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到達
李寂與紀皓兩人披星戴月馬不停蹄,終於在五月的最後一日趕到了靖州府。
兩人的運氣不錯,剛進了城,便聽到城門口守兵催促行人的聲音:“都趕緊地,要出去的出去,要進來的進來,再過一刻鍾就關城門了。”
此時正是酉時一刻,酉時二刻關城門,這還是考慮到靖州府周圍縣城相距太遠才延的時辰。若是燕京城,怕是申時末便關城門了。
李寂心中慶幸,紀皓也跟著舒了一口氣,道:“幸好小爺進來了,若是被關在城門外,還不得餓死小爺。”
李寂白了紀皓一眼:“就隻記著吃!”
“記著吃怎麽了?小爺可是四日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我不管,我要先吃飯。反正已經到靖州府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紀皓昂首別向一邊道,一副誰也勸不了我的模樣。
李寂見紀皓頭發淩亂,臉上髒汙不堪,身上的衣服更是灰撲撲的,一身叫花子一樣的打扮。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束,並不必紀皓的強多少,想來自己此刻的樣子也與叫花子無異。於是李寂便道:“那就先找家客棧吃個飯,梳洗一下,再去王府。”
紀皓聞言,誇張地笑道:“難得你這麽好說話!不過,小爺是真的餓了,隻求一頓飽飯,梳洗不梳洗的,倒無所謂。”
紀皓促狹地朝李寂眨眨眼,道:“倒是你,緊張了?”
“誰……緊.……張了?”李寂梗著脖子朝紀皓囔囔道,誰知一出口竟是結巴住了。
“是,你不緊張,是小爺緊張。”紀皓衝李寂笑道,“已經有五年了吧?”
李寂見紀皓說到五年時間時陷入了沉思中,口中不免喃喃道:“是啊,五年了,又是一個多年未見。”
紀皓聞言,伸手拍拍李寂的肩膀道:“別難過,很快就能見麵了。”兩人騎著馬,慢慢地沿著南大街往城中心而去。
夕陽的餘暉灑在兩人的身上,兩人俊俏的側臉似有一層光輝籠罩在上麵,柔和而美好。夕陽中的靖州府城似有無數的故事沉澱在風塵之中。
靖州府與涼州府截然不同。靖州府位於嶺北行省最中心的位置,也是邊陲之地。城東是一片廣闊的平原,城西是一片無邊的沙漠,既有無邊落木蕭蕭下的秋色,也有大漠孤煙直的寂寥。
隻是李寂和紀皓兩人一路行來,心中焦急,也沒有什麽心情欣賞美景。
李寂此時坐在客棧西窗的位置,望著漸漸灰暗下來的天色。紀皓坐在他的麵前,嘴裏的食物還未咽下,手中的筷子又伸向了李寂麵前的一盤肉菜。
李寂看著紀皓餓死鬼投胎一般的樣子,口中嫌棄道:“你就不能慢慢吃嗎?怎麽說也是世家出來的貴公子,怎麽一點都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紀皓此時滿嘴的食物,聞言,眼睛瞪著李寂,用力嚼了好幾下才將食物咽下去,回道:“小爺被你餓了四天,你還好意思挑剔小爺?”
李寂自覺自己為了趕路,餓了紀皓一路,有點理虧便沒有回嘴,隻是望向窗外。夜幕四合,四處已亮起燭火,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點斑斑。
紀皓見李寂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窗外,問道:“寂哥兒,還在想著怎麽同姑父說?”
“此次出京,是我偷跑出來的,沒有皇伯父的旨意,我怕他不讓我留下。”李寂道。
紀皓聞言,說道:“說不定聖上的旨意已經在路上了。我阿父都能第一時間找人給我遞銀子,何況聖上手中還有紫衣衛。聖上既然沒有派遣紫衣衛來抓我們,應該也是有意放我們一馬的意思。想來應該不會怪罪我們。”
“皇伯父那裏,我自會向他言明,不會牽累到你的。”李寂道。
紀皓聞言,直接“啪”的一聲,將筷子拍在桌上,囔囔道:“說什麽呢?自小到大,你闖的禍,有哪一件不是咱倆一起擔著的?現在有說這樣的話,這是要同我生分了?”
