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除了你我什麽都沒有
祁靖天和他的護衛隊將所有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想到了，皇家的出巡隊伍帶著上萬護衛浩浩蕩蕩出發了。
樂柔坐在馬車當中，祁靖天和南王北王還有碩郡王三人騎馬一起走在官道上。
經過了三天的長途跋涉， 他們才從祁都一路奔襲到了江南最大的城池——幽城。
樂柔正在努力回憶，她看著這座城市的建築風格，努力回想自己在現代的電視節目中看到的最類似的，但是始終都想不起來，所以現在她根本就無法判斷這個城池在現代究竟是哪個省哪個市。
“娘娘，您在想什麽呢？”一旁的玉兒看著正在出神的樂柔問道。
她笑著搖了搖頭。
走進幽城，預想的繁華熱鬧並沒有，空氣中春季的花朵香氣，帶給人的並不是美妙的享受，而是能感受到空氣中摻雜著其他別的味道，這味道令人作嘔。
樂柔捂著鼻子挑開了車簾，印入眼簾的場景讓她一生難忘。
一層疊一層的死屍，還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盯著他們的馬車，想要伸出手抓住什麽，但是因為沒有力氣漸漸放下。
青年男子護著女子，兩個人相擁而死，母親護著孩子，母子倆一上一下雙雙斃命……
空氣裏的屍臭與花香交纏在一起，令人作嘔，但是現在她雖然身體裏感覺反胃，但是看到眼前的這一切，眼淚濕了眼眶，不是害怕，而是這樣的撼動。
堆積成山的屍體，幽城已經變成了屍城。
難道就真的沒有一個是活著的了嗎？
騎馬在外麵的祁靖天和幾王都紛紛搖著頭，這樣的疫情不知道被隱瞞了多久，才會導致今天這樣的狀況，死屍連城，竟然沒有見到一個活的人。
祁靖天歎氣搖頭。
十餘萬人的死，足以讓這樣一座城池變成空城。
“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吧，已經是死城了，沒有繼續的價值了，要是疫病傳染到自己身上，那就得不償失了。”蔣運塵在一旁對祁靖天說道。
雖然看似很冷血殘酷，但是他說的是對的，現在幽城已經沒有拯救的價值了，他們在這裏，隻會增加患疫病的風險。
一行人離開了幽城。
祁靖天痛下焚城之令。
“皇上，裏麵可能還有活人啊！”樂柔在一旁勸道。
祁靖天搖了搖頭，“就算有活人，也不可能活下來了，幽城已經毀了，不能讓疫情傳播出去。”
烈火焚燒的時候，奇怪的味道慢慢消散了，還有花草被焚燒之後草木的燃燒味，這是第一次，樂柔見到如此可怕的場景，足以讓她銘記一輩子。
祁靖天的殘暴果決，這次，也一覽無餘了。
城中仿佛還能聽到活人在呼救的聲音。
樂柔閉著眼睛，捂著耳朵，這一切對她一個什麽都沒有經曆過的現代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烈火依舊蔓延，燒盡了幽城的一切，樂柔眼淚也跟著下來，她從來沒有在幽城生活過，也對這座城市沒有任何的感情，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她震驚，讓她震撼，這簡直就是人間的一場災難，這簡直就是地獄的烈火在焚燒人的靈魂。
蔣運塵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塊白色的絹帕，“擦擦吧，臉都哭花了，我知道你善良，但是，事已至此，要是疫情再傳播出去，那就是一場更加可怕的災難了。”
看著蔣運塵對樂柔那麽溫柔體貼，還一直在旁邊安慰，祁靖天和南王北王心裏都不是滋味，尤其是祁靖天。
他直接翻身下馬， 上前一把將樂柔拉了過來。
他一把拽掉樂柔手中的絹帕，用自己的手親自一點點擦拭掉她臉上的淚，“不要哭了！你是我祁靖天的女人，也是這天下之主，不過焚城罷了，這樣的城池我們還有很多，你哭什麽！”祁靖天還是暴君的姿態。
聽了他的話，樂柔本來還好好屈從在他懷中，但是因為這話卻一把將他推開。
“祁靖天，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親情？什麽叫做愛情？”她對他咆哮著。
祁靖天呆住了，他愣愣地看著樂柔，這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麽大聲跟他說話，也是第一次，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敢於質疑他的命令。
他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了，隻是下意識地看著她，呆呆地，雙目直視著她還在流淚的眼睛。
突然樂柔發狂似的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還沒反應過來的祁靖天愣在原地，蔣運塵第一時間追了過去。
“皇兄，你還不去看看。”南王說道。
“讓我去追她吧……”祁靖峰開口道，不過他話還沒說完，南王瞪了北王一眼。
他低著頭，的確，當著這麽多士兵的麵，他一個做小叔的去追自己正在氣頭上的皇嫂算什麽事情啊。
祁靖天慢慢抬起頭來，看著正在自己視線範圍內逐漸縮小的兩個身影，他不顧一切追了上去。
“樂柔，你不要跑了，前麵危險，這裏都是幽城的領地，你要小心啊！”蔣運塵在後麵邊追邊喊。
樂柔還是不停地往前跑。
她愛上的，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男人啊？他眼裏究竟還有沒有生命這種東西？他將人命視作什麽？隻是視作他擁有的或者沒有擁有的嗎？他占領的或者他沒有占領的嗎？
人命，對他來說，不過是城池的組成部分，而他有很多城池，所以他就擁有了不尊重生命的權力了嗎？他焚城，她沒有反對，他是他應該尊重死者，尊重那些為控製疫情犧牲的人，祁靖天根本就是一個禽獸！
