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西塘靠海那邊有一片很大的荒原,後來被人們開采了出來,在上麵種上了稻田,每到秋收時節,稻田都變得黃燦燦的,遠遠看過來,好像一群財寶在招手似的。


  放假了半個多月,景脂每天都會來這邊走上一段時間,無論刮風下雨,她都不會缺席,有的時候還會爬上高高的石頭上去看大海,一望無際的海麵十分的平靜,沒有一絲狂暴,有的隻是溫柔。


  景脂盯著那片海看了很久,直到她的腳麻了以後,她才反應過來該回家了,在原地揉了揉麻掉的地方,等血液流通後,她才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的人看到她走過來了,紛紛熱情的給她打招呼,景脂也微笑著應了聲,聲音小小的,但很舒服。


  直到這片聲音結束後,她也走到了自家門口,她現在不住在這裏了,所以這院子沒人打掃有些髒了,推開門一片灰塵就迎麵襲來,景脂沒有防備,被撲了一臉,用手揮開後,她恍然間聽到了一個猖狂的笑聲,“看看,你傻不傻啊?”


  她猛地抬頭看向房間門口,灰塵模糊了她的臉,讓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帶著朝氣,笑起來的臉一點也不凶,倒沒有校霸的惡名,反而有些傻氣。


  “陸徹,你別笑了。”小姑娘軟軟的聲音響起,她憋著嘴,有些不開心的看著他。


  隻這一個動作就讓少年繳械投降,連忙舉手投降,“好好好,都是我的錯,讓我的小公主吃了一嘴的灰塵。”


  見他還在提起,小姑娘更加不開心了,想打他,但是少年身上都是緊實的肌肉,不僅硬邦邦的打不動,打了以後她的手還會被打紅。


  “你不準說了。”小姑娘紅了臉,瞪了他幾眼後就跑了。


  她一定不知道,她瞪著雙眼的時候,一點也不想是在和他生氣,反倒像是在和他撒嬌。


  陸徹大笑幾聲,快步追上了她,少年貧嘴的畫麵漸漸從眼前消失,景脂的眼眶也有些紅了,但她強忍著沒哭,走過去推開了那扇滿是他們記憶的大門。


  大門有些舊了,推開的時候還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已經有些年歲了,房間裏的陳設沒什麽改變,依舊放著那些東西。


  景脂走到左邊掛著的一幅畫前,微微舉手拿了下來,放在桌上,找了一塊不用的帕子輕輕擦拭開,上麵的圖畫漸漸浮現在眼前。


  是一個少年的畫像。


  ……


  放了十幾天假後,夏婉靈終於回來了,在家待了才一周又急匆匆的回學校了,走的時候順便也把景脂帶上了,看著她一個人待在這裏孤獨的模樣,她也有些不忍心。


  從西塘到京市坐車要好幾個小時,在這個時間段裏,夏婉靈讓她先睡會,等停下來了會叫她的。


  景脂昨晚睡得挺早的,現在精神很飽滿,一點也不困,“不用了夏姐姐,你如果忙的話就先去忙吧。”


  夏婉靈沒忍住捏了捏她白白的臉蛋,“你呀,看起來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其實心裏可難受了對吧?”


  不用夏婉靈多說,那個不能提起的名字是她一生的痛。


  她的眸光暗了暗,搖頭,不太願意讓別人為她擔心,“沒事的。”


  “脂脂,你老實告訴我,你對顧行朝到底是什麽感情?”她突然正色道,臉色有些眼熟。


  景脂抬頭看著她,清澈的眼睛眨著,她的臉也倒映在了她的眼睛裏,夏婉靈看到了自己的倒映,但她一點也不開心,因為她在景脂的眼裏再也看不到靈動了。


  “我對他……”景脂頓了頓,突然揚起頭,說道,“我想努努力,努力的去喜歡上他。”


  “可是……”


  她想勸,景脂輕輕的打斷她,“夏姐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有分寸的。”她的手揪著腿上放著的大衣衣擺,眼睛垂下,餘下的碎發在她額前,給她增添了幾分秀氣。


  “你確定你有分寸嗎?”夏婉靈反問道,她的語氣很平靜,從她追在顧行朝身後的時候,她就從未有過一天有此刻的平靜。


  “我有的。”景脂堅定的點了點頭。


  “好吧。”她堅定起來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就好像當初遇到他一樣,別看她溫溫柔柔,實際上她倔的很,認定了一件事就絕對不會放棄的。


  兩人沉默的坐了一會兒後,景脂輕微的一抿唇,想了想,她還是問道,“夏姐姐,開學以後你會很忙嗎?”


