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舞畢,她優雅的提著裙子彎腰,隨後站在她麵前,以最自信的姿態和他麵對麵,臉上露出溫柔的笑來,“阿朝。”


  “你變得好高了。”


  “也長大了。”


  她彎著眼,眼裏帶著細碎的光芒,一如多年前,他初次見到她那般,她的身上帶著光,一下子就驅散了他身邊的黑暗。


  大堂裏的燈突然亮了起來,周圍的人似乎沒有看夠他們這一個舞似的,還在起哄,“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顧老爺子的臉都快黑成碳了,恨不得把這群起哄的人全都趕出去,要是他知道她今天會回來的話,他絕對絕對不會舉辦今天這個宴會!

  “朝兒。”他敲了敲拐杖,發出聲響把顧行朝遠行的魂拉了回來,“過來。”


  顧行朝沒動,眼睛落在白思涵的身上,一動不動。


  “行朝。”顧老爺子又敲了一下,語氣明顯沒有剛開始的好了,“過來。”帶著命令的語氣。


  顧行朝閉了閉眼,看著眼前這個思念了幾年的身影,有些艱難的開口,“什麽時候回來的?”


  “早上的飛機,聽到顧爺爺今天生辰,特來祝賀。”她從他旁邊探出頭,看著後麵震怒看著自己的顧老爺子,笑了笑,“顧爺爺不會不歡迎吧?”


  怎麽可能會歡迎?沒把她趕出去就是好的了。


  果然,顧老爺子正要發作的時候,顧行朝突然轉過身打斷了他將要說出來的話,“既然才回來,想必已經累了,來人,帶白小姐上去休息。”


  說完,又對著白思涵說道,“上去好好休息一下,舟車勞頓。”語氣裏滿滿都是關心。


  白思涵笑著點了點頭,臨走時還不忘對顧老爺子說道,“顧爺爺,這是我從M國給你帶回來的,可以延年益壽的。”


  這下子又引起了周圍人的一陣唏噓,突然,有人反應過來了,問了一句,“誒?今天不是來介紹顧爺女朋友的嗎?”


  這人的話音剛落,那邊就有人回答,“想什麽呢,就算是有女朋友了,你看看顧爺現在這個架勢,哪裏還需要女朋友啊?”


  後麵有一句話他沒說出來,但周圍的人差不多已經猜到了,彼此的眼神在空中一交匯,都差不多知道了。


  白思眠站在一邊快氣死了,拍了拍景脂的手背,“等我啊,我去教訓一下那個丫頭去!”


  說完就往白思涵休息的那個方向走了過去,而景脂也在她離開以後轉身走了,她沒有往顧行朝的方向過去,站在一個沒人的地方,她把剛剛的一幕看的很清楚,同別人嘴裏說的一樣,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她閉了閉眼,腦子裏回想著這些年和顧行朝在一起的日子,他好像,從來沒對她露出過那樣的笑容來。


  哪怕是裝的,他都懶得裝一下。


  但在她的麵前,他真的笑得好溫柔。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裙,和那個女生身上的一樣,隻是她的那件,看起來要華貴的多,就連在燈光下閃爍的光芒都要比她的這件亮。


  她彎了彎唇,有些諷刺的想道,這就是……


  “正牌和低配就這對比是嗎?”


  一個尖利的聲音打斷了景脂的思考。


  她回頭,看著聲音來源,來人穿著一件酒紅色的開叉連衣裙,露出一條雪白的腿,看起來女王範十足。


  景脂看著她的臉,實在是沒想起來自己是不是得罪她了,有些疑惑,“你是?”


  她長得乖巧,整個人有股水鄉淨幽的氣質,這件白裙子穿在她身上倒有股仙人般不可褻瀆的風味。


  和白思涵溫柔典雅的氣質完全不符。


  偏偏還被比了下去,這讓江靜雅能忍?

  白思涵可是她的偶像啊,偶像被人模仿了,她這個真愛粉肯定要勇往直前替她討回公道啊!

  她抱著雙臂,微抬下巴,看起來高傲極了,“你是個什麽東西,敢和我女神撞衫?”


  “你女神?”景脂有些不解,她也是第一次來這裏,衣服是顧行朝給她選的,要說撞衫……


  她突然想起來了,撞衫……說的是剛才那個女人嗎?