她看著那些場景，都忍不住觸動，被震撼，所以流淚，難道那個男人的心是鐵做的嗎？他難道沒有任何的感覺嗎？
蔣運塵還在後麵追著她，怕她跑的太快，蔣運塵不敢追太快。
他們都沒有注意，此時樹上隱藏著幾雙眼睛一直都隨著他們的移動而移動。
突然，樹上的黑影跳了下來。
“你就是皇貴妃樂柔嗎？”那個黑影開口問道。
樂柔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您讓我們好等！”說完這句，他們縱身從樹上跳下，提劍殺了過來。
不遠處的蔣運塵看到情況不對，趕緊衝了過去。
樂柔被自己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嚇得半死，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冷兵器的刀光劍影在她麵前晃動。
他們動作極其迅速，但是蔣運塵也很快反應過來，飛身撲到她麵前，將她撲倒在地，黑衣人傷了蔣運塵的後背，他的衣服被劃開，露出了裏麵受傷翻開的肉。
蔣運塵堅持站了起來，護在了樂柔身前，他沒有兵器，隻有徒手跟幾個黑衣人搏鬥。
樂柔環顧四周，總共有十個黑衣人撲了過來。
蔣運塵感覺自己實現越來越模糊，受傷嚴重的他感覺到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這時候趕過來的祁靖天也意識到了事情不妙，他趕緊施展輕功，加緊趕了過去。
蔣運塵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但是他知道自己千萬不能倒下，萬一倒下了，那麽他就保不住自己身後心愛的女人了，他不可以失去她的……
“碩郡王，這件事與您無關，何必白白犧牲自己性命呢？”黑衣人說道。
蔣運塵隻是使勁甩了甩自己的頭，將暈眩的感覺甩出自己的身體之外。
祁靖天看到事情不妙，隻怪自己腳程不夠快。
他趕到的時候，蔣運塵已經隻剩下半條命。
他將蔣運塵扶到一邊，然後抽出了自己防身的一把鑲嵌著寶石的短劍。
樂柔跑到一邊的蔣運塵身邊，哭得更凶了。
蔣運塵滿臉是血地躺在地上，看到樂柔來了他依舊還是對她微笑，他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臉頰上，她趕緊將他伸過來的手緊緊握住。
“傻瓜，傻瓜， 你為什麽不走？你明明知道他們會殺了你的！”眼淚在她眼中翻湧，滾滾直下。
他擔心地看著她，“不要為我哭，這都是我願意的，我不想看到你受傷，我寧願死，都不想看你受傷……”
樂柔抱著他哭。
蔣運塵很快便暈死過去。
等祁靖天解決了那些嘍囉之後，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回過頭來看，他還以為那個女人剛才在看自己精湛的殺人技術，沒想到，他居然抱著那個男人在哭。
他氣衝衝地走了過去，但是看到蔣運塵的樣子，他也忍不住擔心起來，這個家夥雖然跟自己搶一個女人，但是他是碩郡王，不能讓他有事。
“讓開！”祁靖天冰冷地命令道。
她剛開口準備罵他，但是祁靖天一下子就將蔣運塵扛到了自己的肩上。
他快速跑著，樂柔在後麵跟著。
終於到了他們剛才在的幽城外，南王和北王都傻眼了。
剛剛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轉眼送回來的時候就變成這樣了？
“皇兄，他怎麽了？”祁靖峰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但是看著祁靖天皺著眉頭，樂柔也一直都在止不住地哭，他趕緊住嘴。
南王喊道，“軍醫！”
一個大夫模樣的人扛著藥箱走了過來。
他們就在幽城城外駐紮了下來，大夫說，現在蔣運塵還不能移動，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而他一直都陷在昏迷之中。
蔣家的老管家來看到之後也是一臉的無奈。
“管家，您帶他回蔣家吧，蔣家認識那麽多的人，富可敵國，肯定能救蔣公子的！”樂柔跪在老管家麵前說道。
老管家不知所措，趕緊將樂柔扶起來，“少東家沒有看錯人，您為了他肯給老夫下跪，但是對不起樂柔姑娘，老夫也幫不了你了！”
樂柔情緒有些失控地拉住了老管家的衣角，“他是蔣家的少東家，為什麽你不管他？為什麽你幫不了我？”
老管家長歎了一口氣，“看來少東家什麽都沒有告訴姑娘你。”
老管家還是叫樂柔姑娘，因為在蔣家人的眼裏，沒有皇室的概念，而且樂柔是蔣運塵喜歡的姑娘。
“什麽事？”
“少東家已經被逐出蔣家了，現在他已經不是蔣家的人了。”
聽到這個消息她震驚了。
“蔣家有祖訓，蔣家的人一旦入仕或者是跟皇室有任何的瓜葛就會被開除宗籍，雖然少東家是蔣家的家長，但是還是不能逃脫這條鐵律……”老管家說到這裏，老淚縱橫。
“他為什麽要做郡王爺？”樂柔問道。
“姑娘您難道還不明白嗎？公子他喜歡姑娘你，他見不到你的時候，整日人都精神萎靡，而且總是神遊天外，他完全改變了，為了增加跟你見麵的機會，他放棄了蔣家，放棄了蔣家的一切，換了這個碩郡王的位置，但這也不過是一個虛銜罷了，所以，姑娘，少東家他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他隻有姑娘你了……”
聽了老管家的話，她看著躺在床上的男子，淚不停往下掉。
對他來講，她真的就那麽重要嗎？
重要到他可以放棄家業，放棄家人，甚至是放棄自己的生命嗎？
蔣運塵，你真傻，你真的好傻，你做這麽多，你讓我怎麽回報你的一片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