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結拜
此刻已到子時,萬籟俱寂,夜光甚好,除了一地的泥濘濕漉和空氣中的水汽能看出剛剛下過一場大雨外,竟給人一種朗月星稀天空晴好的錯覺。氣氛一時安靜得能聽到火堆裏潮濕柴木時不時發出的嗤嗤聲,火星跳動時的劈啪聲,林子中小蟲的叫聲。
紀皓受不得這種安靜無話的氛圍,他向裴離搖了搖手中的酒壇子道:“前輩不是打算痛快醉一場嗎?酒還有,可要繼續?”
“就這點酒,你們幾個小子一人一口便沒了,不能盡興,不如不喝。”裴離瞟了一眼紀皓手中的壇子道。
“裴師叔若是想喝,且等我一會兒。”祈戎聞言,站了起來,說著便往自己的馬走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拿來了三壇子酒,道:“這是婉兒早早備下的,家中一個長輩愛酒,婉兒藏著回去孝敬他的。”祈戎解釋了一下,又對祈婉道:“難得今晚裴師叔與小兄弟酒興盎然,就先拿出來喝了,待回去時,哥哥幫你再備上一些。”
祈婉懨懨嗯了一聲,不去管他們,隻管去照顧沉睡的蒼澤。
紀皓向來自來熟的很,見祁婉年紀小,便哥哥妹妹地叫起來,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此時他見祈婉有點不高興,便誇下海口道:“小婉妹妹莫惱,待明兒,紀小哥給你備上一馬車拉回去,保準你那個長輩喝個痛快。”
“明日?哼,紀小爺有銀子了?”李寂在一旁陰惻惻地潑下好大一盤水,紀皓頓時焉了。
“哈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腹裏空。”裴離哪管這些,接過祁戎扔給他的一壇酒,咕嚕咕嚕喝起來。
“小爺也是這個意思,小婉妹妹,且容你紀小哥記個帳。”紀皓說著也開懷暢飲起來。
李寂比較斯文,他接過祁戎遞過來的酒,還客氣地道了謝,才對著壇口直飲。
祁戎也是能喝,見大家都喝得開懷,也不由抱壇豪飲。
喝了幾口酒,李寂不免也有些醉意上來,他笑著自薦道:“光喝酒有點無趣,且聽小子唱上幾句,給大家助助興,如何?”
“甚好,甚好,小李子你來唱,小爺來舞上幾拳。”紀皓一聽樂了,說著便將手中的酒壇往裴離那裏一擲。裴離一手接住,口中道:“好,好,且讓某開開眼界。”
李寂放下酒壇,隨意撿了根木頭,在壇口敲擊了幾聲後,便唱道:“舊友新朋席地坐,對酒當歌唱今朝。一入江湖莫回頭,誌氣需與天比高。不問是非對與錯,朋友生來兩肋刀。夜雨敲窗漾清波,馬上徐來心不饒。一山狂客兵器多,小子義氣豈是鬧。雨停風高空留笑,醉來問酒要不要。嬌女一聲將酒放,癡癡小兒醉臥倒。醉中還惹嬌客惱,哥哥隻好把歌唱。北地風光無限好,萬裏長城永不倒。男兒誌高天地闊,豪情自古心中有。薄酒一杯問君否,千裏山河與君遊。”
紀皓早已跳入中間的空地,和著李寂的歌打出虎虎拳風。隻見他的的拳力時而力拔山河,時而和風細雨,兩者無縫銜接,防不勝防。看來在剛剛的對戰中,他的拳力又長進不少。
“好,好。”蒼澤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聽著李寂時而激昂時而婉轉調皮的歌唱,不由入了迷。聽到最後他不由地出聲叫好。不知是嗓子燒得難受還是剛睡醒的原因,說話帶著點軟語,一聲叫好聽起來像是撒嬌。
祁婉卻在李寂唱道“醉中還把嬌客惱,哥哥隻好把歌唱”時站起來怒目望著李寂。心道:這人好不要臉,還編排上她了。
李寂被祁婉盯得有點臉紅,撐著羞澀把詞唱完。到最後幾句,竟唱得自己心中氣血激蕩昂揚,久久不能平靜。
“好。好一句男兒誌高天地闊。”裴離讚道,心中一股熱血湧動。
他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十五年前,他出穀尋找有關邢寧的消息。這是他第一次獨自行走江湖,也是第一次以醉劍裴離的身份在江湖上成名。那一年,他才十五歲。年少成名,帶給裴離的感覺非常好——那是一種到哪都有人知道你是誰的感覺,不再是寂寂無名之輩。一時間,他聲名鵲起,邀戰者無數,每一場勝利都在為他增添榮光。那時的他,就如此刻一樣,熱血沸騰,覺得自己真正活著。活著,隻為自己,不為師父,也不為劍穀。
裴離感歎著,祈戎喝著悶酒。幾人說話都帶著幾分酒醉。
李寂此時也醉了幾分,他舉著壇子問剛剛清醒過來的蒼澤:“薄酒一杯問君否,千裏山河與君遊?”
