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驚變
三人牽著各自的馬兒,慢悠悠地從東門進來。
東大街的景象一如他們前幾日離開時那樣,人潮湧動,分外熱鬧。
三人一路往客棧而行,不知為何,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蒼澤掃了一眼街上的行人,敏感地發現聚集在白城的江湖人少了許多。城中百姓對待江湖人的態度也明顯不同。原先麵上淡淡的,雖有好奇,也不過是多打量幾眼。如今卻像是見了毒蛇猛獸一般,在他們走過時迅速退走。
也不知是誰走的急了,一時不查,將一個四歲的孩童落下了。孩童站在街道旁,雙袖掩麵,嚶嚶而泣。
道旁的小攤販們皆佯裝看不見聽不到,認真地擺弄著自己攤子上的貨品。幾個還在近旁的行人也認真挑選著貨品,隻拿眼神偷偷地瞅著那個孩童。
三人看到眾人的反應,甚是不解。對視一眼後,蒼澤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管上一管。蒼澤見李寂也沒有動作,隻搖著手中折扇,打量著四周的人。
蒼澤正想向李寂要主意,那邊紀皓將韁繩交到蒼澤手中,自己大步向前,朝孩童走去。
隻見紀皓蹲在孩童的麵前,衝孩童露出笑容問道:“小娃娃,你家在哪?大哥哥帶你去找娘親可好?”
孩童聞言一愣,停下哭泣,從袖縫裏偷看了一眼紀皓。
紀皓見孩童在偷看,便又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誰知孩童一見,張嘴便是哇哇大哭,哭聲震天。
紀皓不防備,被突然的大哭聲嚇得往後一倒,坐在了地上。正想起身時,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寶兒,娘的寶兒。”
隨著這一聲,蒼澤看向那處,隻見一個布衫羅裙的婦人滿臉慌張地朝孩童跑來。
婦人來到近處,見孩童前麵的地上坐著一個少年,又見少年身後站著兩個少年和三匹馬。一個少年搖著折扇,姿容俊秀,另一個少年一身勁裝,身後背著一把劍。婦人的腳步頓時停住了。
她一步步慢慢地挪到孩童旁邊,怯怯地朝地上的紀皓福了福身,雙手無措地垂在身側,抓著自己的裙子。
孩童認出娘親的聲音,也不哭了,滿臉淚痕抽抽噎噎地躲到婦人的身後,探出頭來偷偷瞄著蒼澤。
婦人顫顫巍巍地蹲下身抱著孩童、輕拍他的背道:“莫怕,阿娘在呢。莫怕,莫怕。”
孩童緊緊抱著婦人,在婦人耳邊小聲地道:“阿娘,有拿劍的人.……”
婦人一把捂住孩童的嘴,喝道:“莫要胡說。”說著將孩童拉到自己的身後,站起身來,朝蒼澤三人福了福身。
蒼澤剛才便一直觀察著婦人,此時見婦人麵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身體顫抖如篩糠,看著像是病了。
蒼澤正想上前詢問,誰知那婦人行完禮,將身後的孩童抱起來,腳步飛快地朝最近的巷子奔去。
蒼澤驚詫。看來是自己想差了,婦人身體無恙,且好得很。隻是婦人如此舉動,讓他不解。
蒼澤看向李寂,李寂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此時他手中的折扇已經合上,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手心,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
紀皓此時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他摸了摸自己臉,驚恐地問道:“難道小爺這幾天沒有收拾自己,已經醜到麵目可憎的地步了?”
蒼澤被紀皓無處不在的自戀逗笑,但臉上的表情卻很凝重。他明顯感覺到,那些路人躲避害怕的那個人是自己。
看著一見他們三人走近便作鳥獸散的眾人,蒼澤不由地上下檢視了自己的著裝。今日他穿的是一身淺藍勁裝,外罩湖色半袖,除了背上的短劍和身後的黑馬,並無不妥之處。他又看了看紀皓和李寂的裝束,皆是翩翩佳公子朗朗好少年的模樣。
“我知道他們在怕什麽?”李寂突然開口,他指向蒼澤背上的那柄劍道,“是劍,他們害怕小澤身上的劍。看來這幾日城中有大事發生。”
蒼澤正想細問,便聽紀皓道:“管他什麽大事,小爺現在餓了,先去吃一頓再說。”
紀皓二話不說,拉上蒼澤便往客棧奔去。蒼澤還想去牽自己的馬,回頭便見李寂將兩匹馬的韁繩係在自己的馬鞍處。三匹馬一前兩後,走在李寂伸手。
蒼澤衝李寂抱拳一謝,便由著紀皓拉著自己一路往客棧跑去。
李寂不緊不慢地跟在兩人身後,無奈地搖搖頭。
到了客棧,紀皓率先了進去。蒼澤等著李寂將馬交給客棧的雜役後,同他一道進去。
一進客棧,才發現紀皓還在門口等他們。此時,店小二迎了上來,笑道:“三位小哥兒遊玩回來了,可還盡興?”
