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陳天佑的出路
肉雞清空後劉秋立刻進購了一批雛雞育雛。
自打上次被外地人偷了大彩電後陳燕再也不招收外地工人了，聘用了幾個周邊村裏的苗族男子來砍桉樹葉子，劉秋和她兩個人主要負責養雞和烤桉樹葉。
街天的時候依舊要去市集賣雞蛋和雞。
這天她正坐在雞蛋攤子前給客人捆綁雞蛋，陳天佑垂頭喪氣的背著書包來了。現在他已經在鎮上的初中念初三了，成績平平，整天就和同學嘻嘻哈哈的。
陳燕見他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問他“咋了？這個時間點應該在學校了啊！”
陳天佑個子很高，人也很瘦，他坐到陳燕旁邊像棵冬季有些凋零的樹。
“姐，我不想上學了！”他怯怯的說。
陳燕真想暴打他一頓厲聲道“這幾年學費我可沒少接濟、我們當初是沒錢，不然誰不想念書。就你，現在全家就你一個學生了，哪個不是出錢的出錢，出力的出力。你現在說不念了，你找抽啊？”
“我在學校裏他們老打我！”陳天佑咕噥道。
陳燕更是氣結“我有沒有教過你？誰打你你就打回去！你看看你這個慫樣，那麽高的個子白長了！”
“反正我不念書了！我成績也不好，也考不少大學的！”陳天佑篤定的說。
陳燕站起來拉他的胳膊“走，我們去學校。我看看誰把你打得都不想念書了。”
陳天佑死皮賴臉的坐在地上不動，他一米八的大高個兒陳燕怎麽也拖不動，隻好又坐下“你看看二姐，她讀完書出來現在是老師，你咋看看我和三姐，沒文化每天就會在地裏種莊稼，養點豬雞。這輩子是沒什麽出頭之日了。你也想這樣？”
陳天佑腦子簡單，他哪裏會想那麽多“我願意種地，讓我去教書我也不會啊！無覺得種地挺好的，那麽多人都種地也好好活著不是？”
陳燕道“我不是說種地不好，但是有比這更好的路為什麽不去走？”
“反正我不讀了，我連被子都搬去你家裏了。你讓我姐夫開拖拉機送我回家去，我去幫媽種地去！”陳天佑口氣堅決。
陳燕真想狠狠抽他一頓，想到他一個一米八的大小夥子被姐姐在大街上打了多丟人啊，又放下了抬起的手掌。
她伸出腳踢了一下天佑穿著的布鞋道“去去去，一邊去，別打擾我做生意。反正我是不會讓他送你回去的。”
陳天佑站起來“不送就算了，我走回去還不行嗎？被子放在你們耳房門口，你幫我收著，改天我拉著大白馬來駝。”說完背著包走了。
陳燕在後天喊他“哎哎，站住！”
陳天佑聽見她喊走的更快了。
陳燕大聲道“臭小子，你等我明天回去教訓你！”
劉秋剛從家裏吃過飯回來，手上還拿著一碗飯，他送去給陳燕。走到半道上遇到了陳天佑“哎哎，你去哪呢？”
陳天佑望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道“我回家！”然後不理他，匆匆離開。滿臉的苦大仇深，劉秋心想這孩子真是長大了反倒整天喪著個臉了！
去到攤子前劉秋就問陳燕“剛瞧見天佑了，哭喪著張臉，誰惹他了？”
陳燕伸手接過碗筷吃飯“說是在學校被人打了，現在不想讀書了！”
劉秋忍不住笑出了聲兒“你看看他那大高個，還會被人欺負？”
陳燕白了他一眼“是啊是啊！我怎麽知道？別說他，氣人！明天我要回去一趟，看看這小王八蛋是抽的什麽瘋！”
“嗯，我送你。”劉秋坐到旁邊。
第二天一早陳燕就坐上劉秋的東風農用車，兩個人順著彎彎扭扭的山路開去。
劉秋剛認識陳燕的時候這條路隻是剛夠牛車過的土路，現在兩邊擴寬了一點，農用車也能走了。但依舊是土路。
陳燕帶帶的望著外邊道“什麽時候這條路也澆成像去縣城那樣的水泥路就好了！”
