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瑪雅預言

  兩人給了錢就順著來時的路折返,沿途商店的櫥窗都好像被冰冷鍍上了一層灰,支楚月和林哲兩人的影子就這樣投影在玻璃窗上。


  外麵的風太冰,支楚月被吹得耳朵有些發麻,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下,周圍的人流帶來的熱氣盤暖了兩人。


  “你的節目排練得怎麽樣了?下周五就是校慶了。”


  林哲一聽見這個問題感覺就來勁兒了:“別說了,練習室裏一對情侶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吵得我和宋稔新吉他都彈不了。”


  半響,林哲回過神來才發現說漏了些什麽,抬頭看支楚月,發現支楚月正雙手交疊著托著右腮,清純可愛在眼裏流轉,那樣認真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一瞬,支楚月才開口:“嗯?怎麽了?”


  支楚月那樣聰明的一個人,對他偶爾的馬虎包容得很,扯開話題:“他們為什麽吵架啊?”


  林哲很快又被她的話題牽著走,語氣憤憤地:“對啊,他們怎麽那麽多架要吵?就是雞毛蒜皮的事兒。”


  他抬起眼,有些疑惑也帶著認真:“是不是談戀愛就會讓人變得斤斤計較?”


  那雙鈍圓眼角的眼睛揉碎了店鋪灑下的白亮的光,變得生動,閃耀在眼裏。


  支楚月覺得他那樣的眼神像一隻可愛的小狗。


  她放下支著頭的手,語氣變得遲疑:“可能?”喝了一口水,頗不自在,“我沒談過,不了解。”


  “但是我能理解。可能這是愛的一種特殊的表達方式吧。你看他們不還是樂在其中,樂此不疲?”


  支楚月的表情太正經,講話一字一句的,林哲咬了一口的蛋糕險些掉下來,他用叉子鉤住,在盤子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支楚月看他,才發現他的眉梢都染上了笑意,雖然嘴角還是崩得緊緊的。


  兩人一對視,林哲就繃不住了,圓括一樣的笑在臉上放開,骨節分明的手摁住肚子,笑到靠在椅子上,仿佛真在笑什麽特別好笑的事情,眼角都要暈出眼淚。


  支楚月更加不解了:“笑什麽?”


  她有些窘迫,放下叉子,感覺盤子裏的蛋糕食之無味:“好吧,我不說了。”


  林哲還沒有意識到什麽,隻繼續說著,像是笑得不盡興:“咋了,說啊,我覺得很好笑啊。”


  支楚月:“……”


  像鬧脾氣一樣,支楚月靜默了幾分鍾,才幽幽地說:“不說了。”


  “你知道瑪雅人的預言嗎?”過了幾分鍾,支楚月突然說。


  林哲拿著叉子的手一頓,抬起眼看她:“什麽?”臉上一閃而過的窘迫。


  他輕輕地提醒著:“我是理科生。”


  支楚月笑了:“聽說,2020年6月21日是世界末日哦。”尾音輕輕地,神神秘秘地,刺激得林哲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支楚月,你從哪兒看的這些啊。”


  “雜誌。”


  “你怎麽還有時間看雜誌呀,高三不應該天天寫卷子嗎?”


  一聽這教訓語氣的話支楚月就不樂意了,嘴巴耷拉下來:“誰規定高三就得天天寫卷子?”


  “你就是不能看呀,看雜誌的時間你可以寫好多張卷子了。”


  林哲的語氣頗為認真,他放下叉子,姿勢也端正起來,利落的輪廓在燈光下奕奕生彩。


  “為什麽不能看?那你也不知道瑪雅人的預言啊。隻有我知道。”


  “我怎麽不知道了,我就知道,2012年12月21日才是世界末日!”林哲喊起來。


  兩人的對峙像一場戲,戲一落幕,兩人對視而望隻見兩人吵得通紅的臉頰,透著認真執著的眼睛閃亮著,最後心也隨著落幕沉下來。


  臉上的潮紅褪去,隻有心裏的平靜像石子投入湖中的漣漪,逐步朝周身暈開,像帶著涼鑽入大腦,支楚月被激得一醒。


  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


  兩個人皆是一愣,對上一眼,又從彼此的眼睛默契地讀到了笑意。


  “我們怎麽總是吵這些毫無意義的架?”支楚月問。


  “我們沒有吵架啊。”林哲很是不解地反駁。


  支楚月皺起來眉頭:“有啊。”


  林哲有些不敢相信地手指掃了一圈兩人:“這是吵架?”


  支楚月一點頭,他就靠在椅子上,笑得睫毛輕顫,眼睛都要眯起來:“支楚月,誰想和你吵架啊?”


  “哦。”支楚月的臉上也掛不住了,卸下了軟和。


  “你怎麽文縐縐地,好無聊。和許知遠一樣,和你們吵架沒意思。”


  支楚月喝了口水,才慢吞吞地回他:“啥呀……我沒有。”


  “2020年。我可能在給別人打工吧,喝西北風。”林哲思索了半響,開口說。


  話題不知道怎麽又轉回這裏,支楚月安慰他:“不會,你可以留級重讀。”


  林哲瞥了她一眼,見她立馬低下頭去喝那杯快見底的水。


  “那你呢?你要考什麽大學?”


  支楚月這次沒有猶豫,很快就說:“省內的那所大學。”


  “S大?”


