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路上車裏安靜的很,沒了陸知舟這個活躍氣氛在,整個車裏的氛圍一度到了零點。
顧行朝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此時的氣壓更低,薑甜不敢說話,甚至連瞻仰一下大佬都風範都不敢,周涵亦很高冷,平時能省一個字就省一個字,現在更不用說了,夏婉靈是壓根就不想說話,顧行朝她不敢罵,景脂她舍不得罵,總而言之,這兩個人就是來找她討債的!
等終於到了學校門口,車子剛停下夏婉靈就迫不及待的下車了,拿了行李就走的速度快的周涵亦都覺得她其實挺適合學體育的。
“景脂。”
景脂被她拉著走,走了沒幾步就被下車的顧行朝喊了一聲。
她下意識的停了下來,沒顧及到夏婉靈拉著她的手,半側過身子回答他,“怎麽了?”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哪裏還有以前的溫軟呢?
顧行朝盯著她看,沒有在她眼裏看到一絲討厭。
小姑娘被人拉著站在那兒,寬大的衣領遮住了她的下巴,看起來她小巧極了,但她的眼神清澈,看他時一如既往的帶著淡淡的笑意。
看著這兒,顧行朝不知怎麽的就鬆了一口氣,朝她點了點下巴,伸手摸煙,才發現煙被他放進了大衣口袋,這才作罷。
“沒事,下個月有一場遊輪舞會,問你要來參加嗎?”
他的語氣淡的就好像是在說“明天會下雨”似的。
舞會?
聽到這兩個字,薑甜的眼睛瞬間就亮了,恨不得現在就上去攛掇她趕緊同意,機會難得,必須珍惜啊姐妹!
她眨著一雙星星眼看著景脂,可惜景脂沒看到,反而是旁邊的夏婉靈冷笑一聲,“薑甜,你眼睛抽筋了嗎?”一直抽抽。
問候完了薑甜,她又對著顧行朝,委婉的拒絕道,“顧學長,我們脂脂才傷了頭,不太適合吹風,所以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她再怎麽生氣,再怎麽想質問,但她也明白一個道理,顧行朝不是她能生氣的對象,頂多隻能在背後罵罵他,反正在背後罵他的人又不隻有她一個。
顧行朝抿了抿唇,臉色已經冷下來了。
景脂懂得察言觀色,見狀輕輕的拍了一下夏婉靈的手,給她安心的眼神,回頭對著顧行朝點了點頭,“我會去的。”
這下顧行朝滿意了,冷下去的臉緩和了一下,接著進了車裏,開車走了。
等他的車消失在了視線以後,夏婉靈先發製人,問她,“你身體都沒恢複好,去什麽去啊。”
薑甜此時也蹦過來了,聽到她質問的語氣有些不高興,“人家邀請的是脂脂,又不是你,你著急什麽啊?”
“你!”夏婉靈瞪了薑甜一眼,反駁道,“別人也沒邀請你,你衝脂脂使什麽眼色呢?”
“我……”
眼看兩人都快吵起來了,景脂連忙安撫兩人,“你們別吵了,不要吵架。”
她的聲音還是啞啞的,作用不怎麽大,兩個吵起來一個比一個厲害,吼得她腦仁疼。
周涵亦看在眼裏,伸手把她拉了過來,撿起地上的行李就走。
“誒?”景脂一臉奇怪的看著她,“我們不勸架嗎?”她們看起來吵的好厲害,而且還是因為她呢。
“不用。”周涵亦言簡意賅的回答,走了一會兒發現小姑娘不願意走了,耐著性子多加了一句,“她們就是這性格。”
所以這正常嗎?
景脂覺得奇怪,還是有些擔心,“她們會不會打架啊?”
