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四人邊吃邊聊些有的沒的,一下扯東一下扯西,卻也一點都不覺得無聊,秦芯音吃了一半玩手機去了,低頭看了一會忽然驚訝地叫了一聲。


  “哎?這兩個人怎麽那麽眼熟啊?”


  說罷秦芯音抬起眼來,笑眯眯地看著支楚月,支楚月迷惑地回看了她一眼,頓時有種不太美妙的預感。


  支楚月麵不改色地喊:“我看看。”


  秦芯音正側著手機給蘇樂看,蘇樂看完了她才慢悠悠地將手機轉過來,她的眼神遊動一會終於落到屏幕的正中央的那張照片上。


  那是一張抓拍的照片,人的臉都因為對不上焦而有些模糊,畫麵的男生直挺挺地立著,身材欣長,一動不動地捧著花嘴角帶著笑望著向他奔來的女生。


  支楚月愣了愣,繼而緩慢地眨了眨眼:“這是?”


  “我和林哲嗎?”


  秦芯音收回手機,睨了她一眼:“不然呢?”


  她不由得眉頭皺了皺:“這是在哪看的啊?”


  “貼吧。有人發了,今天下午不是還有人扛著攝像機要拍我們學校高考後的照片嗎?我和蘇樂差點被攔住采訪了。”


  支楚月嘀咕著:“怎麽不經我的允許就發了呀?”


  秦芯音嘿嘿一笑,收起手機,樂嗬嗬地夾著菜:“男帥女美,這麽有氛圍感的照片發出來造福一下我們怎麽啦?”


  支楚月懶得理她,過了半會別扭地說:“照片發我一張。”


  差點沒把秦芯音樂死。


  四人吃飽飲足就到了散場的時候,秦芯音右手挽著蘇樂,左手挽著周婉晴,支楚月走在外側被周婉晴挽著手。


  看著天上疏朗的星星,又看著路上的奔流不息,支楚月不免有些感慨,高考之後就真的要各奔東西了。


  秦芯音打了個嗬欠,鬆開周婉晴的手,靠在蘇樂的手臂上:“不行了,我們倆先走了,你們路上小心點。”


  周婉晴看了她一眼,編排她:“得了吧,走吧走吧,看見你就厭了。”


  秦芯音沒心沒肺地眯著眼笑著:“別嘛,別厭我,過幾天再找你們玩。”


  支楚月笑著點了點頭:“知道了,快走吧。我和婉晴說會話。”


  秦芯音和蘇樂坐上車走了,支楚月和周婉晴挽著手站在吹著微涼晚風的夜裏,兩人頓了一會,默契地對視一笑,還是支楚月開的口:“走走?我好飽。”


  “走咯。”周婉晴笑了笑,“當消食了。”


  今晚的天空沒有雲,月亮清冷的光毫無保留地照射下來,在地上投出顏色不深不淺的影子,支楚月樂此不疲地追逐著自己的影子,周婉晴被她這番幼稚的行為逗樂。


  支楚月這才回過神來,抬起眼看周婉晴:“你有想過去哪嗎?”


  聽見這話,周婉晴不由得重重地吸了口氣,她眼裏沒有落點地望著前方,語氣有些飄忽:“不知道呢。想往北去,但是又沒有這個勇氣。”


  “北?”


  支楚月先前聽秦芯音說過周婉晴有過想當傳媒人的想法,而往北的幾所學校傳媒類專業都是全國聞名的。


  她頓了頓,說了個學校的名字。


  周婉晴愣了愣,繼而笑起來,語氣裏帶著些遺憾:“對啊。就是想去那裏,但是還沒想好呢。”


  支楚月收回眼神,感慨地講:“之前覺得你不會有這麽糾結的時候,看來還是我看人太片麵了。”


  周婉晴倒是坦蕩:“哪有人沒有糾結的時刻。”


  “對啊。可是你給我一種很勇敢的感覺,讓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支楚月眼睛眯了眯,忽然想起天不怕地不怕還被她拿來形容過蘇真真。


  於是她頓了頓,補充道:“是褒義。”


  周婉晴沉默了半會,忽然抬起眼,目光在小路上遊走,最後落在支楚月的臉上:“你和林哲是一見鍾情還是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吧。”支楚月想了想,“我以前覺得我對他是日久生情,後來覺得我可能對他是一見鍾情,好像冥冥中就對他多了一些特別的情緒,不由得追逐他。”


  “等到這份追逐久了,才發現已經變成喜歡了。”


  支楚月抬起頭,目光所及皆是人間的煙火,沒入眼裏多了一層溫暖的濾鏡,她的聲音輕下來:“但是他對我應該是日久生情吧。”


  “嗯,無論是日久生情和一見鍾情都無所謂,是喜歡的人就好。”


  周婉晴頓了頓,語氣不明:“可是我分不清我是日久生情還是一見鍾情呢。”


  支楚月被她這番話弄得滿頭霧水,一個不太真切的猜想浮出來,被她抓住:“婉晴,你有喜歡的人了?”