“皓子,此事非同一般,我隻是擔心你會受到重罰。”李寂道。
紀皓拍著胸脯道:“沒事,小爺身體壯著呢,不管是什麽重罰都不怕。”
“若是皇伯父要你離開我,離開齊王府呢?”李寂板著臉問道。
紀皓剛剛還自信滿滿的表情,頓時懨懨下來。紀皓將頭轉向窗外,看著星光點點一般的萬家燈火,沉默不語。
李寂知道,若是慶帝執意認為是紀皓教唆自己私自出京的話,紀皓便再也不可能待在自己的身邊。皇家最容不得的便是教唆主子犯錯的奴才。
沒錯,紀皓在慶帝的眼中,不過是李寂的小跟班——一個貼身的奴才而已。自打紀皓三歲被送進齊王府中時,慶帝便以五萬紀家軍的兵權買斷了紀皓的性命。自此之後,這五萬紀家軍的生死存亡隻與紀家有關。
入齊王府後,紀皓的命便是李寂的,說好聽點,紀皓是李寂的表哥,說難聽點,紀皓便是李寂的人肉盾牌。無論是李寂犯錯或是受傷,挨打受罰的便是紀皓。紀皓一直不知道,但李寂的心中又豈會不明白。
李寂見紀皓垂頭喪氣的模樣,忍不住安慰道:“表哥,你聽我的。我們不能白白出來一趟。若是我們將北地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搞清楚,說不定便能將功補過,回去少挨點罰。”
“嗯。”紀皓應了一聲。見外麵天色已經暗沉,便道:“我們走吧。”
“嗯。”李寂應道。
兩人早已在吃飯前便做了一番洗漱,此時身上的衣服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再不似剛入城時那樣狼狽。
兩人自小二手中接過馬鞭,齊齊翻身上馬,調轉馬頭便往城中央跑去。
齊王府坐落在靖州府城的正中。王府麵積不大,由三座三進的院子組成。左右兩個院子是平時辦公的地方,正中的院子是齊王的住處。
李寂和紀皓跑了不過一刻鍾便到了齊王府前。朱紅色的大門緊閉著,門上懸掛著四盞大紅燈籠,燈籠映照在門板上,將門前的台階照得透亮。台階下是兩座白玉石的獅子,影影綽綽的,看起來不甚清楚。
紀皓跳下馬,先一步上去拍門。
隻聽“咚咚咚”的聲音傳來,裏麵便響起了聲音。門“哐”的一聲被打開。
隻見大門旁邊的一扇小門開了,探出一個腦袋望向紀皓。
“何人敲門?”那人探出身體問道。
紀皓見是一個兵丁,說道:“你紀小爺是也,叫你們大管家出來。”
那兵丁一聽姓“紀”,不敢掉以輕心,忙說道:“請稍等片刻。”說著將小門關上。門內頓時傳出一道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李寂將馬拴在大門右側的馬栓上,走至大門口,對紀皓道:“你就不能正正經經地說話嗎?這裏可不是燕京,說不好人家不買你的帳呢?”
“連齊王妃的姓氏都不留意的,因為沒有吧。”紀皓笑著說道。
李寂聞言,有些黯然,喃喃自語道:“阿娘也就剩下這些了。”
聲音很低,紀皓隻聽到“阿娘”兩字,還以為李寂想齊王妃了,便道:“明日你給姑姑去封信,省得她擔心受怕的。”
李寂“嗯”了一聲,心中不免有些慚愧。是他沒有考慮到阿娘的感受。一直以來,阿娘都不希望他來找阿父。所以他出發的時候也沒敢告訴阿娘,隻偷偷留了封信在她的梳妝台上。
李寂想:阿娘應該會怪他吧。
紀皓還想說什麽,大門內已傳來一陣腳步聲。隨著一聲巨響,大門也被打開了。
門內走出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隻見此人身材魁梧,穿著一身青色圓領團紋長袍,看起來體麵氣派。一張四四方方的臉上長著一張碗口大嘴,嘴邊是稀疏花白的胡子。眼睛圓圓的,看人的時候像是瞪著人一樣。
此人名叫李隗,是齊王李曠身邊的大總管,管理府中一應大小事務,王府中一人之下,百人之上。就連幾個副將看到他,也會客客氣氣地稱他為李大總管。
兵丁進府匯報時,還將他嚇了一跳。紀姓的十八九歲的公子,除了齊王府中的那位,再想不出旁的人來。李隗結合京中的情報,便想到,應該是世子爺和紀小公子到了,忙出來迎接。
李寂站在門外,看著李隗走到他麵前恭敬地行禮道:“李隗見過世子爺,見過紀小公子。”
“李大總管不必多禮。”李寂說道,伸手虛扶了幾分。
李隗哪敢讓李寂動手,忙直起腰道:“府中早就得了王妃的信,一直等著世子爺,等了一個半月不見世子爺,便派了幾個人沿路尋到燕京去。誰知得到的消息都是沒有遇到世子爺。我們還以為世子爺又繞回燕京去了,沒想到世子爺還在北地。”
李隗說著,又將李寂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世子爺一路走來,還算太平不?”
“放心,都好。”李寂回道。
李隗見李寂沒有多說什麽,便也住了嘴,引著李寂和紀皓進府。幾個隨著李隗迎出來的仆從便尋去馬栓處安排馬匹去了。
李寂走在前麵,後麵是紀皓,李隗跟在紀皓身邊,一邊走,一邊介紹道:“左右兩個院子被王爺用來辦公了。世子爺和紀小公子不如就住在王爺的院子中。東廂房是早早收拾出來了的。”
“如此甚好。不知父王何在?我們想去向父王請安。”李寂道。
李隗聞言,馬上道:“不急。”
李寂有些詫異。李隗滿臉含笑地說道:“世子爺一片孝心,王爺自然是知道的。隻是此刻王爺不在府中,明日才會回來,還請世子爺明早再向王爺請安。”
李寂一聽,忙呆住了,問道:“父王現在何處?”李寂問得急切,一下將李隗嚇住了。
李隗遲疑地道:“世子爺可是有什麽急事?”
“我得到消息,有一批江湖人要行刺父王。我和皓子便匆匆趕來,想著應該可以趕在他們行動之前到達。今日我見府中一片風平浪靜,還以為沒人刺殺。如今聽你這麽一說,怕是父王會在別處被刺殺。”
“此話當真?”李隗聞言,驚住了。
李寂還沒開口,紀皓便答道:“寂哥兒是齊王的兒子,難道還能拿這種事開玩笑不成?”
“王爺此刻正在城北的白雲寺中。還請世子爺隨我來。”李隗聞言,說道。此時他的腳步已調轉方向往二門而去。二門處有一個侍衛房,可調取二十名侍衛前往。
李寂得了地址,向李隗道:“李大總管和侍衛們一道,我和皓子尚有武功在身,先行一步。”說著,抓了一個仆從問馬房的位置。仆從不敢懈怠,忙領著李寂和紀皓往後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