周涵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忍住拍了拍她的頭,動作很輕,“小脂脂,這你就不擔心了。”她倒是一點也不怕她們打起來,反正都是在外麵,打也是打給別人看的,丟臉的也是她們。
她還記得剛開學沒多久的時候,她們就因為一塊肥皂吵了起來,把整棟樓的人都給驚了過來,而她,為了避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果斷的上了自己的床,拿出手機把音樂開到了最大聲,聽著歌悠悠閑的打把遊戲,那滋味別提多愜意了。
等宿管阿姨過來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陽台外的兩個人在吵架,房間裏睡在床上的人在打遊戲,這麽大的聲音一點也沒打擾到她,就連夏婉靈和薑甜都感到了震驚。
不得不說,這也是很強大了。
聽到她的話,景脂還是有些不放心,回頭看了看,最後還是被她拽走了。
“走了走了,我們快回去。”
“誒……”
她不由分說的把她拉走了,還順便去了一趟超市買了些水果和零食,等她們到寢室的時候,外麵吵架的兩個人已經坐在裏麵了,還在分享零食,一點也看不出來她們剛剛吵過架的樣子。
景脂看得一臉驚訝,周涵亦倒是見怪不怪了,把水果丟在兩人麵前,像個大小姐似的吩咐,“去,把葡萄洗了去。”
夏婉靈抬起頭,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好的。”
周涵亦說完後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順便把景脂拉了下去,看著傻傻的景脂,湊到她耳邊說道,“莫慌,這都是正常操作。”
景脂:“……”
好的,她明白了。
……
隆冬之際,京市的天氣變化無窮,寒風凜冽,吹起人的衣服鼓鼓的,景脂站在教學樓下,雙手戴著厚厚的手套,冷風把她的耳朵都凍紅了,她卻全然不覺,隻是呆呆的站著那裏。
夏婉靈走下來看到她站在那裏,嚇了一跳,“脂脂,你在這裏幹嘛啊?”
她的聲音把神遊的景脂喊了回去,她垂下眼簾,細長的睫毛宛如小扇子一般,撲閃撲閃的。
“我在等下雪。”
“下雪?”夏婉靈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心說,這天真的會下雪嗎?會下雨吧。
她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肩膀,景脂很瘦,即使穿著寬厚的羽絨服,她一隻手輕而易舉的就攬住了,“好了脂脂,咱們回去等吧,好不好?”她打著商量。
景脂搖了搖頭,“夏姐姐,我想念西塘的雪了。”
她底下眼瞼,眼裏滿是難過。
夏婉靈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切都會過去的。”
不管是什麽,都會過去的。
十二月底的時候,京大下了一場大雪,漫天飛舞的雪花漂亮的宛如在空中舞動的精靈,白茫茫的鋪滿了整個城市,下雪的那天,景脂一直坐在窗邊看了很久,直到夜幕來臨,她才從位置上離開。
顧行朝說的那個遊艇會也不了了之了,還是陸知舟來傳達的,畢竟是第一次放人家女生的鴿子,陸知舟還怪不好意思的,但景脂很善解人意,溫柔的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用去參加聚會,她就可以專心的準備期末考試了,母親留給她的錢不多了,她還想努力一下,衝刺下學期的獎學金,雖然輔導員說她這樣的情況會好申請的多,但她還是想努力努力,得到自己應有的那部分。
同一個專業的薑甜看到她這麽認真,自己都不太好意思這麽鹹魚了,也起來複習了一會兒後就撐不住了,還是床比較吸引她,不愧是她的貼心小寶貝啊。
等到期末考完後,顧行朝一次也沒有來過學校,京大的校董是顧家人,所以他來不來學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他的專業成績也很漂亮,一點也不差。
考完試後,薑甜和周涵亦先後離開了學校,她們專業不同,放假的時間也不一樣,夏婉靈最後考試,景脂本來想等著她一起回去的,但是她要去外省培訓,這學期應該是不會回去了,景深剛好要放一周,不太放心她一個人回去,打算先把她送回去了再過來,對此夏婉靈也沒有拒絕,讚同的點了點頭。
景脂卻覺得太麻煩他們了,拒絕道,“不用了景深哥,夏姐姐,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找得到路的。
夏婉靈大手一拍,“脂脂,你別和你表哥客氣。”
景深瞥了她一眼,懶得和她計較,至於後背上火辣辣的一巴掌,他隻能極力忽略,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靜,“嗯,小姨在的時候也幫過我。”
