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選擇

  一大早，蒼澤便來了客棧，在聽完祈戎的匯報後蒼澤不禁呆住了，隻見他臉色蒼白聲音顫抖地問祈戎道：“祈大哥可知我師父現在傷勢？”


  祈戎拍拍蒼澤的肩膀，道：“少主不用太過擔心，已經無礙了。陳相將他帶回和安城養傷了，隻待少主回到都城和安便能親眼看看他。”


  蒼澤聽聞陌白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便放了心。祈婉將一條手絹放在蒼澤的手中，蒼澤才知自己方才一直緊握著拳頭，手心都扣出了血。


  蒼澤朝祈婉笑了笑，道了聲謝，方才用手絹纏繞在手中。


  祈戎若有所思地看著蒼澤，問道：“少主，對此可有什麽想法？”


  蒼澤一下子被問住了，不禁呆在那裏。


  此時他心亂如麻：師父刺殺李曠，這無異於在李寂的心頭上插刀，此事雖與自己無關，蒼澤卻覺得萬分愧疚。


  李曠是李寂心中唯一向往，陌白何嚐不是自己心中唯二在意？李寂毫無顧忌地刺傷陌白，又是置他於何地？蒼澤真的不知道自己該以何顏麵去麵對李寂，自己與李寂之間隔著這樣一件事情，是否還能和好如初？


  祈戎看著蒼澤臉上陰晴變幻，繼續道：“傳聞李曠與陌白之間有奪妻之恨，故陌白刺殺於他，但此事與李寂無關，李寂卻趁陌白不備暗中傷人，這就說不過去了。少主，有些人不要聽他嘴上說的好聽，當你是兄弟、願意為你兩肋插刀，他的心中說不定會藏著別的什麽算計。少主心思單純，莫要被人騙了。”


  蒼澤聞言，眼光冰淩一樣射向祈戎：“祈大哥莫要在背後說人，如此與你素來的光明磊落不符。”


  祈戎冷笑一聲，道：“我本就不是坦蕩之人，說句不客氣的話，若非少主.……”


  祈婉聽到祈戎說到這裏，臉色大變，忙拉了拉哥哥的衣袖，止住祈戎的話，自己接著道：“若非少主久居山林，對人情世故知之甚少，哥哥也不會在心中替少主做多番打算。還請少主體諒哥哥的用心，我們兄妹二人也還年輕，對江湖之事隻知皮毛，心中害怕著了別人的道，以至於被人算計也不知道。”


  蒼澤聽到這裏，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向祈戎抱拳，道：“對不住了，祈大哥，原是我想得少了，但對於寂哥和皓哥，祈大哥可以放心。”


  祈戎被祈婉截住話，不悅地橫了妹妹一眼，聽到蒼澤的話，冷冷一笑，道：“放心？我還是勸少主不要放心的好。”


  祈戎甩開妹妹拉著自己衣袖的手，道：“少主可知李寂他們結識你、與你同行是為了什麽？”


  蒼澤聞言，一臉茫然。


  祈戎看著蒼澤的眼睛，道：“年前涼州府督總楚少昌上折彈劾李曠在北地私自糾集江湖人、意圖不軌，慶帝下旨將北地的兵權收了回去，李寂一路向北就是為了調查此事的。他接近你，一來，是因為你剛入江湖，人情世故不通，對人不防備；二來，他想通過江湖來調查李曠的事情。如今我告訴你這些，是想告訴你，李曠在北地所行之事遠比楚少昌知道的還要嚴重。如今李寂也獲悉了此事，他卻對你隱瞞不告，你覺得你還可以信他？”


  “什麽？”這番話對於蒼澤而言，大大出乎蒼澤的意料。自靖州府百姓對李曠的愛戴可以看出李曠算得上是一個好官。自李寂對李曠的言辭中可以看出，李曠應該算得上是當世英雄。為何與祈戎說得如此不同？


  蒼澤眼神直射在祈戎的臉上，問道：“你有何證據？”


  祈戎正色道：“白雲寺中有你想要的答案。”


  回到王府的李寂將紀皓拉到房間，揪著紀皓的衣領，道：“你現在告訴我，方才在白雲寺中所見，都不是真的。”


  紀皓拉下李寂抓著自己衣領的手，道：“你已有答案，又何苦要我撒謊？”


  李寂鬆開手頹然在圓凳上坐下，道：“皓子，我一心想要來北地尋找答案，卻從未想過答案可能不是我想要的。”


  紀皓在李寂的旁邊坐下，給他倒了杯水，道：“一直以來，我心中都有一個疑問。”


  李寂抬起頭看著紀皓：“什麽疑問？”


  紀皓不看李寂，替自己倒了杯水，將杯中水一飲而盡，道：“寂哥兒，在你心中，是王重要，還是父重要？”


  李寂如被雷擊，呆呆地望著紀皓。


  紀皓卻沒有理會自己的話給李寂帶來多大的重擊，繼續道：“在我入王府時，我曾在心中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當有一天，擺在我麵前的選擇是你和阿父時，我會選擇誰。”


  紀皓說到這裏，展顏一笑，道：“人都是有感情的。自小我便與你一起長大，你們之間的感情非同一般。有一日若是讓我在你和阿父之間做選擇，我也一定不知道該選擇誰？”


  李寂終於收回自己的目光，將視線落在自己麵前的水杯中，杯中茶水倒映出自己的一雙迷茫無神的雙眼。李寂有些木木地道：“自小我便在皇宮中長大，剛開始我還以為自己便是皇伯父的兒子。後來我才漸漸地知道，伯父隻是伯父，他成不了父親。他有自己鍾愛的孩子。”


  李寂的腦子浮現出已故太子李宸的麵貌來。李宸長相俊美，五官精致，皮膚白皙勝雪，一看就叫人心生歡喜。慶帝對李宸十分寵愛，早在李宸七歲時便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彼時李寂不過三歲小兒，隻會在太後宮中嬉笑玩鬧，一直到了五歲才開蒙。


  有一次慶帝來慈安宮看望太後，李寂見著這樣一個偉岸莊嚴的男子，上去拉著他的袍角便喚“阿父”，嬤嬤更正了數次，他仍是不改口。


  慶帝將李寂抱起來，問他：“你可知我是誰？為何喚我阿父？”


  李寂不答，隻捧著慶帝的臉，喚道：“你長得像我，定是我的阿父。”


  慶帝聞言，哈哈大笑，指著李寂對太後道：“皇弟遠在邊疆，倒是忘了對自己兒子的教導。既然弟弟替我守著疆土，朕便替他好好養這個兒子。”


  太後欲言又止，到底沒有說什麽，便由著李寂被慶帝抱去了太子宮。


  慶帝將李寂放在李宸麵前，道：“這個是你齊王叔叔的兒子，今後也會是你手中的利劍，你要懂得如何去用。”


  李寂想到此，臉上的表情不禁暗了暗。他舉起茶杯，一仰而盡，道：“我不選擇。”


  他不想做任何人手中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