  “也許吧。”周婉晴聳了聳肩膀,表情已經恢複剛剛的平靜,“但是如果是喜歡,為什麽我連去找他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也許可能也不是喜歡吧。”


  支楚月欲言又止,很想寬慰她,可是喉嚨緊得很,還沒等她找到合適的詞語,她們之間沉默的氣氛忽然被急促刺耳的鈴聲打斷了。


  周婉晴拿起手機一看,眉目間蓄滿不耐煩,很快掐斷了。


  但是很快那個電話又打了過來,執著地響著,支楚月往那看了看,不由得捕捉到那上麵的來電人:“蘇真真。


  支楚月小心地開口問道:“不接嗎?”


  周婉晴先前一副冷冰的模樣瓦解變成了不耐與敷衍:“不想接。已經可以想到她要說什麽了。”


  “你爸爸的項目結束了嗎?”


  “嗯。結束了。也沒必要和她保持聯係了。”周婉晴歎了口氣,把手機掐滅,“所以,我也沒必要對她好臉皮了。”


  支楚月了解了,也沒有發表什麽言論,隻是有些感慨。


  被蘇真真霸淩的日子已經過去了那麽久,然而她想起來卻還是有些後怕,她低著頭晃了晃,想要把腦海裏雜亂的可怕的畫麵擠出去,抬起頭,眼前有片刻暈眩。


  她沒想到,在這裏又看到了蘇真真。


  蘇真真穿著緊身連衣裙,手拿著手機貼在耳邊,臉色猙獰地盯著她和周婉晴,而周婉晴抬眼看她,眼裏沒有一絲波瀾,等鈴聲響起,幹脆利落地掛斷了。


  蘇真真臉色陰沉得像泡在墨裏的白布,此時此刻滴出黑來,任憑怎麽擠壓清洗也變不回原來的樣子了。


  憤怒和不甘衝刷著她的理智,她步伐急促地走過來,支楚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扇了一耳光,耳邊有片刻的失聰。


  疼痛是手掌下意識覆蓋上去之後才感覺到的,支楚月愣了愣,她已經很久沒被人這樣打過了,蘇真真下手很重,顯然是找她泄憤的。


  支楚月沒想到過了一年,蘇真真還是老樣子,惡劣低俗。


  她痛得閉了閉眼,蘇真真還想把巴掌落下來,沒想到旁邊的周婉晴力道如此之大,直直將她的手折過來,扔到一邊。


  蘇真真疼得驚呼一聲,腳下不穩,摔在地上,耳邊挽起的秀發落下來,遮住半張臉,帶出一些狼狽來。


  “你!”蘇真真眼裏蘊含著不甘與不解,“你居然為了她打我?”


  周婉晴急促地笑了聲,雙手抱著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蘇真真,你怎麽還是不長記性啊?”


  “我很久之前就說過,我們兩個不是朋友。你憑什麽對我的生活指指點點?”周婉晴語氣裏透著嘲諷,“我對你是一次都包容不了,懂嗎?”


  “朋友?”蘇真真指著身後的支楚月,手指僵在半空中微微發抖,“那她那種下賤的人就配做你的朋友?我哪裏不比她好?”


  周婉晴聽見這話沒忍住笑得更開了:“蘇真真,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啊?隨意貶低別人,你真以為你家有幾個錢就高貴了了不起了是嗎?”


