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遇鬼
寒煙湖東岸的柳樹林子，蒼澤隱逸身形躲在樹叢裏，看著遠處渡口在打撈屍身的官府兵丁。遠遠地便能看到木棧橋上擺成一排的屍體，
江湖人不同於平民百姓。平民百姓死了尚有親眷會來認屍，屍身也由親眷帶回去安葬。江湖人的屍身會被直接扔到城外的亂葬崗，無人掩埋也無人認領。
江湖本身就是孤獨寂寞的，即便死了也沒有人知曉。江湖中人熱衷於加入各種門派幫會，為的不過是有名有姓有歸屬。生有人管，死有人埋，這或許就是江湖人的追求。
一直到官兵離開，蒼澤才從林中走出來。渡口的棧橋孤零零地在那裏，屍身俱已被拉走，隻剩下一地的汙痕無人清理。寒煙湖波光粼粼，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柔美秀麗。一個早上的時間，湖水又變回最初那般碧綠澄澈。畫舫遊船百無聊賴地橫在湖麵上，愛喝酒的老船工窩在自己的烏篷船裏休息。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迎接夜幕的依然是燈紅酒綠紫醉金迷。
蒼澤獨自走在街道上，暮色四合，城門被緊緊關上，路上行人匆匆，都在往家中趕去。蒼澤也將自己隱在暗處，待到巡夜的官兵過去才出來。
蒼澤獨自出來一日，邢寧等人皆知昨夜之事對他有些衝擊，隻囑咐了一句：“萬事小心，莫露了行跡。”便也沒有去管他。
祈婉想跟著蒼澤出來，被祈戎拉住。祈戎明白蒼澤心中所想，想他當初殺第一個人時，連續好幾夜從噩夢中驚醒。夢中惡鬼索命，那惡鬼儼然是他殺的第一人。每個人都有這麽一關。他不願妹妹去打擾蒼澤。
蒼澤不知為何，對昨夜之事始終有些不放心，便去了寒煙湖。看到那一排的屍體，他心有餘悸。
這才是江湖嗎？不僅是一對一的決鬥，不僅是雨夜劫道群起攻之，還有搶奪、陷害、殺戮、死亡。
他不知道昨夜為何自己就想到了“禍水東引”這個計策，他也沒想到邢前輩與他所想不謀而合。他當時甚至有些得意，直到江湖人一擁而上進攻宿衛五鬼。
宿衛五鬼的武功可謂高強，二十幾人同時圍攻，竟沒有占到一點便宜，相反，死傷無數的反而是那群江湖人。
蒼澤除了對宿衛五鬼高強的武功有些心驚外，同時對那些被殺的江湖人有些愧疚。他沒想過的是，若是昨夜他們一力相敵，不用這個計策，死的會是他們這些人。
邢寧早已將他看穿：這個小子根本不是善，是蠢。他未將話說明，為的也是慢慢調教。
往客棧去的小巷昏暗又寂靜，蒼澤一路走來，心思全落在自己的心緒上，並沒有注意到暗處正有三個人在盯著他。
自那夜一戰後，宿衛五鬼，五人中傷了三人。除了蘇葉全身而退外，侏儒和竹竿也受了一些輕傷，養了幾日便也沒事了。方亮和方固兩人分別被刺中胸口和下腹。方亮奄奄一息，可惜一張白麵書生的臉已如死灰一樣，再不見屹立小舟迎風對月的風采。方固也沒好多少，腹部的傷幾乎讓他起不了身。如今兩人安頓在城西一座破院中養傷。
那一夜，沉淵劍落入蘇葉手中，除去那些已死的江湖人，也就蒼澤等人知曉這把劍的下落。蘇葉有意斬草除根，便帶著侏儒和竹竿出來尋找他們的蹤跡。沒想到如此巧，路上便遇到蒼澤。
“頭兒，難得這小子落單，咱們先殺了他。”侏儒壓低聲音對蘇葉道。
蘇葉看著蒼澤的身影，又警惕地朝四處觀望，隻見四周房屋門窗禁閉，悄無燈火，便道：“上。”
侏儒與竹竿兩人應聲飛了出去，竹竿呂飛手中的長劍朝蒼澤的後心刺去，侏儒莫栓右手持匕，一個滾地龍，貼近蒼澤的雙腳，匕首朝腳踝處割去。
早在二人盯著他時，蒼澤便覺身後有一股殺氣朝自己襲來。不出所料，一息之間，一劍一匕向他攻來。
