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殺心
沒有出乎秦昭的意料,第二日朝議之時,有人開始拿這篇檄文說事了。
“陛下,東海郡梁氏謀反,發了一篇《討夏檄文》意圖謀反!”吏部左侍郎龐偲率先出列,躬身行禮道。
“哦?你來給朕念念。”秦昭漫不經心地說道,似乎並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實則心裏氣得要死,“該死,這梁安還真會搞事,誰給這家夥出的主意?還知道寫這種東西。”
“啊……?”龐偲卻聞言一愣,這是他沒想到的。
皇帝絕對提前看過這篇檄文了,這是毫無疑問的事。作為大夏至尊,怎麽可能這麽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何況之前那三份榜單,明顯說明這位陛下有非同一般的消息渠道。
而且,當今夏皇的手段絕不弱於先皇,不可能沒有提前準備。
所以他出來也是隻是為了試探。
卻沒想到對方直接讓他在朝堂念那篇檄文。
要知道裏麵可沒一句是好話,說出來固然夏皇臉麵不好看,他自己也絕對沒什麽好果子吃。
“微臣不敢。”龐偲連忙說道。
“有什麽不敢的,讓你念就念!”秦昭表情有些不耐煩。
龐偲想得沒錯,秦昭就是想趁這個機會搞他。
至於臉麵?
這篇檄文天下皆知,讀不讀出來有區別嗎?
況且,事情馬上就能反轉,他才不在乎。
這個龐偲是楚懷瑾的鐵杆,如今吏部右侍郎已經安排上了吳庸,再把左侍郎拿掉,接下來就可以準備對付楚懷瑾了。
龐偲沒有辦法,偷眼看了下楚懷瑾,發現對方眸色深沉沒什麽表示,隻得出聲念了起來。
也不知道這家夥把檄文看了多少遍,竟似乎已經背過了——
“吳聖有言,無信不立;君子立世,德厚為先。自先皇殯天,小兒踐位,先改祖製,禍亂朝綱;後削諸侯,失信於人。為人君謂之不仁不義……
“然其外不能克敵於野,內不能剿匪於境。使異族狼顧,烽煙四起,百姓倉皇……
“今時尤不自知,罔顧蒼生困苦。土木大興,陷萬民於水火。此曰無德……
“東海郡梁氏,念君臣之義,陳兵於野。席卷起征,金鼓響震。破亂賊於龍門,扶大廈之將傾……
“既救倒懸,當為酬恩。而今小兒誌懷翻覆,言行浮詭,危急則勳賞懸授,克定則絲綸不行……
“有一於此,未或不亡。況四維不張,三靈總瘁。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
“七尺男兒,豈為奸佞之所趨;山河俱在,何謂寄他人於籬下?蓋天下之人,自當勠力同心!精誠合作,無道小兒豈可得而治哉?
“今以此文征之,布告天下,鹹使聞之!”
話音落下,滿朝俱寂。
片刻之後,秦昭略帶嘲諷地笑道:“背的挺熟練,私底下練了幾遍?”
“微臣並未多看,請陛下贖罪!”龐偲額角滲出冷汗,慌忙說道。
“想不到你還是個人才,看一遍就記得這麽清楚了。”
龐偲張了下嘴唇,卻不敢再繼續辯解,隻是反複說著“陛下贖罪”幾個字。
“退下去!”秦昭怒喝一聲,冷眼掃視著殿內群臣,麵色逐漸平靜下來。
“眾卿如何看待此事?”
隨後,在他略微有些意外的目光中,楚懷瑾站了出來,沉聲道:“陛下,我前些時候就提醒過您,大夏如今天時不好,不宜耗費太大人力物力。”
秦昭沒想到這次居然直接是他直接打頭陣。心中暗道:“你小子有種,真活膩歪了?”
又有些疑惑,按理說他不應該直接冒頭才是,難道真以為一個小小的梁氏能造成多大威脅?
卻不知道此時的楚懷瑾也是左右為難。
他自然知道秦昭沒那麽容易出錯。但時不我待,再不出手就沒機會了。
況且即使梁氏本身沒什麽威脅——他也看不上這群曾經的敗軍之將——但人家檄文發出來,說得有鼻子有眼。加上“推恩令”的威脅,必然會有人響應。
屆時龍蛇並起,就算之後平息戰亂,割據之勢也已經形成,他楚懷瑾在朝中位置自然穩如泰山。
現在出手,先壓製一下秦昭日益漸隆的威勢,政治籌碼又增厚一分,他認為這個風險值得冒。
“中書令認為應當如何?”秦昭不動聲色地問道。
“立刻停止修築各郡高台,解散徭役,然後對諸侯示好。念及陛下初登皇位,以及我大夏強軍,他們勢必不敢魚死網破。”
聽到這話,他都要被氣笑了,這是準備讓大一統王朝給小小的諸侯認慫?你怕是失了智!
“得找個機會把這家夥收拾了,真的太煩了!”
所謂手握利器,殺心自起。此時的秦昭威勢愈重,在一些事情上就不必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了。
“等這事結束就順勢建立東廠,楚懷瑾肯定不幹淨。”
在他的感官裏,此人壓根算不上讀書人,倒像是個純粹的政客。所以他的下場,也已經可以預見到了。
搞死楚懷瑾的想法,並非秦昭突發奇想,而是早就有了。隻是初登大位根基不足,所以一直不好動手。
當初合謀李福是其一,登基時反水是其二,自己要推行新政不能有太大阻力是其三。尤其是最後一點,決定了楚懷瑾此人必死。
此外,順帶著還可以立威,然後有這麽個重量級人物開刀來壯大新成立的東廠聲勢。簡直是一魚多吃,好處極大。
至於楚懷瑾知不知道他的殺心?秦昭判斷對方應該是有感覺的。
但問題是,以現如今的形勢,隻有一種情況楚懷瑾能全身而退,那就是激流勇退離開朝堂。如果他真這麽做了,秦昭還真不好處理他。
畢竟這是以前先皇在位時立過大功的人,又是曾經的三公,別人退了再秋後算賬,很影響風評。秦昭現在的根基在氣運,人心得失是很重要的,那樣做弊大於利。
可惜,身居廟堂身不由己,不是想退就能退的。況且楚懷瑾自己也舍不得辛苦得到的一切,秦昭早就看出來了,這是個以利益為本的人。
至於東廠的組建,他並不準備使用閹人。雖然因為出身內宮,這種人通常都很忠誠,但他實在覺得別扭,也不太喜歡淨身這種處置人的方法。
先不說閹人是否就一定不會反水,他有氣運金榜在手,完全不需要這種方式來分析手下忠誠度,更好的手段有的是。
思考的同時,秦昭雙目卻一直緊盯著下方殿中的楚懷瑾,時間一久,已經有細微的汗珠開始從他額頭滲出。
其他群臣在這個氛圍裏也有些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中書令可還記得朕之前說過的話?”終於,秦昭開口了。
楚懷瑾聞言一陣錯愕。
他繼續說道:“朕當時說,三個月內便會見效,但今日既然眾卿有疑問,我就提前給大家見識一番。”
說罷抬頭道:“宣,長公主秦萱進殿。”
“宣長公主進殿!”內侍們連忙高聲傳喝。
因為秦萱本身並未身居官職,所以平時是沒資格上朝的,需要特殊召見才可以。
不多時,在楚懷瑾等人略帶驚疑的目光中,一道靚麗的身影走入殿中。
神采飛揚,容顏傾世。
“秦萱參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