  她抿了抿唇,雙手握了握拳,很快又鬆開了,“抱歉啊,我不是……”


  “我管你是不是什麽,趕緊給我脫下來!”江靜雅一臉厭惡的看著她,好像在看什麽髒東西一樣,“這件衣服,你不配!”


  說完,她指揮著身邊的小姐妹上去脫她的衣服。


  景脂抱著胸往後躲,焦急的和她們講道理,“你們怎麽能這樣呢?”


  她容易急,一急眼眶就會紅,活脫脫一隻小兔子模樣。


  江靜雅就見不得有人這幅樣子,搞得好像她們都是惡人,就她一個可憐人似的。


  她更氣了,“還不快去。”


  跟著她身邊的都是名媛家的小姐妹,看樣子是沒少看這種事,臉上的表情稍稍錯愕了一下就恢複了,幾個人朝著景脂的方向走了過來。


  景脂急急的往後退,因為她選的地方隱蔽,遮擋在一個巨大的柱子後麵,一時間還真的沒人發現了後麵的不對勁。


  她扭過頭,想要開口向那邊的顧行朝求助,隻要她發出聲響,那他回頭一定會看到她的。


  她這樣想著,嘴巴剛發出了一個音節,“顧……”


  他的名字在心口徘徊,剛發出聲音就被一個女聲打斷了,“吵什麽吵,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聲音聽起來挺不好惹的。


  江靜雅不耐煩被人打斷,扭過頭看向來人的方向,“你誰啊你?”


  景脂也看著那邊的人,是一個穿著大紅禮服的女人,衣服款式看起來和江靜雅有些撞衫,隻是兩人的風格完全不同,眼前這個女人比江靜雅還要高出半個頭,渾身的氣場也是她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比不上的。


  “我?”紅衣女人點了點下巴,狐狸眼微微上揚,看起來有些不好惹,“路見不平的路人。”


  本以為是個什麽高門大戶的大小姐,沒想到是個見都沒見過的生麵孔,江靜雅剛剛被她壓製下去的氣焰瞬間又升了起來,抬了抬下巴,頤指氣使的看著她,“識相的,趕緊給本小姐滾開,不然的話……”她低低威脅,“我讓你在這個圈子待不下去!”


  她威脅人的模樣看著倒挺唬人的,像個張牙舞爪的蛤蟆。


  女人美眸看著她,眼裏帶著諷刺的笑意,她揉著額頭,看起來有些苦惱的模樣,“不知道江小姐哪來的自信。”還敢說讓她在這個圈子待不下去。


  她本就不是那個圈子裏的人,瘋了才會擠進這群三觀不正的丫頭群裏。


  隨著她越來越向自己靠近,江靜雅也不知道怎麽的,對上她那雙冷淡的眼眸,她的雙腿竟然忍不住發軟,一時間都動彈不了,隻能迎麵對上她。


  景脂歪過頭,看著那個女人有些眼熟,突然她靈光一閃。


  這不是她上次在顧行朝遊輪會上見過的女人嗎?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好像叫高漠雪。


  看到她出麵幫自己,她的心裏流過一絲暖流,捂在胸口的手也鬆了鬆,心髒也沒有跳的那麽快了,莫名的心安圍繞著她。


  那邊還在吵,但高漠雪明顯沒什麽耐心了,掏了掏耳朵,對著耳機說了一聲,“給我兩個保鏢。”隨後把目光重新放到江靜雅的身上,語氣挺隨和的,但壓著笑意,“江小姐,如果我是你,這個時候就該轉身離開。”


  而不是像個傻子似的還站在她麵前,沒聽到她剛剛叫幫手了嗎?

  江靜雅確實有點怕了,但身後還站著看好戲的人,她又莫名的覺得自己有膽量了,挺了挺胸脯,還挺橫,“那又怎樣,誰敢……”動我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兩個保鏢就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對著高漠雪頷了頷首,接著就架著江靜雅離開了,其中一個人還很貼心的用毛巾捂住了她的嘴巴。


  江靜雅:“……”


  不帶這麽欺負人的吧!

