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雷雨之夜，星象之變
次日夜晚，李福終於等來了期待已久的傳訊。
“報！後將軍南嘉已經領命調兵前往江平郡，現已渡江抵達衛寧河畔！”
“報！姬氏私軍目前已經盡數渡河，進入江平郡腹地！”
“……”
隨著一條條軍隊調動的消息報上，李福神色逐漸放鬆下來，悠然自得地坐在行宮內喝起了茶水，等候最終的喜訊。
“報！主上，在江平郡腹地臨城方向發現百花軍蹤跡，與左將軍李平發生平野遭遇戰，其間有赤鳳真形顯現。但不敵李將軍五萬玄甲，現在已向西方撤離！”
“很好！無論對方如何分兵，隻需要盯緊秦昭就可以了，其他人都無需考慮！”
李福精神一振，站起身來高聲說道。
等屬下領命而去後，他踱步走到行宮之外，舉目遠眺。
今天本是月圓之夜，此時天色已經漸暗，按理說正應該是月明星稀的時候。
不過這會兒南陽郡正著滂沱大雨，天空中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完全將月光遮蔽住了。
李福看著這昏沉的夜色與大雨，歎息道：“真是好天氣啊，正好給太子殿下送行。”
……
都城陽城，丞相府中。
楚懷瑾同樣得到了秦昭再入江平郡的消息，同時，還收到了來自李福的信箋。
“楚丞相台鑒：
“太子秦昭此時已再次進入江平郡地界。此處早有重兵集結駐守，後方還有近三十萬追兵。圍剿成功，在此一舉。
“事不宜遲，還望丞相早日輔佐四皇子繼位登基。
“中車府令李福親筆。”
內容不多，楚懷瑾很快就將其看完。
但在看過之後卻許久無言。
良久之後，他才喃喃自語道：“秦昭啊秦昭，看來是我高估你了。原本見你不曾領詔自盡，還以為你已經不同以往，卻沒想到三年多時間過去，依然沒什麽長進……”
語氣複雜，不知是釋然還是遺憾。
“不過李福，你又把我當做了什麽？現在扶持秦複上位，對我又有什麽好處？”
說到這裏，楚懷瑾冷笑一聲，將手中錦帛放到火焰之中，很快化為一堆灰燼。
“還是等秦昭死了再說吧。”
對李福來說，肯定秦複越早繼位稱帝對他來說好處越大。
畢竟他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中車府令罷了。隻是仗著與夏皇關係親近，才能在此次大變故中占據關鍵位置，取得先手優勢。
但目前的主動權依然還在位列三公之首的楚懷瑾手上。
至於為什麽兩人會同時選擇秦複，其中原因倒是很簡單。第一是他年齡尚小而且沒什麽腦子，容易控製；其次則是這些年來夏皇無心家務，對秦複疏於管教，啟蒙教導基本都是由李福和楚懷瑾完成的。
話雖如此，楚懷瑾卻依然有些不安。李福此人心機深沉，秦複到底更親近誰他也心裏沒底，所以直到此刻也沒有完全下定決心。
而且他本質上也是個讀書人，雖然因為出身原因迷戀權勢，但也不希望大夏王朝因此衰落。加上之前晏常的承諾，他心中是有些許動搖的。
也因此，秦昭接下來的處境就是最終稻草了，會決定楚懷瑾心中的天平最終傾向於哪一邊。
除此之外，帝王繼位登基，也不是他動動嘴皮子就行了。詔書、太廟、宗族、守孝，尤其還要公布夏皇身死的一係列事件，其中非常複雜。
裏麵各種人際關係，各方勢力之間的平衡，又豈是一兩日能完成的。
何況秦昭還有太子名分這一重大義在身，如果他沒有身死，壓力全在楚懷瑾這邊。反而是最後的便宜全落到了李福身上，他怎會做這種蠢事。
現在不把事情做絕，給自己留有餘地，身居丞相之位進可攻退可守，又何必冒險呢。
“李福，你確實是個人物，論起權謀詭計，我確實比不得你，但也別把我楚懷瑾當成傻子使喚……”
……