  “我告訴你,我最恨你這種人,之前不說是因為你還有點價值,現在你什麽都沒有了。”周婉晴掏出手機,“從今天開始,你的手機號不會再能打進我的手機裏。”


  “我對你忍夠了,蘇真真。”


  周婉晴後退幾步,牽住支楚月,聲音柔和了不少:“走吧,楚月。”


  支楚月被周婉晴牽住大步往前走,周圍的景物在眼前迅速往後退,支楚月不由得微微轉頭看向落在身後的蘇真真,她坐在地上,眼神裏絲毫沒有悔改的意味,有的隻有無窮無盡的怨恨。


  她歎了口氣,轉過頭來。


  高考結束後林哲和支楚月的角色忽然互換了,她每天眼巴巴地在家裏等著市初高二的同學下課,然後再樂滋滋地去接林哲下晚自習。


  一開始林哲還有些不習慣,看見倚靠在紅牆上衝他揮手的支楚月,總覺得這應該是自己做的事情才對,可是下一秒又會被溫暖充滿。


  支楚月整天無所事事地,唯一的樂趣就剩下逗林哲了,為此把每天下晚自習的林哲氣得夠嗆,把她圈在臂彎裏,凶巴巴地警告:“不許耍我了。”


  支楚月一開始還會乖乖認錯,到後麵就隻剩下吐鬼臉的惡劣。


  “你累嘛,我就給你調劑一下生活。”


  林哲不太喜歡地開口:“可我真的會被你逼急,你知不知道支楚月?”


  支楚月搖頭晃腦:“不知道。”


  林哲掐了一把她的臉,湊過來,鼻息撲在她的臉上:“要說知道了。”


  支楚月睨了他一眼,我行我素地:“不知道。”


  林哲幹脆不理她了。


  到了六月下旬,成績就要出來了,支楚月一開始緊張得手腳發軟,覺也睡不好,支有雲看她那模樣,也有點焦慮了,晚上新聞也不看了,就在房間裏看每一頁都印得密密麻麻字的書,企圖精心。


  再過兩天,成績就公布了。


  支楚月還沒反應過來,信息就發到她爸手機裏,她瞳孔裏倒映著支有雲驚喜愉悅的表情,頓時舒坦了,明白了這是一個還不錯的結果。


  後來的事就按部就班了,填報誌願。


  她的成績上A大綽綽有餘了,隻是在專業選擇上犯了難,她思前想後選了金融。


  聽到她的選擇時,林哲抬起頭:“金融?你喜歡?”


  支楚月搖了搖頭:“不喜歡。但是可以賺很多錢。”


  她坦誠地講:“我想要賺大錢。”


  林哲被她逗笑,抱著她點了點她的鼻子:“你不後悔就好,去了就好好學。”


  自從高考成績公布後她心情一直很不賴,她一臉嚴肅地回他:“遵命!”


  成績出來後,市初吹了幾天大字報,支楚月的名字儼然列在了第一張大紅報上,和學習很好的許知遠在一張紙上,感覺確實還不賴。


  支楚月美滋滋了幾天,周五恰好碰上林哲放學,她穿好鞋手機也沒拿就出門了。


  她接到林哲,兩人牽著手往回走,他們走了小路,人少離家也遠一些。這正完美契合小情侶的需求,兩人就想著多待會,其他多餘的想法也沒了。


  隻是今天支楚月的眼皮總是在跳,心裏也不安生,總覺得不太安寧。


  兩人走進拐角處,更覺得今天的氛圍奇怪了。


  人在遇到危險之前總有一種神奇的感知力。


  下一秒,牽著手的兩人麵色凝重的抬起頭,眼前四五個大漢戴著口罩,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他們手裏握著兩指寬的木棍,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支楚月額頭滲出一層薄薄的汗,語氣很冷地開口:“你們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們,請放我們走。”


  為首的大漢嗤笑一聲:“我們可不要錢。你覺得我們專門來這堵你,是為了錢嗎?”


  支楚月眉頭一皺,頓覺不妙,不要錢,居然赤裸裸奔她來的。


  “林哲。你先走。他們衝我來的。”


  “你說什麽呢?”林哲緊緊牽著她的手,有些憤怒地喊。


  他們被逼得連連往後退,兩人在瞬間轉身往後跑,身後的人如洪水猛獸追著他們,林哲拖著她拐入小巷中,可是支楚月太缺乏鍛煉,這時候已經跑不動了。


  她兩腳一軟,跌到地上,身後的一群人已經追上來了,他們沒有退路了。


  支楚月從來沒覺得自己那麽可惡過,她無力地趴在地上,想站起來,卻又險些跌坐到地上。


  林哲站在她前麵,伸開手臂,宛如屹立這世間的她的唯一的守護神。


  支楚月雙眼朦朧回過頭去,隻看見少年單薄的背此刻去撐起了她的所有安全感,吹進小巷敲響千家萬戶的風吹起他的發絲衣角,他直挺挺地站著,無畏地衝他們喊:“你們有什麽條件,可以開。”


  “但是,不要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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