  “忙什麽啊?”提到自己的事,夏婉靈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還不知道結果呢,最起碼要在三個月後才有答案了。”


  “那也不長呀,慢慢等就好了。”她的聲音軟軟的,聽起來會莫名的給人鼓勵,所以夏婉靈很喜歡聽她說話,尤其是小姑娘細細軟軟的聲音念那些文字的時候,可能是她的粉絲濾鏡開的太大了吧,反正她就覺得哪裏都好!


  就是小姑娘話挺少的,有時候能自己坐一天都不開口說話。


  夏婉靈是真的很忙,剛下車就接到了輔導員的電話,又急急忙忙的去找輔導員去了,行李都是景脂搬回去的。


  小姑娘力氣不大,推著兩個比她寬的行李看起來十分吃力。


  陸知舟最喜歡這種英雄救美的時刻了,看到這一幕,一臉欣喜的看著她的背影,“顧爺,你看你看,前麵那個女生是不是需要我去解救啊?”說完,他還故作瀟灑的撩了撩頭發。


  顧行朝掃了他一眼,沒說話,大步上前順勢拉過了她手裏的箱子,陸知舟還沒反應過來,眼睜睜的看著他走過去的一套動作,脫口而出一句“臥槽”。


  顧爺這動作真是熟練啊。


  景脂還在想怎麽把這兩大箱搬上寢室的時候,突然手裏一鬆,抬頭看到顧行朝,她沒忍住笑了,“你怎麽在這裏呀?”


  女生的行李箱不怎麽重,還沒有他的健身器材的一半重,“把那個也給我。”


  景脂點點頭,聽話的把行李箱遞了過去。


  “嘖嘖。”這時候陸知舟也走了上來,看到了景脂,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你怎麽回來這麽早啊?”


  又看了看顧行朝接過來的行李,他挑了挑眉,正要用眼神跟他交流一下的時候,顧行朝已經偏過了頭,“寢室?”


  “四號樓。”


  “幾樓。”


  “三樓。”景脂不太想麻煩他,讓他幫忙提行李就已經讓她很不好意思了,她連忙說道,“到樓下就行,我……自己可以搬上去的。”


  “你確定?”顧行朝還沒說話,一旁的陸知舟不相信的出了聲,被顧行朝看過來一眼立馬閉上了嘴,還拉上了嘴巴的拉鏈。


  “走吧。”顧行朝也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提著行李就走。


  少年的腿很長,一點也沒顧及到她能不能跟得上,景脂為了不給他找麻煩,繃著小臉努力跟上,最後走著走著就變成了小跑。


  陸知舟實在是看不下去他欺負人了,剛要說一句,顧行朝的警告就下來了,“多說一句廢了你。”


  陸知舟:“……”


  行,你欺負人還有理了!


  他真的好想罵他啊,但他不敢。


  回頭看了一眼景脂,小姑娘沒有怨言,一張小臉嚴肅的有些可愛,像隻小小的河豚。


  好吧,他們之間的事情是他不配參與了,也不知道顧爺哪來的惡趣味。


  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默默的在心裏吐槽。


  四號樓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一路上景脂都是小跑著的,天上的太陽也火辣辣的,曬的她的臉微微發燙,白皙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紅暈,是曬的。


  等到了樓下以後,她小小的鬆了一口氣,停下稍微的休息了一會兒後,她走到顧行朝麵前,“給我吧,謝謝你了。”


  顧行朝手一偏,沒遞給她,“三樓是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拿上去的。”景脂拒絕道,再來一次跑的旅程,她是不願意的。


  “帶路。”顧行朝的聲音淡淡的,帶著不容拒絕。


  “啊?”景脂連忙擺手,去拿他手裏的行李,“太麻煩你了,我自己……”


  她錯手去拿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立馬像觸電般的收了回來,放在大腿兩側,有些緊張的揪著裙擺。


  被碰的那一下,說實話,他並沒有什麽感覺,都還沒來得及感覺她就收回去了,顧行朝起了逗弄的心思,“小同學,碰了我是要負責的。”


  剛走過來的陸知舟聽到這話,差點沒收住自己表情:啥⊙?⊙?顧爺你確定嗎?


