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法治與禮治
“陛下,實話說,一開始老臣口中之言,並非發自真心。”
蘇列文露出慚愧神情:“但現在,老臣對陛下可謂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身為君王,卻比老臣一個臣子更懂得如何治國理政,慚愧,慚愧呐!”
“誒!”雲帆又是笑著搖了搖頭:“朕身為君王,就更應懂得如何治國理政,不然,又怎能稱得上是明君呢?”
“陛下聖明!”
蘇列文感歎,跪伏在地,恭敬行禮。
“哈哈哈……蘇老快快請起。”
雲帆朗聲長笑,上前兩步蹲下身親手將蘇列文扶起,這次,蘇列文不再不知所措,剛才的對話,便已經拉進了雙方的距離。
“陛下,老臣還有一事不明,望陛下能夠解惑。”
蘇列文語氣中無不透露出對師長般的恭敬,雲帆笑了笑,道:“自是可以,蘇老請講。”
“陛下既是讓老臣管理法家學院,可老臣是儒家學子,又如何才能夠建設管理呢?”
“換而言之,陛下究竟想要一個怎樣的法家學院呢?”
“哦?”雲帆嘴角輕輕上揚,反問道:“那蘇老以為,朕要的是一個怎樣的法家學院?”
“換而言之,朕看中法家的,是哪點思想?”
“這個……”
蘇列文麵露難色,沉思良久後,試探道:“難不成……是法家富國強兵的理論?”
“不!”雲帆搖頭:“以當下局勢來看,富國強兵的確是重中之重,但如果僅僅為此,那法家還不配讓朕扶持。”
蘇列文又是皺眉沉思,隨後又試探道:“難不成……是因為法家主張君權至上?”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君王從來都不能放在國之首位。”雲帆搖了搖頭:“一味的加強君權,隻會走向故步自封的死路。”
“當初,朕為了求得墨家出山,不惜受墨家巨子之侮辱,做出退讓,讓墨家得以麵世。
可若是按照法家理論,僅憑墨家思想中的‘兼愛’,主張人人平等,那朕當初就應直接將墨家從世上鏟除!”
“而朕不僅沒有,還將之請入了研究院,而現今墨家學士,已然在為我大銘研究第五代神火銃!”
“那……這……”蘇列文見自己連猜兩次仍是不對,輕歎口氣,鄭重拱手問道。
“那陛下真正看中法家的,究竟是哪條思想?”
“以法治國!”雲帆淡淡開口,蘇列文眉頭微皺,因為法治與禮治向來對立。
像晝朝便是禮治,並有大晝禮律一說。
各個諸侯國拱衛晝皇,而諸侯國又分公侯伯子男,男之下還有士族階層,士之下還有民,甚至在有的諸侯國民之下還有奴隸。
在晝朝這種等級森嚴的製度下,男爵見到子爵便要行禮,民見了士也要行禮,以此類推。
而銘朝,則處於禮治與法治共存的狀態。
禮治的本質是維護貴族等級秩序的一整套社會規範和道德規範,包括社會製度、社會、家庭倫理道德規範、儀式等等。
也就是說要求統治階級和人民都要各安名位,遵守禮製。
這本就是一種很理想的狀態,因為世界上總會有惡人,有惡,自然也就需要懲罰。
於是,大銘律法隨之誕生,但在儒家盛行的大環境下,大銘律法在各地縣令甚至當朝皇帝判案時,都隻是起到參考作用。
因此準確來說,大銘也是禮治。
至於蘇列文這名老儒為何聽到“法治”二字會皺眉……事實也很簡單。
在銘、頌二朝之前,不是沒有王朝帝國實行過法治。
但屆時法治的概念也隻是剛剛成型,因此凡是實行法治的王朝,人民皆是苦不堪言,後世更被按上了“嚴苛暴政”的帽子,並最終二世而亡。
而究其原因,便是實行法治的王朝,對法治的界限極為模糊。
打個比方,某個農民隻是偷了一串肉幹,便就要殺頭,這放誰也不會答應。
再或者,某個人私藏盔甲,但要將整個村連坐處死,這更是極為不合理。
歸根到底,還是法治不完善,因此世人,尤其是儒家學士,便一概認為,法治便是暴政。
而再反觀禮治,主張以禮治國,以仁治國,形態較為溫和,支持的人自然也就更多。
“原來如此!”
蘇列文聽完雲帆對法治、禮治的解答,頓如醍醐灌頂,對雲帆的佩服與敬畏,又加重了三分。
蘇列文小心猜測:“那……陛下的意思難道是……為了重修法典?”
雲帆輕笑點頭:“善!”
蘇列文麵露些許疑惑:“可陛下,微臣以為,若僅僅為了重修法典,冷尚書一人便足以,為此便扶持法家……”
“蘇老,你可能忽略了一個問題。”
雲帆端起茶杯,潤了潤幹澀的喉嚨:“天下人可都並非像蘇老你一樣知道變通,大多學子,還都隻是故步自封。”
“法家如何?一樣死認法治,從未想過與儒家的禮治相結合。”
“法家講的是霸道,儒家講的是王道,假設按照道家所講,那便就是一陰一陽。”
“所謂隻有陰陽調和,一個人,一個事物乃至一個國家才能夠長存。”
“所以說,隻有將霸道與王道相結合,才是最適合一個國家的治理方式。”
“而這,也就是朕所一直在主張的外儒內法。”
“外儒內法?”
蘇列文第一次聽說這個新鮮詞匯,在九州,儒法不兩立是公認的,還從未有學士能夠如此大膽的提出這種思想。
實際上,在九州,不止是儒家和法家,任何一個思想都是在故步自封。
但凡掌握些技術或新的思想,便隻會傳承給自家子弟,絕不外傳。
不然,也就不會有“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的說法了。
但這也並無道理,畢竟“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隻不過很多先進技術,因此悄無聲息的消逝在了曆史長河。
而想要打破這種局麵,在雲帆看來就隻有一個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