蒼澤哪裏就真的清醒了,他憨笑著對李寂道:“先把酒拿來,我再答你。”李寂聞言,笑著將酒壇子遞了過去。祈婉瞪了李寂一眼,過來攔道:“少主,你不會喝酒就別喝了,醉了難受。”
“誰說我不會喝的,你且看著。”蒼澤說著便舉起酒壇子往自己嘴裏倒。隻見一壇子酒劈頭蓋臉倒下來,全倒在臉上了。紀皓忙叫道:“小澤子,你別浪費酒,小爺還不夠喝呢。”說著便上來搶壇子。
蒼澤一把抱住躲了過去,笑道:“皓子,你別鬧,我想到了答案了。”
“那你倒是答啊。”紀皓也笑著,不再去搶。
“薄酒一杯問君否,千裏江山與君遊?”蒼澤重複了一遍,然後接著道:“刀山火海等閑赴,肝膽相照兩昆侖。”說完又往嘴裏倒了一口。他原本就不會喝,此時又有幾分酒意上了頭。
“好,好一句‘肝膽相照兩昆侖’。”李寂仰頭大笑道,“我喜歡。小澤,來,我認你這個兄弟。今夜我們就結拜,在場眾人皆是我們的見證。”
紀皓此時也醉了,腳下一步三搖叫嚷著道:“好,小爺也要結拜,小爺也要肝膽相照兩昆侖。”
蒼澤哈哈大笑,說道:“好,我就喜歡紀小爺這樣的,爽快。”
“來。”蒼澤說著便搖搖晃晃站起來,攬著紀皓走到火堆前的空地上,李寂也笑著走過去。
三人站作一排,齊齊跪下叩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
“我蒼澤。”
“我李寂。”
“我紀皓。”
“今夜我三人結為異性兄弟,至此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違此誓,不得善終。”
誓言說得極流利,三人說完又叩了三個響頭。
蒼澤許是醉得厲害,他拉著紀皓道:“大哥,你扶我一把。”紀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去攙蒼澤,李寂倒還好,能自己站起來。誰知紀皓沒有把蒼澤扶起來,倒是連滾帶摔也帶倒了李寂。三人摔成了一堆。
“我高興,大哥,二哥,我高興。”蒼澤眯著眼睛笑道。
紀皓也醉了,摔倒後也懶得爬起,幹脆躺平了。此時聽蒼澤喊著高興,便回道:“小爺也高興。小澤,以後大哥罩著你,別怕,啥事都交給大哥就好。”
“你們都高興了,我便也高興了。”李寂道。三人中最清醒的便是李寂,他酒量好,又喝得慢,自然醉得輕一點。此時他也不知為何,仰躺在地上,看著天空。天空模模糊糊的,有星光閃爍。自小到大,他好似從未像今夜這樣放縱過。
三人便都躺在那裏,呼呼大睡起來。
祈婉看著三人的舉動問祈戎道:“你們男人喝醉酒都這樣?”
祈戎回道:“哥哥從不喝醉。”此時他也傻樣了,這是扶還是不扶呢?
裴離看了一眼睡成一堆的三人,兀自喝了一口酒道:“別管他們了,早點休息吧。待明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