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因為感受過世道的不公,所以她一直努力的在和命運對抗。
帶著滿心疲憊回到豫園時,景脂剛進門就倒在了沙發上,靠著柔軟的沙發,看著房間裏東西的擺設,每一樣,都是她精心布置的,都帶著她滿滿的回憶。
景脂撐著手爬了起來,拿出抽屜裏的藥吃了一道,接著就進了房間,踩著凳子拉開了最上麵的一層,把裏麵她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箱拉了下來。
這是她搬進來的那一天就準備好的。
她的東西不多,除了衣服和洗漱用品以外,她就隻帶走了放在牆邊的畫板,收拾好後,她便不做留戀的離開了這裏。
她在這裏生活了整整兩年,離開的時候心裏卻沒有一絲眷念,有的隻是解放釋然。
顧行朝第二天想起昨晚的事覺得荒唐追過來的時候,房子裏已經沒有了景脂的身影,他的心裏突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心慌。
恰好這是蔣特助的電話打了過來,“顧總,陸氏那邊來人了。”
是早就約好的今天談合約的事。
“知道了。”顧行朝抵了抵後槽牙,心裏一陣煩躁,看了這裏一眼,抬腳走了出去。
他很自信,景脂是不會輕易的離開他的,第一次發脾氣嘛,難得把這些年的事都給發泄了出來,賭氣離家出走是正常的。
顧行朝想,心裏也沒那麽慌張了,這樣的說法好像安慰到他了,他扯了扯領帶,有些鬆懈的回了公司。
而此時,景脂正躺在高憶彤的家裏,後者拿出了她身上的體溫計,看到上麵的溫度:37.6,心裏挺著急的,嘴裏卻說,“你可以嘛,再等個時間就直接可以升天了。”
高憶彤這裏有專門的私人醫生,給她打了針,沒讓她吃藥,考慮到她還沒有吃飯的緣故,她又讓人給她熬了一碗粥。
景脂笑了笑,蒼白的嘴唇有些幹澀,笑起來的樣子怎麽看怎麽違和。
“謝謝你啊。”
如果不是她的話,隻怕她昨天晚上就會露宿街頭了。
“謝什麽謝。”高憶彤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是我應該慶幸,在那樣的情況下你還能想到我。”
想到昨晚她去接她時看到她的樣子,可憐的如同水裏失了根的水草,無依無靠,隻能隨著水流的波動而順從。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景脂那個樣子,發自內心的心疼她。
她昨天哭的太狠,今天的眼睛都還是腫著的,聲音也小小的,聽著就可憐。
“真是的,顧行朝也太不是個東西了吧!”高憶彤為她打抱不平,連她這個剛認識不久的人都知道她的項鏈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麽,怎麽他這個快要五年的男朋友就不知道呢。
“沒事。”景脂捧著一杯熱水,慢慢地喝著,分手後再回踩對方的事情她不會做,還解釋道,“他其實沒做錯,愛不愛的本來就不是自己能控製的。”
就好像她,一直都活的清醒,所以他也是,清醒的不愛她而已。
“你還在給他講話!”高憶彤聽到她替他的辯解就要氣死了,一臉恨鐵不成鋼,“你能不能有點骨氣,大聲的罵出來啊。”
景脂抬起頭,無辜的眨了眨眼,她罵了呀,昨晚還當麵罵的呢。
現在回想起來,她一點都不後悔的呢。
高憶彤一看到她閃亮亮的眼睛就覺得頭疼,找了個理由出去透氣去了,生怕自己會克製不住罪惡的爪子。
她出去後,房間裏就隻剩下了景脂一個人,她沉默的把水放到了床頭櫃上,拿起一邊的手機給夏婉靈打了一個電話。
“嘟——”了幾聲後,夏婉靈那邊接了起來,“喂,景脂小寶貝啊,你昨天怎麽不給我回電話呢?”
夏婉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那邊還有人說法語的聲音,她聽不懂,有些迷茫。
“啊?抱歉啊夏姐姐,我昨晚睡得太早了,好像沒有接到。”她有些歉意的說道。
夏婉靈“哦”了幾聲,突然跟旁邊的醫生說了幾句什麽,又很快驚喜的衝著電話這頭的她說道,“景脂小寶貝,等著夏姐姐這次回來給你個驚喜啊。”
“驚喜?”景脂覺得奇怪,翻了翻便簽,上麵記錄的是夏婉靈十二月份會回來,但現在才九月份,什麽樣的驚喜要準備那麽久啊?