“就是嘛脂脂,你還是讓他送吧。”夏婉靈也在一邊附和。
“可是……”景脂還是有點猶豫。
“別可是了,車票我都買好了,下午就走。”不用等她繼續猶豫,夏婉靈直接拍板定下來了。
這下就連景深也微微有些錯愕,所以他們剛剛說的那些,都是廢話?不管最後結果怎麽樣,他們今天回去的事是決定好了。
夏婉靈這下是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的背,對他露出了一個“怎麽樣,我是不是很聰明”的笑容。
女孩的臉幹淨白嫩,眉眼裏是藏不住的狡黠,景深的目光也柔了柔,沒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下一秒就被夏婉靈打開了手,剛剛的笑容消失,她的臉板正,“別摸,會摸油的。”
景深:“……”
果然,女人心海底針,上一秒還對著你傻兮兮的笑,下一秒就冷漠的打開你的手,就連原因你都不知道。景深無奈的想。
一邊的景脂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眉眼彎彎的,隻是心裏有些落寞。
西塘是一個水鄉,住在那裏的孩子們基本上都會遊水,且水性不錯。
景脂從小生活在水邊,不僅水性不錯,就連裏麵的一些男孩子也不一定能贏得過她。
坐了回小鎮的車,景脂睡了一小會兒,醒來的時候車已經快到門前了,蔣奶奶知道她今天回來,連忙把屋子收拾了出來,還把飯菜都做好了,就等著她回來吃了。
景深和景脂到的時候,老人連忙走出來接他們,“脂脂啊,我的好孩子,快來奶奶看看,瘦了沒有?”
景脂看著她甜甜的喊了聲,“奶奶,我回來了。”
“好,好,脂脂回來了。”
蔣奶奶的女兒聽到聲音也出來了,看到景脂也笑了,“媽就盼著脂脂回來呢,這下可好了。”
蔣奶奶的女兒叫蔣麗,年輕的時候遇人不淑,懷孕的時候遭遇家暴,孩子不僅沒保住,就連她的子宮也收到了傷害,醫生說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這讓她大受打擊,險些輕生的時候,是景脂的母親把她勸了回來,鼓勵她找到證據和那個男人離婚,不能就這樣放棄自己的生命。
後來脂脂出生後,她也一直把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脂脂的母親離世後,她怕這孩子孤獨,就把她接到了自己家裏來住,看著一點也放心些。
看到她,景脂也喊了聲,“蔣阿姨。”
“誒。”蔣麗笑著應了聲,接過她的行李招呼著他們吃飯去,飯菜都快冷了。
景脂點了點頭,扶著蔣奶奶進去了,一路上兩人聊的很開心,多是蔣奶奶問一句,她答一句,她回答的時候,會刻意的放低自己的身體,好讓蔣奶奶能夠聽清楚她的話,這點讓蔣麗也有些感動。
這孩子太懂事了,就連當年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他們都以為她會崩潰,但她沒有,懷著所有人的期待,她重新“活”了過來。
看著和蔣奶奶聊得開心的景脂,她無奈的笑了笑,問一邊的景深,“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她一直都知道景深很忙,上了大學以後更忙了,連個人影都挺難見到的。
“下午的車。”
“這麽快?”雖然有猜測,但這麽早她還是有些詫異,“不去看看你媽媽嗎?她……”
“蔣姨。”他就輕輕的喊了一聲,蔣麗卻從他淡淡的神情裏看到了一絲不耐,知道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越來越惡劣了,她這個外人再怎麽想修補也無濟於事,無奈搖頭,“好,我不說了,吃飯去吧。”
景深拿了碗就走,沒有一點留戀,下午離開的時候也如此,等得到消息的莫文秀趕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上車離開了。
莫文秀跑著過來,鞋子都跑掉了一隻,但她全然不覺,跑到蔣麗的院子門口就問,“蔣麗,我兒子呢?”
蔣麗在修剪自己的花草,聞言回頭看向她,女人的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皺紋,長年吃藥的身體已經垮了,這麽長的一段話跑過來,她很累,非常的累。
她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回去了。”
“回去了?”她呐呐的說道。
不論她曾經做過什麽,但她現在隻是一個飽經滄桑的中年婦女,說她是遲暮的老人也不為過了。
蔣麗剛想安慰她幾句,就聽到她的下文,“他都回去了,那誰給我錢呢?我還欠著債呢……”
蔣麗:“……”
她就不該可憐這女人!
她冷著臉,拿著剪子進了自己的屋子,不管在外麵喊她的莫文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