折騰,就回屋睡覺了。
這一覺是我這段時間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不會大半夜再遇到啥糟心事,也沒有再做噩夢。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我還是沒能睡到自然醒,在床上又聽到了我爺在外麵摔盆子摔碗的聲音。
這段時間下來,我的警覺性已經練出來了,趕緊出去查看。
堂屋裏一地狼藉,我爺抓起翻桌子上的剩菜剩飯就往地上砸。
我慌忙攔住我爺,這又是在幹啥?
“劉乾,你把這些東西都給扔出去!”我爺開始吩咐我,幸運的是我爺這次好像還是清醒的。
看清楚桌子上的情形之後,我才知道為啥我爺那麽生氣。
因為昨天張木匠第一次來的時候,帶了整雞整鴨還有肉,一桌子飯菜很豐盛。
但是現在大半都被糟蹋了,有被什麽動物給啃過的痕跡,而且桌子上還有梅花印。
是那隻紅狐狸!我昨天忘了把這茬跟我爺說了,那隻紅狐狸可能還在我家躲著呢。
我爺是一大早起來看到了痕跡,所以從發火的,嘴裏還罵罵咧咧:“這畜生真的是膽兒肥啊!我昨個說了不動手可不是對它說的!”
等把飯桌上的碗盆摔的差不多了之後,我爺才消停下來,氣順了之後又開始打掃。
我在一旁幫著我爺清理,把我被紅狐狸鬼壓床的事跟他說了。我爺也沒太大反應,事實已經很明顯,紅狐狸就在我家。
“不過啊爺,狐狸精不是要占用那女人的屍體嗎?難道她晚上是讓屍體陪張木匠睡覺,真身又跑咱家偷吃來了?”我對於這點還是疑惑。
我爺還帶著火氣,隨口就說:“它跑不那麽勤快,就一直沒從咱家走過。”
我又問我爺那是不是它會分身術,怎麽能一邊控製屍體一邊在咱家沒走呢?
我爺突然沉默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有這個可能,你爺我連人都不能全看透徹了,妖怪更看不懂了。”
聽我爺這麽說,我心裏竟然慢慢開始好奇老村長的本事了。電視上都有演,越是喜歡張揚的人越沒本事。而像老村長那樣不顯山不露水的,才是真高人。
不過老村長也沒說到底啥時候去作法除狐狸精,我也沒有什麽借口過去觀摩,隻能在心裏癢癢。
日子是真的歸於平淡了,就這樣又過了有將近半個月。
村裏的風言風語倒是沒停過,說我爺糟蹋了張木匠的新媳婦。現在那新媳婦跟張木匠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是在躲著我爺。
就在這一天早上,我一睜開眼就看到我爺站在院子裏,我嚇了一跳。
因為我爺站的位置太巧了,就站在埋著神婆屍體的地方。
我都替神婆惋惜,我爺這不清醒的時候就嚷嚷著說那天心氣不順了就要踩她兩腳,現在這都清醒了,還是在她身上蹦躂。
跑到院子裏之後,就看見我爺背負著雙手抬頭看著天,又開始跟我裝什麽高人。
“爺,你在幹啥?”我喊了我爺一嗓子,我爺好像也沒聽見。
走過去拉了我爺一下,他才跟著我往後退了兩步,從神婆屍體上挪開。
我問我爺這一大清早的到底又在幹啥?我爺就很裝的跟我說:“你爺爺我在看天。”
我跟著抬頭看了一下,晴空萬裏,就好氣又好笑的跟著當起了小神棍,捏著嗓子道:“嗯,是個好天。爺,咱是不是該去把地翻翻了?”
我爺慢悠悠的低頭看著我,竟然還很入戲,臉色認真的很,還拍上了我的肩膀,問我:“孫子,你還記得我為啥沒給你起過小名,也讓別人都得叫你大名嗎?”
