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侯揚
蒼澤心中大驚,侯揚是如何知曉的?難道祈婉有提起過自己。
侯揚卻止住蒼澤的猜想,道:“就算你不是蒼家的血脈,一定是陳家的血脈。隻有蒼陳兩家的人才有這一副冰肌玉骨。”
蒼澤聞言,大怒道:“前輩,莫要胡言。我叫蒼澤,是國主的嫡長子。休要胡亂猜測,侮辱我的母親。”
侯揚對蒼澤的勃然大怒視而不見,聞言,笑道:“原來是你。倒是我失禮了。”侯揚說著朝蒼澤躬了躬身。
蒼澤見他仍是坐在藤椅上,隻微微撐起了身,朝自己躬身致歉,頓覺怒意難消。誰知,侯揚此時卻倏然僵住了身體。直到好一會兒,才悠悠地躺下。
蒼澤見侯揚的額頭全是細汗,一時忘了他的無禮,問道:“前輩,可是有恙?”
侯揚朝蒼澤豎起一個手指,道:“噓。”說完,又朝屋子的門口望了一眼,見那裏無人,才道:“小子,莫要告訴那丫頭,小老兒還想安安眈眈地度過這個夏天。”
蒼澤聞言,愣了一下。這是何意?難道他隻有一個月的壽數了。蒼澤有心想要請教侯揚一些問題,此時卻怎麽也問不出口。
侯揚看出蒼澤心裏有事,便問道:“我這裏從未有外人出現過,說吧,你小子所為何事?”
蒼澤見問,也不隱瞞,遂道:“素來聽祈大哥和小婉妹妹說,前輩是個江湖人,曾參與過十年前的黑川府大戰。後來隱居在此,當了祈城主的參將,替雲溪國守衛著東城。小子替家父謝前輩的辛勞。”
侯揚卻不耐煩聽蒼澤說這些,催促道:“小小年紀就學會拐彎抹角了,大了定是個滑頭,我叫丫頭別和你玩兒。”
“前輩。”蒼澤喚了一聲,深怕侯揚誤會自己不老實,便直接說道:“小子不懂,前輩原是個江湖人,為何會置身在十年前的黑川大戰中?經曆了那樣的大戰,前輩又為何願意在此為將?”
侯揚歎了口氣,道:“倒是沒想到你小子會問這個。這個問題過去許久了,久到連我自己也忘記了。”
侯揚望著頭上這片四四方方的天空,隻見頭上白雲變幻,莫測難辨。看了許久,侯揚站起身來,看著蒼澤幽幽地道:“天慶六年,我剛出江湖,以一手靈蛇鞭,挑戰各大門派。那時候,我心高氣傲,誰也不看在眼裏。後來,我遇上一個人,那人與我打賭,若我勝了,助我挑戰天下第一高手,若是我敗了,替他做一件事。他開出的條件實在誘人,我便應下了。”
“那前輩……”
侯揚眼神如劍一樣掃向蒼澤,道:“你猜的沒錯,我敗了。所以我上了戰場。不僅僅是我,很多江湖人都敗了,隻好上陣應戰。”
蒼澤本想追問侯揚那人是誰,侯揚卻不想繼續說下去,直接跳到了第二個問題:“那一場大戰確實慘烈,我也從未想過自己會願意為將?小子,你可知何為將帥?”
蒼澤被問住了,連他自己都詫異,自己剛才為何問出這個問題。許是孤雲峰上的桓涼人讓他產生了一些聯想。
十年前黑川府曾發生一場大戰,在那場大戰中死了無數的平民百姓,也死了無數的將士。不少江湖人也在其中殞命。大戰平息,黑川府雖然保住了,卻像一座鬼城一樣,無人願意留在那裏。
此事傳到了雲溪國,蒼安王曾將五歲的蒼澤抱在自己的膝上,對他道:“戰爭素來殘酷,勝與敗都避免不了流血犧牲。雲溪國素來與世隔絕,就是在極力避免戰事。戰事中,最難得的就是將帥,他們隻能向前,不能後退。因為他們的身後不但站著天下,更是站著黎民百姓。那些黎明百姓就如同他們自己的妻兒老小一樣,有了他們才有未來。”
那個時候蒼澤不過是一個天真的孩子,他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問倉安王:“阿爺,那他們為何要戰?”
“當外麵的人一腳踏進你的家門,毀你家園,殺了你的親人,你是戰還是不戰?”蒼安王道。
五歲的蒼澤聞言奶聲奶氣地呐喊:“戰,戰。”
蒼安王摸摸蒼澤的頭,道:“小澤,阿爺為你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澤被蒼生。阿爺問你,若有一日,有人想要攻打雲溪國,你可願意為將?為雲溪國隻進不退?”
蒼澤想到那時的自己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願意。”不禁啞然失笑。那是才五歲的自己,又豈會懂得何為將帥?
李寂曾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當一個上陣殺敵的將軍,為大興保家衛國、開疆擴土。不知道李寂他是否知道何為將?
侯揚沒有理會蒼澤的沉默,他也沒有指望這個少年能說出什麽。侯揚接著自己的話,道:“善用兵者,可為將。在戰場上,將帥不但要背負手下將士的性命,更要顧及他們身後的妻兒老小。將,不但要保家衛國,更要護住他手下的這些兵。因為他們也是他要報的家、他要衛的國。”
蒼澤聞言,愣住了,他一直都知道將的重要,卻忘了兵同樣重要。
此時侯揚卻仰天長嘯,雙目猩紅地看向蒼澤,道:“我擔著參將的名,在東城卻從未上過戰場。雲溪國是戰事不染的世外桃源。嗬,一個世外桃源。”
許是聽到侯揚的長嘯,祈婉拿著裝好酒的酒壺和三個杯子出來了。
蒼澤也被侯揚似瘋如狂的模樣嚇了一跳,此時見祈婉出來,忙對侯揚道:“前輩,小婉拿酒出來了。”
侯揚一聽有酒,像是突然換兩個人一樣,忙轉身跑向祈婉,央著祈婉先給自己倒上一杯。
祈婉一邊給侯揚倒酒,一邊道:“酒都給你放好,你可省著點吃。一時半會的,我和哥哥都不出去了。”
侯揚將酒一仰而盡,連讚幾聲:“好酒,好酒。”
祈婉道:“自然是好酒。下次有機會再給你帶一些。”
侯揚沉醉地道:“甚好,甚好。足夠一個夏天就好。”
祈婉也不理會似有些癡狂的侯揚,走到蒼澤身邊,道:“剛剛在聊什麽?你莫要聽信侯叔的話,侯叔有些瘋瘋癲癲的,據說是因為中過毒,說話時常顛三倒四的。慢慢你就習慣了。”
蒼澤還在想著侯揚剛剛的最後一句話,似向往又似嘲諷,蒼澤也有點糊塗了。侯揚此人似有一些不同尋常的經曆,可惜,說著說著就發癲,倒叫他也嚇了一跳。
此時蒼澤聽祈婉這麽一說,便也不將剛剛的那些話放在心上了。
兩人出了侯揚的院子,回了前院。
侯揚卻舉著酒壺,站在院中,放聲大笑:“李曠,當初我敗在你的手下,甘願上陣殺敵。為的不是賭約,是這天下萬民。豈料你小人之心,竟讓桑格用毒控製我們。難道在你眼中,我們江湖人就這麽不可信、就沒有匹夫之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