“盡興個屁,小爺都快餓死了,趕緊給小爺上好酒好菜去。”紀皓說著扔了塊碎銀給店小二,往他們慣常坐的位置走去。
店小二一見銀子,眼放金光,立馬屁顛屁顛地往後廚去了。
三人落座。
蒼澤打量了下四周,見客棧空蕩蕩的,大堂裏吃飯的人都沒幾個,而且看起來都不是什麽江湖人。蒼澤正想說什麽,李寂按下蒼澤的手,示意他莫急。
不一會兒,店小二便將各式菜肴擺了滿滿一桌。紀皓像是餓了許久,直接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個鴨腿,一邊啃著,一邊催促道:“吃啊,怎麽都不吃?天大的事吃完飯再說。”
蒼澤倒也是真餓了,也不客氣,不由分說地吃起來。李寂隻夾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蒼澤正好奇李寂為何不吃,便聽到紀皓也放下了筷子。
紀皓對店小二招了招手。店小二一見,便跑了過來。
“小二哥,跟你打聽個事。”紀皓說著,先將一塊碎銀塞在店小二的手裏。
店小二整張臉笑得連眼睛都找不著了。隻見他接過碎銀放在手中顛了顛,邊將碎銀子塞入自己的懷裏,邊諂媚地道:“小哥兒,請問,小人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紀皓也不拐彎抹角,直接指著空蕩蕩的大堂,打趣道:“小爺看你這客棧快開不下去的樣子,是出了什麽事吧?”
“小哥兒,您這話是問對人了。這事兒還就小人知道得清楚一些。”店小二有點自得地道。
“廢話少說。”
“是,是。”店小二忙應道,“這事還得從三日前說起。三位小哥兒也是幸運,你們走後的第二日,客棧便來一個人。說是中原來的一個劍客,叫什麽來著,對了,叫劍狂徐仁。此人六七十歲的樣子,鶴發白須顴骨高聳,一身灰白色的長袍,背一柄長劍,看起來仙風道骨……”
那日,徐仁一進客棧,便尋了一張空桌坐下,掃視了一眼堂中眾人,方道:“老叟聽說此處有一把絕世寶劍,削鐵如泥堅不可摧,有心想見識一下,不知寶劍在哪位江湖朋友手裏?”
話音剛落,整個大堂一片寂靜,剛剛還興致勃勃談論各種江湖傳言的一眾人都停了下來,看向徐仁。
一個身壯如牛、肥頭大耳的人,站起來說道:“你這老頭兒,想要得劍,也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徐仁眼皮都不抬一下,問道:“你是哪位?”
“本人乃江南四大天王李剛是也。”說著,那胖子操起自己的武器——一對烏金鐧,呼呼耍了兩下,擺出陣勢來。
“沒聽過。”徐仁冷冷道,“老叟沒空與你們一一招呼。想來你們人也不少,若是對寶劍有意,明日辰時,東城門外五裏處的槐柳坡,單打也好,群毆也罷,老叟倒要看看誰有資格得劍。”
徐仁說著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他起身往門外去時,那張看起來毫發無傷的桌子轟然倒地,四分五裂。
堂中一應江湖人皆麵有懼色,大氣也不敢喘一個,剛剛還有點狂妄的胖子李剛,訕訕坐下。兩條肥壯的大腿抖如篩糠。
“老叟記著你們,可別一個都不來。若是掃了老叟的興致,哼!”徐仁站在門口處,回頭望著堂中的江湖人道,“到時可別說老叟不給麵子。”
“這徐仁是來下戰書的。口氣這麽狂,武功應該不錯。”紀皓聽到此處,插嘴道。
蒼澤正聽得出神——這還是第一次聽人說書一樣說起江湖中的事情——他見紀皓打斷,忙催促店小二道:“別停下,快說。”
店小二沒有理會蒼澤,隻拿眼睛看著紀皓。
李寂的臉色有些凝重。紀皓看了李寂一眼,催道:“快說,有沒有當場打起來?”
店小二見紀皓問起,忙接著道:“倒是沒有當場打起來。那日正好有一對兄妹要退房,兩人在此住了有半月時間。這兩人,你們也見過,就是這位小兄弟來的那日,坐在旁邊那桌的那兩人。”
店小二說著,手指向旁邊的那張桌子。蒼澤順著手指一看,正是那日那對兄妹坐的位置。
店小二繼續道:“那日,兩人正打算離開,路過門口時,正巧碰上徐仁.……”
徐仁一見少年手中的劍,攔住去路道:“這位小兄弟手上的劍不錯,不如明日一道過去槐柳坡,與老叟切磋切磋,如何?”
那少年退後一步,將妹妹護於身後,抱拳恭敬道:“多謝前輩盛情。小子尚有事,怕是不能前往。”
徐仁一聽,麵有怒色,說道:“人可以不來,劍不可不到。”說著便上去搶少年手中的劍。
少年旋身退開,拔劍而出:“前輩莫要強人所難。”
徐仁一見少年擺出的劍勢,不知為何,一改剛剛的強硬,淡淡地問了一句:“小子,此劍怕不是你的吧?”
“正是。故小子不能應前輩所言。”那少年一臉防備,深怕徐仁上去強搶。
“罷了,一個半大小子,能有什麽好劍。老叟也有看差了眼的時候。你們走吧。”徐仁不知為何,突然就退開身放兩人過去。
那少年抱拳道謝,拉著妹妹便出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