這是我小時候問的最多的問題,因為同村的小孩基本上都有個小名,像什麽狗蛋兒、二丫之類的。
那時候還沒上過學,也不懂什麽文雅不文雅,隻覺得別人有的東西我沒有,一直跟我爺鬧。
而我爺今天又再次說起了這事,給出的還是跟多年前一樣的答案:“因為你的名,就自帶一股正氣。天為乾,地為坤!隻要多叫你的名字,就能讓你少受邪物侵擾!”
我很認真的點頭,所以從小我爺除了叫我‘大孫子’之外,永遠對我直呼其名,叫我劉乾。
甚至我爺還一次次的糾正相鄰,不準叫我乾兒或者小乾之類的。
不過今天我爺這有點反常啊,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怎麽又提起來了。
甚至我爺的認真勁兒讓我感到害怕,我有些聲音發顫的問我爺:“爺,您今兒個到底咋啦?”
悠悠的歎了口氣之後,我爺才又恢複了平時的嬉皮笑臉,笑著道:”沒事,就是你爺覺得道行又長進了,想給老天爺看看麵相。“
我白了我爺一眼就紮進廚房做飯了,我爺還在那兒給老天爺看麵相呢。
一直到我飯都做好了,才把我爺叫進堂屋。
吃完了飯之後,我爺又開始犯邪,拉了張大椅子往堂屋門口一坐,也不讓我收拾碗筷,非得喊我過去跟他聊天。
“劉乾,你也大了,是不是該出去闖蕩闖蕩了。咱這村子太小了,也沒啥混頭。”我爺竟然開始給我規劃人生了。
我嗤笑了一聲,跟我爺白話:“爺,您不是給我看過骨相了嗎?我這輩子掙不了大錢,成不了大氣候,再過兩年我再努把力去別的村勾搭個好看的姑娘給您當孫媳婦兒,給您生個小重孫兒,這輩子齊活。”
“胡鬧!算命的說的話一句真九句假,能信嗎?”我爺像是一大早起來得了老年癡呆似的。
我就在那笑,我爺問我笑啥?我就說您老這臉自己打的啪啪的啊,我的命不是您給算的嗎?
我爺跟我又玩起了吹胡子瞪眼那一套,抬著頭不搭理我,我問了兩聲,他又說繼續給老天爺看向去,懶得理我。
接著我就去收拾桌子了,但是心裏頭跟懸了一塊石頭似的。我爺今天不正常,絕對有事發生,而且是大事。
一整個白天,我爺除了吃飯之外都在那看著天發呆,也沒和我說上幾句話。
到了傍晚的時候,連帶著天都不正常了。
一整天都是晴空萬裏的,到了這會,天陰的竟然這麽快,幾個眨眼的功夫天就全被黑雲彩給蓋上了。
因為陰了天,天黑的更快了。而且過了沒多大會,天空中那閃電一道接著一道的劈,耳朵也快給雷聲給震聾了。
我趕緊把晾在外邊的衣服給收進了屋,我爺還在堂屋門口看著天。
到了這會,我終於忍不住了,往我爺腿邊上一蹲,就開始晃他。
“爺,今天到底咋啊?您是不是知道要發生啥啦?您告訴我啊!您別嚇我!”
我都快哭出來了,但是我爺的頭一直抬著,也不看我一眼,甚至還直接一下子把我給甩到地上去了。
“天要下雨,他要收人!”
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我爺說過最有氣勢的話了,不過我根本聽不懂,一遍遍的問我爺,他是誰?他要收的又是誰?
我爺又不說話了,依然抬頭看天。
最後我真的哭出來了,因為我明明知道肯定有大事發生,但無論我問什麽,我爺都不搭理我。
過了不久,天終於下起雨來了,還刮起了大風。
我們爺倆就坐在門口,這風聲嚇人,跟無數人在嚎啕大哭似的。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我家的大門響了,這大風大雨的走個路都費勁,竟然還有人來敲我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