“是啊是啊。”夏婉靈表現的十分的激動,差點就要破功告訴她了,但她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忍住了,隻說,“你等著就好了,這個驚喜一定是你最喜歡的。”
她最喜歡的?
景脂無奈的笑了笑,她這輩子唯一希望的,就是陸徹能回到她身邊,她願意用一切去換。
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除非這個世界上有奇跡。
但她不會駁了夏婉靈的好意,也對她笑道,“那我先謝謝姐姐了。”
“不客氣不客氣。”夏婉靈擺了擺手,臉都笑開了花,“你就好好的等著吧。”絕對是大大的驚喜。
“好。”景脂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後,她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了夏婉靈,“夏姐姐。”
“嗯?”
“我和顧行朝分手了。”她的眼神很平淡,沒有不舍,也沒有不甘心,隻是很平靜的說著事實。
“真的?”夏婉靈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的驚喜了,就差撲到她麵前使勁的搖晃她了,隔著屏幕景脂都能感受到她的激動,“那可太好了!”
完全沒有景脂設想的那樣,她的聲音更加興奮了,“早就該分了,顧行朝根本就配不上你。”
景脂覺得好笑,隨口問了一句,“那你覺得誰配得上我啊?”
夏婉靈想也不想的回答,“那肯定隻有陸徹咯。”
陸徹啊……
再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景脂的心裏有些難受,但夏婉靈那邊還沒有發現,還興致勃勃的說著,景脂也沒有駁了她的話,隻是安靜地聽著她的聲音,聽著她說的話,寄托著自己對他的思念。
她其實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敢主動去提起他的名字了,時間沒有教會她遺忘,反而讓她記得更加的深刻了,那些曾經不注意的細節,如今更加直觀的擺在了她的麵前,讓她體會到了陸徹的真心。
“夏姐姐。”景脂輕輕地喊了她一聲,打斷了夏婉靈的話,“我很高興。”
夏婉靈:“?”
她不明白她在高興什麽,莫名其妙的看了在跟醫生交涉的景深,景深回頭對上她的眼神,也是一臉的疑惑。
夏婉靈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得,看這眼神就不是他說的話。
“原來這世界上,除了我,還有人沒有忘記他。”
夏婉靈愣住了。
景深和醫生交流完後,看她一直保持著剛剛接電話的舉動,就走了過去,拉了她一下,“怎麽了?”
被他拉回了現實,夏婉靈還是看著手機,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樣,“我在想,我是不是不應該瞞著她這件事。”
“你說陸徹還活著的這件事?”
和夏婉靈的感性不同,景深在這件事上冷靜的出奇。
“別想了,一個昏迷了快六年的人,到現在才有一點知覺,他能不能活下去還要看他後天的造化。”他往緊閉的手術室看了一眼,神情淡淡的。
“可是,”夏婉靈揪住他的衣領,有些悲傷的看著他,“這樣對脂脂很不公平啊。”
她那麽喜歡陸徹,如果讓她知道她他還活著的話,她一定會……
會怎麽樣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如果陸徹沒有撐過來,而景脂就會遭受雙重的打擊。
擁有過再失去,比沒有擁有過還要殘忍。
景深定定的看著她,最後無奈的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你別忘了,陸徹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每天都要靠著那些營養液維持他的生機,你也不是沒有看到,離開了那些管子,他會徹底死去。”
他會不會醒,這本來就是一個未知數,更何況這個希望很有可能會在他們的手裏破碎掉。
連他都不敢相信這個渺茫的機會,更何況是深愛著陸徹的景脂呢?