劉秋挪逾她“你就可勁兒的想象吧！這種村子裏的路大概率不會澆水泥的。”
陳燕懟他“我就想，不能嗎？改天說不定我們象山都全是水泥路呢！”
劉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行行行，您繼續做夢！”
寨子裏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的，車開到村口也就無法前進了，兩個人隻能步行進村。劉秋把車停在村口的河邊，那裏有個空地剛好能停車。
到陳家的時候李美鳳正帶著天佑春林和老五陳麗在地裏打穀子。陳燕趴在門口透過門縫看裏麵，大門上一把大鎖牢牢鎖著，進不去。
“燕子，回來了？”是鄰居吳大媽，以前陳燕還和她吵過架呢！
“是啊，大媽，我媽他們呢？”陳燕轉頭看她。
“一大早就出去了，今天要收穀子，怕是去大田裏收穀子了。”
陳燕點點頭“十點多了，估計也快回來了，我在這兒等會兒！”
現在陳燕在外麵賺了點小錢，聽說還有農用車呢，那吳大媽立刻諂媚的笑道“來來來，到我家坐著等吧！那麽久不回來了，怪想你的！”
陳燕棵沒忘記當初她要追著自己打的蠻橫模樣，立刻拒絕道“不用了不用了，大媽我在這兒等就是了！”
那吳大媽見她不去，也站在那同她說話。
問她在西龍做什麽營生，日子過的怎麽樣，孩子多大了，等等
陳燕雖然不耐煩，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畢竟是左鄰右舍，得罪了她怕是李美鳳日子會不好過。劉秋就坐到門檻上聽他們嘮嗑，他向來不喜歡和這些婦人多言，所以能躲就躲，一句嘴也不插！
幸好沒一會兒李美鳳母子三人就回來了。
大白馬一邊馱著兩大化肥口袋穀子，都是才剛剛在田裏現打出來的。
農村打穀子用的是一個大大的木頭槽子，把割好的穀子捆好然後雙手紮緊那紮穀子用力拍打在木槽的邊緣，穀子粒會因為大力的震動和拍打掉到穀槽裏。然後再用鏟子全鏟進口袋拿回家。當然，要變成米還得拿去碾米房通過機器加工把穀殼從穀粒身上分離出來。陳燕以前最怕的活計就是打穀子，秋老虎最不饒人，再加上打穀子很灰，穀穗上的毛也會飛到人的皮膚上，令人奇癢難耐。
陳天佑剃著板寸頭臉和脖子曬得通紅，正不知所措的牽著大白馬看著陳燕。一雙眼睛裏都是無辜。
陳麗則開心的衝她們揮手“四姐，你來了！怎麽今天有空回來？”
春林背上還扛著一袋穀子，此時已經走到門口，劉秋正幫他把背上的穀子卸下來。
李美鳳拿著兩把鐮刀，馱著背，臉上都是疲憊“咋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做飯！”
陳燕叫了聲“媽！”立刻就撒開吳大媽的手跑到巷子口摟住陳麗“想你們了，回來看看。也是剛到不久的。”
李美鳳上前開了門一行人有說有笑的進了院子。
陳天佑在最後，他拉著馬進來，把馬拴在進門處的院子，春林和劉秋走過去幫他一起卸下馬身上馱著的穀子。
陳燕跑進廚房舀了一瓢冷水喝下“這水可真甜呐！以前我怎麽沒發現。”
劉秋笑道“誰不是離開家鄉方覺家鄉好！”
陳燕舀了一瓢遞給他“你也喝點吧！解渴！”
劉秋擺擺手“不喝不喝。我不渴。”
陳燕把那瓢水倒到了院子裏“切，愛喝不喝！”
劉秋暗自偷笑，這人，都當媽了，還跟小時候一樣。
陳燕並沒有立時發難。等大家一起吃了飯才問李美鳳“天佑說他不上學了，你知道嗎？”
李美鳳正坐在中門下扇著扇子涼風，身上通了幾個漏洞的碎花打底衫隨著她的動作皺起來。
她詫異的抬頭“不知道啊！他隻說學校放假了！”
“陳天佑，給我趕緊過來”李美鳳大叫。
陳燕皺皺眉，李美鳳人倒是老了，可這鬼吼鬼叫的功力真是一點沒見退化！