三川郡澹台氏族地中，澹台錦書與澹台笙歌兩姐妹正在與一名老嫗交談著。
“老祖宗，您注意到星象變化了嗎？”
年紀較小的澹台笙歌聲音有些雀躍地詢問道。
一旁澹台錦書略顯無奈地搖搖頭。
這有什麽值得高興的？星象變化，對她們這些靠觀察星宮變化求存的人來說，難道算是什麽好事嗎。
老嫗聞言卻並未訓斥她忤逆，臉上亦看不出什麽喜怒，隻是平靜道：“這可不是普通的星象變化。”
少女表情困惑，沒聽明白老人的意思。
“星宮紊亂，星象混沌，這是劇變將至啊……”老嫗歎息一聲，原本略顯渾濁的雙眼此時卻有顯得深邃無比。
“老祖宗，您這是什麽意思？”澹台笙歌不再嬉笑，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一旁的澹台錦書同樣神色不安。
“我相師一脈存續千年，從未見得如此變化。偶有異動，便已是人族天翻地覆龍蛇並起之時了，但即便如此，也不會使我們完全被蒙蔽。”
說到這裏，她卻止住話頭不再繼續解釋，任由姐妹二人如何問詢也閉口不談其中細節。
轉而看向兩人說道：“如果那位太子殿下能渡過此劫，你們就入朝吧。不是作為客卿，是要你們去認真輔佐他。”
澹台錦書與澹台笙歌互相對視一眼，皆是有些驚訝。
他們家的祖訓一向是作為旁觀者，對天命之人稍加引導，不允許過多插手其中。
當年澹台氏之所以取代熊氏一族管理著晉國領土，也是遵循天命，之後領土內也基本是施行自治政策，很少直接幹涉。
為何如今老祖宗卻讓他們直接進入朝堂中了？
“那老祖宗您呢？”澹台錦書出言問道，聲音溫潤，不疾不徐。
“我老了，到時候，便為人族最後盡一次力吧，趁著還能看見點東西的時候。”她先是說了一句讓人不明所以的話作為解釋。
隨後用略顯渾濁的雙目注視著澹台氏這數百年來天賦最優秀的兩名女子。
“錦書，你性格沉穩，到時候要以勸諫為主，時刻為我人族根基著想，盡量不要讓殿下激進行事。
“笙歌，你雖然天資驚人，但性子活潑，原本並不適合作為相師。但在如今這個時代，或許卻是恰到好處。‘逆天改命’是你最喜歡掛在嘴邊的話，希望你能牢記本心，不要到時候害怕了，做起事來畏首畏尾。
“當然，前提是那位太子殿下沒有身死局中。”
年輕女子聞言臉色有些不自然，沒想到自己平時跟姐姐閑聊時說的話老祖宗居然都知道。
想到這裏，她怒視著一旁白衣女子。
澹台錦書卻搖了搖頭，示意不是自己告的密。
老嫗見狀笑了起來，心中的憂愁竟在一瞬間散去不少。
“好了，不是錦書告訴我的，別胡思亂想。以後要多聽你姐姐的話，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忠告了。”
……
除了李福和楚懷瑾這兩個作為此局棋手的關鍵人物，以及地位特殊的澹台氏相師一脈注視著江平郡動向之外。
天下各方高層勢力的目光也盡皆匯集於此。
身處朝堂的太尉晏常，禦史大夫許岩；
東海郡的法家一派，韓歸人、子非、邵隆之等人；
遍布天下的淩煙閣消息網、北山郡鬼穀傳人；
雄心勃勃的東海郡武國遺脈，梁氏子弟；
韜光養晦的江北郡周王餘脈，周氏子弟；
以及身處局中的四軍將領、乾國遺貴……
都在看著秦昭會如何破局，或是身死……
而此時的秦昭，看著眼前的滂沱大雨，同樣有些感慨。
此局過後，便是困龍升天，從此再無桎梏。
“真是個好天氣啊。”他輕聲感歎道。
“李福，棋至終局了。”
天際電閃雷鳴，烏雲遮星蔽月。
秦昭雙目微眯，神色縹緲地看著這壯麗的自然風景，他的思緒回到了前天。
想起當日在武牢關上與晏青君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