  本來他是想逗逗她的,但小姑娘並沒有出現害羞的表情,反而抬起頭,一臉亮晶晶的看著他,“真的嗎?”


  顧行朝:“……”


  他玩味的表情僵住了,對上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神,他看到了在她眼裏的自己,一臉錯愕。


  陸知舟站在一邊,看了看顧行朝,又看了看景脂,都沒說話。


  他剛要出來打個圓場的時候,顧行朝已經提起兩個行李往樓上走了,細看之下,他的背影有些落荒而逃。


  景脂站在樓下,看著顧行朝的背影,眼裏出現了細碎的笑意,她的笑容很溫柔,陸知舟覺得自己看到了光,像是救贖顧行朝的那道光。


  ……


  自那天過後,景脂和顧行朝莫名其妙的就聊了起來,不過多數是景脂發過去的消息,他都是挑挑撿撿的回答,有時候大半天都不回也是正常的,寢室白天就隻有她一個人了,夏婉靈這段時間忙升學深造的事忙得焦頭爛額,一回寢室都說不上幾句話就連忙去洗漱,出來以後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過去了。


  景脂知道她很忙,所以沒打擾她,每次都會早早的洗好了躺在床上,盡量不給她添麻煩。


  這天晚上,景脂剛收拾好準備上床,生理期到了讓她怏怏的,有些不舒服。


  床上的手機鈴聲正響個不停,她拿起來看了一眼,上麵“顧行朝”的名字跳動個不停,她按了接聽鍵,有些疑惑,“喂?”


  那邊沉默。


  景脂的耐心很好,沒有一點不耐煩,“顧……顧學長,你怎麽了嗎?”


  剛剛洗漱完,小姑娘的聲音也軟軟的,身體不舒服讓她語氣有些無力。


  這次那邊沒有沉默了,轉了一個彎好像被另一個人接了起來,“喂,是景脂嗎?”


  這個聲音很耳熟,好像是陸知舟的聲音。


  景脂正想著,那邊的陸知舟就自報家門了,“我是陸知舟啊,顧爺喝醉了,你能不能……?”


  後麵的話他沒說出來,但景脂能猜到。


  她看了一眼外麵黑壓壓的天,抿了抿唇,最終問道,“在哪裏?”


  陸知舟“害”了一聲,“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來接你,你現在下來吧,我開車過來。”


  “可是……”景脂剛想說你不是也喝了酒的嗎,那邊已經掛掉了電話,看著黑屏的頁麵,景脂皺了皺眉,又從床上下去了。


  不知道今天晚上會不會回來,她拿了一個包包走,裏麵放著一些必備用品,還有一些一次性的洗臉巾,萬一會用到呢?


  生理期不能吹風,她換下了碎花裙,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條寬鬆喇叭褲,換了一雙小白鞋就出門了,走的時候,她有些不放心,又進去給夏婉靈留了一張紙條,她可能來不及看手機,做好了這一切,她才轉身離開了寢室。


  這段時間阿姨檢查的不嚴,她輕輕鬆鬆就出去了,一下樓果然看見了陸知舟,他一隻手搭在車窗上,看到景脂下來,十分熱情的招手,“這裏這裏。”


  景脂緊了緊包包的帶子,快步走了過去,坐在了後座。


  “他怎麽了?”上了車後,她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沒事,”陸知舟擺了擺手,“就是喝多了,有點醉了。”


  “他也會喝醉嗎?”這一點景脂倒有些好奇了,以前看到他喝酒的時候,也沒見他喝醉啊。


  “嘿小同學,你這話說的。”陸知舟覺得好笑,“他又不是神仙,肯定會醉的啊。”


  這話景脂沒接了,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車裏太安靜了,陸知舟不太習慣這樣安靜,不安分的扭了扭腰,看了看後視鏡裏她的臉,又看向前麵,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景小脂同學,你很喜歡顧爺嗎?”


  景脂眨了眨眼睛,並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她的眼裏帶著笑意,溫柔的不行,“說喜歡太庸俗了,我想永遠看見他,要愛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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