陳天佑低著頭從房間出來坐在院子裏的草墩子上，因為太陽曬得到，他又站起來把草墩子挪到了房簷下才重新坐好，背靠著一根紅色的柱子。
“怎麽不念書了？”李美鳳問他。
陳天佑不說話。
陳燕又道“媽問你話呢。答應一聲啊，你倒是！”
“媽，我回來幫你幹活吧！我不念書了，我成績也不好，別浪費錢了！”
李美鳳聽了原本的怒氣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緩緩說“如果你是擔心錢，那完全不必擔心。現在家裏就你一個讀書，還是供得起的。而且你四姐，二姐都會接濟的。”
“媽，我真的不想念書了！學校真的太難在了，我想回家！”說著眼淚嘩的就掉下來。
李美鳳陷入了沉默。
陳燕站起來，她坐不住了，焦急的走來走去，見李美鳳不說話隻好道“你不讀書你幹嘛？種地能有什麽前途？在這窮山惡水的地方，你還沒待夠？”
“那我出去打工吧，姐，我出去打工賺錢，好不好？反正別讓我去上學就行！”陳天佑態度很堅定，李美鳳又不說話，陳燕無奈的歎口氣道“媽，你倒是說句話啊！”
李美鳳囔囔道“本來他也不是讀書的料，天天的考倒數，我看他就是個農民命！”
陳燕最後的一點希望都被擊潰了“算了，算了，反正是你兒子，不是我兒子。我管那麽多幹嘛？都是自尋煩惱！”她煩躁的走出了家門。
劉秋沒跟上去，他想的是要問清楚陳天佑的想法，然後為他從長計議。
“想好了？不念了？以後不會後悔？”劉秋開了口！
“姐夫，真的想好了！我不念書了，去打工或者種地都行，反正我念書了。你看看我，左留級，右留級，都快18歲了CIA上初三，成績還是那麽差。在學校裏人人笑話我腦子不靈光，我還不如回來幹點別的。我姐也沒念過幾年書，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劉秋心裏想著，陳天佑確實不是讀書的料，本身不喜歡學習，而且又懶，如果小時候沒有陳美盯著，估計小學都念不完。他這書不念也罷，不如去學一門手藝，將來至少能養活自己。
“這樣吧，你再考慮考慮。我們先回去，周日的集市天，你來街上找我們，確定不念了就搬著你的行李回來。”
陳天佑點點頭。
劉秋這才順著路追出去，最後在河邊找到正光著腳在河裏踩水的陳燕。她穿著一件好看的碎花襯衣，一條半身裙，是昆明的親戚給的，正迎著秋日的暖陽站在河邊，用一隻腳把水踢得飛濺起來。
劉秋喊了她一聲“燕子！”
她回過頭，那滿腔的怒火早就不在，滿臉的笑容道“這河水真涼！”
劉秋走過去“那麽快就消氣了？”
陳燕道“我仔細想過了，其實他根本也不是讀書的料。不如讓他出去打工，學點本事，以後或許也能有出頭之日。”
劉秋點點頭“這就對了。條條大路通羅馬！”
“可我把他送哪去打工呢？”
“不如，把他送去二哥的養殖場打工，以後讓他回來幫我們養雞，或者讓他自己在外麵養！”
劉秋點點頭“這倒是個辦法！不過，我剛才說了，讓他再好好考慮一個星期。到時候如果他還是決定離開學校，我們再和他說，送她出去打工。”
陳燕點點頭“你考慮事情比我全麵多了。”
最後陳天佑還是決定輟學。陳燕和劉秋告訴他要送他去昆明打工的時候他差點沒開心到起飛。果然年輕人都是向往著外麵的世界的。
11月份的時候劉秋將陳天佑送到了昆明劉魁的養殖場裏了。陳天佑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更好的路，但他那時候很是開心，脫離了學校，脫離了家人，來到了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