  全程時間不過一分鍾,江靜雅和她那群來挑事的姐妹就消失的幹幹淨淨。


  高漠雪拍了拍手,走到疑似嚇傻了的小姑娘麵前,看著她呆愣的模樣,她覺得好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沒想到,兩年不見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她的語氣聽起來挺平靜的,但細聽下去又有些恨鐵不成鋼在裏麵。


  景脂聽了一下就連忙低下了頭,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抿了抿唇,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話來,“不是的。”


  她不知道會有人來找她麻煩的。


  高漠雪往樓梯間隨意的掃了一眼,看到一身西裝的顧行朝和一身白色連衣裙的白思涵並排上樓,那模樣可謂不是一般的般配。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景脂的表情,想著小姑娘下一步是不是該哭鼻子了。


  她苦惱的想著,思索著她待會要是哭了該怎麽哄,結果想了半天都沒想出個怎麽哄女孩子的方法來,隻好作罷。


  “不過,今天謝謝你。”景脂抬起頭,眼裏帶著感激,但也暗淡著光。


  “謝什麽謝,你就當我,”她扭了扭手腕,活像是要去打架一樣,“為民除害吧。”


  她最看不慣這群富家千金仗勢欺人了,怎麽著,就你們大小姐高貴,我們這群平民就不配提尊嚴了嗎?


  她翻了個白眼,心裏對這群千金小姐沒什麽好感。


  “可是……”景脂有些擔心她,剛剛那群保鏢帶走人的時候,明顯不是善茬,而那帶頭找她麻煩的江靜雅好像也不是什麽善茬啊。


  她有些擔心她,怕給她惹來什麽麻煩。


  “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啊?”她揪了揪衣擺,有些歉意,“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就……”


  “說什麽呢。”高漠雪不讚同的看著她,又看了一眼江靜雅剛剛被帶走的方向,語氣裏有一份悵然,“她江靜雅仗著江家可以為所欲為,那我為什麽不能學學她的仗勢欺人呢?”


  更何況,她還是在幫人呢,做的還是好事,哪像江靜雅那樣到處惹麻煩,給自己樹敵。


  她又不蠢。


  “可是……”


  景脂還是不放心,但高漠雪實在是聽不下去她的自攬責任了,連忙打斷她,“打住打住,我是真的很安全,真的沒有人會給我麻煩的。”


  怕她還要說什麽,高漠雪連忙找了個理由溜走了,後來景脂就沒有在宴會廳裏看見她的身影了,隻是在看到顧行朝從樓梯上下來的時候,她愣了一下。


  顧行朝也看到了她,下樓的腳頓了一下,隨後又像沒什麽事的走了下來,這一次,是走到了她的身邊,半彎著腰,做著紳士禮,“這位小姐,我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眾目睽睽之下,景脂的臉色有些發白。


  他這是什麽意思?剛剛陪白思涵跳了一曲,這是彌補給她的嗎?


  景脂不動,臉上頭一次出現了拒絕,“不好意思顧先生,我不太舒服。”她偏過頭,不再去看那雙帶著薄繭的雙手。


  顧行朝的雙手和那人的不同,他的雙手很軟很寬厚,一點也不像他這個常年鍛煉的人,手裏磨了一層又一層。


  顧行朝沒想到她會拒絕自己,心裏怪異了一秒後,他就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語氣微微放軟,“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景脂點頭,沒拒絕,“好。”她本來就不擅長應對這些場麵,這裏的人她沒見過,很多人有著自己的小圈子,根本就沒有人會來和她一個不眼熟的人做朋友。


  而且……


  她的目光無意的掃了一眼樓上的某個房間,眼裏晦暗不明。


  “今天晚上,你會回來嗎?”她問。


  “怎麽了?”


  顧行朝顯然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有些猝不及防。


  景脂想說,但心裏又壓著她,讓她無從開口,最後隻能換成一句,“家裏的水管破裂了,我想……”


  “破了就換新的,打電話給維修工,明天就會有人上門的。”


  “可是……”


  “好了,我現在有事。”顧行朝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皺著眉看她,“你先回去吧。”


  說完這句,他就轉身進了人群之中。


  景脂看著他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遠到最後看不見了,她才慢慢轉身和他往反方向走去。


  我曾無比的希望你能轉一下身,看一看那個無助的我,那我就原諒你所有的視而不見。


  可是……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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