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陷阱

  日上中天，卻絲毫沒有帶來溫暖。孤雲峰下帶著冰寒水汽的風如刮骨的刀一般，無孔不入。


  蒼澤騎了三日的馬才趕到了孤雲峰——此道還是上回采藥時發現的，由此道往黑川府，可以提前一日到達——如今人也困，馬也乏，隻好停下歇腳。孤雲峰山下冰雪雖融，卻依然冰寒刺骨。蒼澤隻好尋了些枯枝生火取暖。


  蒼澤啃著餅站到高處眺望，黑川關入目可見。黑川關到黑川府大約三百裏路，快馬一日也就夠了。想到不日就能見到李寂，蒼澤心中又有些猶豫。


  那日，李寂親口說出不再做朋友的話，而自己也說了“今日割袍斷義，他日江湖陌人”的話，他們之間，還有什麽理由再見？原本該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怨懟，隻是不知為何，在自己聽到陳平要派邢寧刺殺李寂時，竟不管不顧就跑來了。


  蒼澤眼前浮現自己下山後兩人相遇相識相交的一幕幕，生死之間的不棄，雨夜馳援的同心，最酒高歌的暢快，以及齊心謀劃的默契，這些東西一直埋藏在心裏。對他如此，他相信，對於李寂來說，也應是如此。有些東西，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蒼澤一邊在後悔自己當日的決絕，一邊又在責怪李寂的無情，但他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心裏仍然關心李寂的一切。


  蒼澤想到此，不禁有些猶豫：“他都說不做朋友了，自己再這樣眼巴巴的湊上去，定是要被紀皓恥笑的。”


  蒼澤沒想到臨到近處了，自己反倒躊躇起來。但他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李寂遇險，於是，氣惱一句，歎道：“罷了，大不了蒙麵，我就不信紀皓還能認得出來。”


  蒼澤的話音未落，突然從林間飛出一支箭來，“嗖”的一聲穿過蒼澤的身側，“篤”的一聲，盯在蒼澤對麵的樹幹上。


  蒼澤猛然起身，拔劍望著箭來處：“是誰？出來。”難道又是桓涼人？蒼澤想到此，不禁謹慎了許多。


  此處已是界內，若是桓涼人，隻怕黑川關中的情況也有大變。蒼澤望著那處的目光不禁冷了幾分。他們雲溪國雖不曾將自己當做大興的一員，但也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雲溪國的那一片淨土，斷不容桓涼人玷汙。


  誰知那處除了剛才的一箭，再無動靜。蒼澤大著膽子走過去查探，直到靠近那裏，才發現那裏有一處山洞，洞口被枝葉遮住，依稀能看見洞中有人。


  “出來。”蒼澤又是一聲喝，洞中卻是毫無動靜。蒼澤警惕地挑開洞口的樹枝，突然一隻滿是鮮血的手垂了出來，嚇了蒼澤一跳。


  蒼澤還以為對方會攻擊自己，早已擺開架勢，誰知那隻手垂落在地，一動也不動。


  蒼澤覺出不對，忙過去查看。洞中躺著一個男子，約莫三十五歲，麵色慘白，胸口中了一刀，鮮血已將靛青色的棉袍染成了黑色。他的手邊有一張弓，抓著弓的手上滿是血，想來剛才那一箭用盡了他的力氣，且傷口又崩裂了，方才暈了過去。


  看穿著打扮以及長相，是大興人無疑了。蒼澤耗盡全力將人搬到火堆旁，又替那人檢查了傷處，發現傷口已經化膿，所幸這裏的氣溫不高，這人才能熬到此時。


  蒼澤替他處理了傷口，且上了藥，方才給他喂了幾口水。這人一直沒有醒，隻在割腐肉時哼了幾聲，但馬上痛暈了過去，蒼澤無法隻好一直守著。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突然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蒼澤原本依靠在樹幹處打盹，一聽這聲音，握劍的手一緊，立身而起，喝道：“誰？”


  “是我。”一道虛弱的聲音自火堆那邊傳來。蒼澤定睛一看，發現那人已經醒了。


  “你的命倒是硬，傷得這麽重都沒事。”蒼澤頓時放下一身戒備，又坐了回去。在他眼中，對麵那人不足為懼。


  “多謝你，小兄弟。”那人捂著傷處，掙紮著坐起，才道，“方才聽到小兄弟提到一個名字，敢問小兄弟可是與那人相識？”


  蒼澤聽他提到名字，方才想到自己曾喊出過紀皓的名字，便又警惕起來：“你是誰？”


  “看來，你與紀小公子是友非敵。”那人大笑一聲，繼續道，“我叫李賓白，勞小兄弟替我送一個口信給紀小公子。”


  “什麽口信？”蒼澤問道。


  “桓涼探子是引他入甕的計謀，叫他萬不可上當。”李賓白喘著粗氣，說道，“此計隻為抓住世子，威脅齊王，以叩開黑川關。叫世子萬不可追查烏狼之事。”


  李賓白說完這些，猶如脫了力一般，癱倒在地。


  蒼澤知曉此人是友非敵後，馬上過去扶住李賓白，道：“那你可知道，李寂現在在哪？”


  李賓白一聽李寂的名字，倏然睜大眼睛盯著蒼澤。蒼澤朝李賓白點點頭，道：“我是李寂的好友蒼澤，此次前往黑川府正是為了尋他。”


  李賓白點點頭，方才欣慰地道：“太好了，太好了。世子原本應在黑川府大營中，此時隻怕已經到了黑川關。小兄弟，你現在馬上趕往黑川關，一定要將口信送到。”


  “那你呢？你的傷又是怎麽回事？”


  李賓白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傷，道：“我本奉命押解烏狼來黑川關想引出黑川關的那些探子，誰知勾家村早已埋伏下百來號桓涼人，他們不但劫走了烏狼，還將我刺成重傷。這幾日我便是躲在那個山洞才逃過了他們的追捕。方才依稀聽到小兄弟提到紀小公子的名字，我才奮力一射，將你引來。幸好小兄弟膽大心細，否則我定會命喪於此。”


  李賓白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塞到蒼澤的手中，又道：“小兄弟救命之恩，來日我定報答。這是通關的令牌，還望小兄弟盡快趕往黑川關，尋到世子，定要救下世子，否則……”


  “你且放心。”蒼澤打斷李賓白的話，將令牌塞進懷中，道：“我馬上就啟程。”


  蒼澤說著將手裏的傷藥和水、食物塞到李賓白手中：“此去黑川關，最快一日，我必會回來救你，你且安心等待。”


  見李賓白笑著點頭，蒼澤也不遲疑，直接翻身上馬，往黑川關方向而去。


  此時已是黑夜，隘口處卻燈火通明。蒼澤將令牌給守關的將領看了，這才進來。剛入了隘口，誰知迎麵奔來七騎，為首那人一下馬就對守關的副將稟道：“我乃曹將軍手下斥候營的劉石，勾家村有異，世子有令，隘口守軍盡數隨我前往支援。”


  蒼澤一聽，再也站不住了，策馬便往勾家村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