  “嗯。”


  林哲對這個回答感到滿意:“好啊,省內回南城很方便。”他頓了頓補充,“省外不好,你肯定吃不消。”


  “你又知道了?”支楚月抬起頭,嘴角卻掛著淺淺的笑意。


  “我就是知道啊。”林哲說這話時尾音上揚,透著少年的篤定,胸有成竹地,好像真的很了解支楚月一樣。


  冬天的南城看起來灰霧霧地,好似灰色的薄紗從天上鋪下來,過濾了燦爛的陽光,變得柔和、不真切。


  支楚月和林哲就坐在這樣被陰霧籠罩的南城的某一間最普通的小吃店裏,支楚月偶爾抬頭看見陽光漏下來,細細碎碎地晃入她的眼睛。


  這樣的瞬間,她總感覺前所未有地平靜、柔軟。


  校慶在周五,秦芯音從周一就開始念叨,一到周四她就坐不住了,趁著午休時間湊上來,坐在支楚月的前麵,支楚月正在翻看雜誌,亮麵折射著光有些刺眼。


  秦芯音抬手摁住那反光的地方:“欸,支楚月別看雜誌了。和你說個秘密。”


  “嗯?什麽秘密?”支楚月從密密麻麻地文字和圖片中抬起頭,對上秦芯音因為激動而瞪大的眼睛。


  “校慶啊!你肯定不知道咯。”秦芯音有些得意,“求我,我就告訴你校慶的節目單。”


  “不想。”


  “欸?你真的不感興趣?裏麵還有宋稔新和林哲!”秦芯音激動地壓低聲音,臉都漲紅了。


  支楚月不動聲色地說著:“我知道。”


  “你又知道啦?你怎麽知道的。你不可能知道吧?”秦芯音過了半響,才反應過來,暗罵一聲,“我靠,我忘了你們晚上一起走的。”


  支楚月輕輕地笑起來:“我還知道,他們是吉他彈唱。”


  “……”秦芯音扭過頭去,“支楚月,你少得瑟。”


  一到周五,高三生就坐不住了,頻頻往窗外探頭,看路過肆意笑著的換上禮服的某些高一高二生,微冷的風吹著挺拔大樹的枝葉,和平時一樣,卻又和平時不一樣。


  興奮像慢性藥劑浸入每個高三生的腦袋,腦袋裏的卷子、錯題在今天都暫時被翻倒出來,隻有今天放肆地想著,愉快著。


  站在講台的班主任,有著中年男人普遍的啤酒肚,額前頭發稀少,戴著一雙金屬眼鏡,眼看這群學生坐不住了,卻也不想提前下課,板起臉:“都給我認真點。”


  班裏發出小小的哄笑聲。


  他拍了拍桌子,又開始苦口婆心:“你們現在想有什麽用,還不如多做點卷子!”


  溫柔的鋼琴曲從掛在教學樓最中間的喇叭傾泄而出,像是翻騰著的水倒入大海,在一瞬間掀起了波瀾。


  班裏的一些男生開始站起來,激動地揮動著手臂:“放假了放假了放假了!”


  班主任陳老師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地指了指那幾位男生,終究是嘴角掛著笑,由著他們去了。


  “走了走了走了。”秦芯音跑過來,右手提著小書包,“去衛生間。”


  支楚月還沒回過神就被激動的秦芯音拉入了衛生間。


  秦芯音今天紮了了個公主頭,頭上別著一隻蝴蝶結,淡淡的鈴蘭香在周身環繞,支楚月湊近聞了滿鼻:“你身上好香。”


  “你要來點嗎?”秦芯音打開書包放在洗頭台上,支楚月一眼看見了裏麵裝的一大堆瓶瓶罐罐。


  “秦芯音,你怎麽帶那麽多東西?”


  “欸,等我,我換個衣服。”


  ?


  支楚月困惑地看著她拿著裙子衝進衛生間,反應過來不由得失笑:“秦芯音,你怎麽那麽多花樣?還以為你也要去表演節目呢。”


  “不啊,那我當觀眾也要是最美的。”


  秦芯音一邊換衣服一邊回她,過了好一會她換好裙子,是一條及膝的白裙,裙邊勾著漂亮的蕾絲做成櫻花狀,裙身蓬鬆襯得她像闖入人間的小天使。


  秦芯音走出來轉了幾圈:“好看不?”


  支楚月點了點頭:“好看。”她扯了扯秦芯音,“出來再擺弄,裏麵髒。”


  秦芯音跳出來,披上披風:“有點冷。”


  “那怎麽辦啊,晚上更冷,你把外套也帶上。”


  她瞪了支楚月一眼:“你懂不懂!?這個時候怎麽能穿校服外套呢!那我白瞎了這套裙子了。”


  支楚月笑起來:“大小姐,你怎麽那麽多事啊,那我讓蘇樂幫你拿著吧。”


  秦芯音一把拉住支楚月,表情有些凶:“不許!我自己拿。我自己拿行了吧。我才不想麻煩他。”


  秦芯音把外套塞進包裏,反手扯下支楚月的頭繩,對上支楚月投過來迷離的眼神,開口笑喊:“freedom!解放頭皮!”


  “秦芯音你真的是!”


  “別動。”


  秦芯音摁住支楚月,從懷裏掏出兩個淺藍發卡,卡在支楚月的耳後的頭發處,又拿出口紅,認真對著那嘴唇塗抹,支楚月掙紮的手被她握住。


  “別動呀支楚月。”


  支楚月別扭地僵硬地立在原地,任由秦芯音靠近時氣息的接近。


  “好了!大功告成!”秦芯音放開她,退後一步,很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支楚月看過去,鏡子裏的自己,頭發軟軟地垂下來,眼裏清柔流動,平時素白的唇被染上了粉紅色,嬌豔欲滴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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