蒼澤旋身躲過竹竿手中的長劍，腳下的匕首卻是避無可避，一刀割在他左腳的小腿肚上。他旋身中使出右腳的鞭腿，擊在侏儒麵上，將侏儒打得斜飛出去，摔在路旁的板車上。
侏儒摸著自己的臉站起來，那邊竹竿一擊未中將招式撤回，又使出一招斜斬。
蒼澤為了使出那記鞭腿，重心落在左腳上，此時腳一落地，便襲來一陣錐心的疼痛。他的動作一僵，隻見竹竿的長劍已朝他左臂砍來。
蒼澤就地一個打滾，人已落在兩人之間。蒼澤強撐著站起，將重心全部放在右腳上。
“是你們。想不到昨夜一戰，你們竟然全身而退。”蒼澤此時已看清兩人。見是宿衛五鬼，不由驚訝地道。
“哈哈哈哈，小子，你也太小瞧我們五人了吧。老子平生殺的人何止昨夜的十倍。”竹竿狂笑道。
“跟這小子廢話什麽。別浪費時間，殺了他，也好去找其他幾人。”侏儒捂著自己的臉氣急敗壞道。
“你們還要殺我朋友？”蒼澤道。
“自身難保還有心思管別人。看招。”侏儒說著便朝蒼澤的傷處彈踢出一腳，手中的匕首橫歌像蒼澤的腰腹。
蒼澤滑步後退，手中的風意掌已向侏儒的踢出的腳打去，綿綿如風的掌力將侏儒的腿和持匕的手一纏一震，侏儒被打飛出去。竹竿的劍也在此刻朝蒼澤刺來，蒼澤雙掌合十將劍控住，一拉一送，將竹竿往侏儒處摔去，隻見侏儒剛要爬起又被竹竿砸倒在地，“哎呦”一聲發出慘叫聲來。
蒼澤無意趕盡殺絕，何況他的腳已受傷，他隻想早點回客棧，好告訴李寂他們提防一二。
蒼澤剛要瘸著腿往前走，陰影處走出一人，陰笑著拍手道：“小子好俊的功夫。”
蒼澤往那處一看，隻見此人一張方臉棱角奇特，正是宿衛五鬼中的蘇葉。蒼澤戒備地看著他，隻見他一步步逼近過來，臉上掛著笑卻讓人汗毛直立。蒼澤注意到他的手，蘇葉手中拿著的正是沉淵劍。
見蒼澤盯著他手上的劍，蘇葉道：“怎麽？你也想要？”蒼澤沒有回答。
蘇葉舉劍到眼前，打量著漆黑的劍身，接著道：“都說這把劍是白衣劍客陌白的佩劍，你是他的徒弟，想搶回去也無可厚非。”
“你怎麽知道我師父的？”蒼澤疑惑地道。
“劍神無名的風意劍隻有一個傳人，就是白衣劍客陌白。小子你剛剛那掌用的便是風意劍的招式吧？”蘇葉道。
蒼澤沒想到此人竟如此了解他的劍招，即便化成掌式也被看出來了。他莫名地有些心慌。
隻見蘇葉接著說道：“白衣劍客銷聲匿跡很多年了，我這邊有筆帳還未同他算過，如今遇到你也是一樣的。師傅的賬，你這做徒兒的便替他還了吧。”蘇葉說著將力蓄在劍上，一道強勁的氣流朝蒼澤衝來，蒼澤顧不上腿上的疼痛，連連後退，手中是掌式也已向蘇葉打出，正是殺招風花雪月。
隻見兩股氣流在空中碰撞，空氣瞬間爆裂開來，小巷子中的擺放的物什都被摧毀。莫、呂二人不敢睜眼麵對，都撤過身去。他們沒想到頭兒一上來就使出了殺招——落虎平沙。
蒼澤隻見自己的掌勢被氣流吞沒，一股重若千鈞的力量打在他的胸口，身體淩空飛出五米，才重重落在地上。蒼澤想要爬起來，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嘴裏的血如泉湧一般。他渾身上下疼得厲害，眼皮也重得很。
蒼澤聽著蘇葉一步步靠近的腳步聲，想起在山中練劍的光景。
他到底還是丟了師父的臉。
這就是高手吧。蒼澤心中絕望極了，他的眼角滑下淚來：他還沒有見到阿娘呢？難道就這麽死了？
蒼澤心中不甘，卻已無力反抗，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心中無比後悔，嘴裏喃喃道：“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