“那怎麽辦?”夏婉靈有些崩潰的捂住臉,回想起景脂剛剛說的話,她的心就一陣陣的痛。
陸徹和她,可是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啊……
掛掉電話後,景脂把手機反壓到被子裏,心情有些鬱悶,拉開被子從床上下來了,走到了窗邊,剛好看到了一輛黑色的邁巴赫開進了別墅裏。
她有些好奇的看著從車上下來的,入眼的是一雙擦的鋥亮的高定皮鞋,修長筆直的雙腿,身上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西裝,再往上看,景脂的眼睛突然瞪大,死死地盯著那張臉。
男人戴著金絲邊框的眼睛,給他增添了一抹儒雅,感受到有人的目光,他往二樓看了一眼,景脂連忙蹲了下來,大腦突然一陣眩暈。
她的手指狠狠地揪著一旁的窗簾,眼裏氣憤得快要噴出火來,看著剛剛的那個人,她咬緊牙關,從齒縫間喊出了一個名字:
“陸靖琛!”
外人口中最為津津樂道的陸三爺。
有人說他涉獵的地域很廣,也很雜,要是追溯到其他國家的話,會發現很多擦邊過的產業都會有他陸三爺的身影,偏偏警察又對他無可奈何,每次找到和他有關係的地方時,他總能輕鬆的將自己摘個幹淨。
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但又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
可景脂知道,他是個罪犯!
陸靖琛走進了別墅,身上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傭人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紛紛去忙著做自己的事去了。
高憶彤剛收拾好徐姨熬好的粥,要給景脂端上去時,一出廚房門就看到了站在客廳的男人,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你怎麽回來了?”
說完她就咬了咬舌尖,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是真的蠢,這裏是陸靖琛的地盤,他什麽時候回來跟她有什麽關係啊。
她連忙加了一句,“你多誤會啊,我隻是隨口說了句。”
陸靖琛沒說法,看了一下她碗裏端著的粥,微微皺眉,“你在幹嘛?”
看模樣是他的潔癖症犯了。
陸靖琛最討厭別人把食物搬上二樓,用他的話來說,二樓是他辦公的地方,不允許任何奇怪的味道傳上去。
高憶彤覺得他矯情,她端著東西進自己的房間吃怎麽了,上哪兒去礙著這位大爺的眼了。
但她不敢明說,隻敢在心裏小聲地BB一下,每次要想吃的話,都會趁著他不在家的時候端上去,大快朵頤。
鬼知道今天他會突然回來啊。
高憶彤在心裏哀嚎幾聲,麵不改色走到桌邊把粥放了下來,抬起頭,做了一個乖巧的動作,“回老板的話,我是餓極了想吃飯,剛端出來就碰到老板你了。”
所以我特麽的是真心倒黴啊!
她臉上是乖乖巧巧的笑容,和她張揚的五官有些不搭配。
陸靖琛看得皺眉,根本就不信她說法,“是嗎?”
高憶彤連忙點頭,正要表明自己真心的時候,二樓的房間突然打開了,景脂從裏麵走了出來。
高憶彤:完了。
景脂換上了她的衣服,是昨晚她出了一身汗後給她換的,但她的骨架比她大了點,她穿她的衣服就像是小孩兒偷穿了大人的高跟鞋一樣,有些不合身。
“脂脂。”高憶彤連忙走過去扶著她,“你怎麽出來了啊?”
語氣帶著點無奈,她本來就要編好理由了,結果這人突然走了出來,這讓她怎麽解釋啊。
高憶彤在心裏捶胸頓足,淚流滿麵,臉上卻帶著假笑,“老板,這個是……”
陸靖琛的眼神在景脂身上打量了一下後,移開視線,眼神淡淡的,“我沒興趣知道。”
說完,繞過景脂走上了二樓,進了自己的書房。
看到他什麽都不問就走了,高憶彤的心裏別提多高興了,恨不得放幾個鞭炮來表達自己的興奮,但在景脂麵前她還是保持著矜持,隻說,“你下來了正好,快來吧,吃飯了。”
她拉著景脂到餐桌前坐了下來,像個話包子似的,一直在說話,“唉你都不知道的,我那老板不太喜歡別人到他二樓去吃東西,所以這碗粥我端不上去的。”
要是他不在的話,她還可以冒險試試,大不了他回來的時候就把碗藏廁所就行了。
景脂埋著頭吃飯,聽到她的話就點頭,表示她在聽,手也木然的舀著飯往嘴裏送。
看到這個斯文敗類的男人,她就想起了那個葬於深海的少年。
陸靖琛進了書房,打開了書櫃裏的一個盒子,包裝精美的布盒裏,裝著打磨得光滑漂亮的珍珠項鏈。
整整二十一顆,寓意是:
愛你。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