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墨瑜
韓歸人也確實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並未在修煉之事上糾結。
甚至拿到那一卷珍貴的《玄元一氣真陽訣》後，都沒有去打量一眼。
反而在聽到秦昭的問題後，明顯提起了更大興趣。
“原本我還有些擔憂，人族統一的阻力實在太大了。疆域合為一體，原本也隻不過是第一步。太祖皇帝當然偉大，但在治國時有些事情依然免不了會出現用力過猛的問題。”
韓歸人直言不諱地說道。
秦昭倒是也不在意，認真傾聽著。當年秦重在位時，固然對很多民間文人多有不屑，但對於有真才實學的老夫子，或者在宮內為官的學者卻一向很是敬重。
“不過看陛下自登基以來的一係列舉措，想必已經是胸有成竹。我也沒法給出更好的建議，隻能在一些邊邊角角上稍作補充。
“說實話，在老朽看來，陛下有些動作也有些過於激進了。”
韓歸人一邊說著，一邊暗中觀察秦昭的神色。
卻見秦昭麵色如常，並不動怒，隻是溫和地反問道：“不知老先生指的是哪一方麵？”
“‘推恩令’與修築各郡高台！這兩件事不應該同時做。”韓歸人沉聲道。
“您的‘推恩令’實在精妙，簡直讓我歎為觀止！在此時打壓諸侯，也並無不妥，否則夜長夢多，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勢。
“至於您征集徭役修築高台，想來自有打算，我也不敢妄加揣測。
“但是這二者同時進行，恐怕過於冒險了啊。落人口實，屆時諸侯並起，重演五國亂局，又該如何？”
聽到這話，站在一旁的子非臉色變了，想要開口示意自己老師別亂說話。
卻不想秦昭先一步說道：“老先生不必擔憂，此事朕有萬全之策，可保大夏無虞。”
韓歸人聞言，花白的眉梢輕輕挑起，卻也不再多說，心中暗自猜測秦昭到底是有什麽打算。
“老先生對於農、工、商之事，如何看待？”
這其實才是秦昭真正想問的。
對於如今的大夏，他當然有著自己認知和判斷，
至於內宮為官的那些博士、議郎、謁者，說實話秦昭並不是很看得上他們。眼皮子太淺，教教學生還行，跟他想不到一塊去。
但是韓歸人不同，歸隱民間數十年，是真正了解世間百態的學者。
“農為國本，現在大夏底蘊不足，裁軍減稅不失為上策，如此方可休養生息。
“商業之事，不可不察，尤其土地兼並如今已經開始興起。雖然隻是苗頭，但裏麵隱患極大，陛下一定要重視。
“至於工事，老朽卻不太了解了。”
秦昭點了點頭，開始跟韓歸人關於這些問題細聊起來。說得多了，連一旁子非也忍不住加入了進來。
隨著交談深入，韓歸人卻是越發驚訝，感覺就沒有這位皇帝不知道的事。
若是秦昭知道了他的想法，肯定會在心中暗笑，你以為九年義務教育是鬧著玩的呢？
……
與此同時，北山郡通往陽城的官道上，一行四人正在縱馬疾馳。
說起來，這些官道還是當年先皇在位時修建，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為了方便調兵出兵各地郡縣。
隻可惜當今時代工作效率還是比較低，北山郡的路又格外難修，到現在也是斷斷續續的，沒有全部完成。
“小瑜，你說進京之後，我們能見到夏皇嗎？”一匹駿馬上，身形微胖，麵貌看起來卻十分清秀的青衫少年出聲問道。
即使嘴上說出的是問句，他卻也並不顯得十分擔憂，反而興致勃勃。
這四人赫然便是從北山郡而來的機關城弟子，此時正奔赴都城而去。
“為何不能？”墨瑜雖然這會兒心情並不平靜，眸光也帶著幾分複雜。
聽到了這話時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在那金鱗榜上有名姓。世人皆知當今聖上最重人才，如何會將我們拒之門外？”
“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早就聽說陽城繁華，今日總算有機會得見了。”剛剛問話的韓淼頓時眉開眼笑，麵露期待之色。
“機關城裏雖然也是燈火通明，但待得久了總覺得壓抑。如今天高任鳥飛，我們正可以一展拳腳。”另一匹馬上的墨浩川也開口說道，麵目陽光俊朗，同樣是個神采飛揚的少年郎。
大概是因為久居地下的緣故，他和另外兩人一樣，也都是膚色白皙不輸女子。
“要說最高興的，肯定是小雪了吧，這次終於能跟你的瑜哥哥雙宿雙飛了～”這時，幾人之中看上去最開朗的韓淼，看向了四人中的最後那位少女，怪聲怪氣地調笑道。
“你閉嘴！”少女嬌喝一聲。語氣裏倒也沒有多少怒氣，更多的還是羞澀窘迫。
此女名為洛晴雪，不同於其他幾人孤兒出身，她是從小在機關城內長大的。
洛晴雪的父親乃是機關城副城主洛平。
雖然名為副城主，但其實機關城裏並沒有非常森嚴的等級製度，隻是城主和幾名副城主分管的領域不同。
所以在這個如同微型國度一般的地下世界中，洛晴雪就如同一位真正的公主一樣。
算得上是天之驕女了。
加上她長相甜美，親切可人，天分又高，城中絕大多數的男弟子都對她暗生情愫。
不過洛晴雪從小就對墨瑜情有獨鍾，其他人也就都把這種仰慕隱藏在心底。
無論機關城內高層之間的關係如何，底層弟子之間的關係確實是極好的，說是親如一家也不為過。
畢竟城中絕大多數都是孤兒，甚至很大一部分連自己的父母姓字名誰都不知道，從小一起長大，關係當然差不到哪裏去。
“說起來，為何小雪不在那個‘金鱗榜’中呢？咱們機關城裏，除了小瑜之外，天賦才情最高的應該就數小雪了吧？”這時墨浩川忽然想到了什麽，略微有些疑惑地說道。
“誒？這麽一說還真是，看來皇帝陛下那份‘金鱗榜’也沒有那麽公正客觀嘛。”韓淼咧開嘴笑了起來。
“不要胡說八道。”墨瑜連忙出聲阻止道，“聖上自有他的想法，到時一問便知，不要胡亂猜測。”
“哈哈，小瑜倒是對陛下崇敬得很。不過這也正常，這位夏皇可是真心為我們普通百姓著想的。”
“那是因——”
墨瑜轉過頭看向韓淼，剛要開口辯解，忽然瞳孔急劇擴張，嘴唇微微張開，嘴裏原本想說的話也變作了“嗬嗬”的急促喘息之聲。
就見剛剛還言笑晏晏的韓淼，胸口處被一根烏黑箭矢急速穿過，帶出一簇血花，隨後掉落在了前方地麵。
而馬上的韓淼，眼中迅速黯淡下來失去神采。
微胖的身軀瞬間從馬匹上墜落。
在慣性的作用下，向前又翻滾了幾圈才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