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簡陋的婚禮
1992年的春天,陳燕和劉秋結婚了。
因為兩家都沒錢,所以隻能把婚禮變得簡單又簡單。
根據當地農村的禮節,除了給彩禮錢,兩家人還得各自置辦三天流水席。
男方要給女方買新衣裳,而女方要抬一把大紅色的傘,背一麵鏡子,還要買紅色的毛毯。等到了辦喜事的那天男方帶上禮金和禮品到女方家迎娶女方,女方的表哥或者舅舅則給男方披上毯子,然後女的就可以被男的接走了。
可他們沒有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沒有新衣服,沒有禮金,如今的車和房更是沒有。
春分那日劉秋找了和自己比較好的幾個朋友,殺了一頭豬,買了些水果和糖,牽著騾子就去了陳燕家。
有點胖胖的,笑起來憨態可掬的顧體給劉秋背著水果和糖;長得高高大大的圓臉的柳劍負責豬頭和豬腳;不高不瘦國字臉的湯星和瘦高個兒的解稻背著豬坐墩(豬屁股);剩下的胸脯啊之類的放在兩個籃子裏由那隻可憐的瘦騾子馱著。
兄弟五人和一隻瘦騾子就這樣上路了。
到陳燕家已經中午了,李美鳳把人迎了進來給他們做飯。
於是那豬肉就變成了劉秋和他好兄弟們的食物。
吃過中飯陳燕就騎上騾子和劉秋他們走了,劉秋家沒有彩禮過來,所以陳燕這邊也沒有陪嫁的東西。隻有一套被子和一隻熱水壺,是李美鳳買的,放在騾子馱著的竹筐裏頭。
兩個人就這樣舉行了寒酸的婚禮,兩手空空組成了新的家庭。
雖然沒有婚禮,但劉秋帶著陳燕去旅行了。一場很短暫的周邊遊,乘著火車到臨安古鎮,看了世界第二孔廟,走了朱家花園,也去燕子洞嚐了一碗燕窩紅糖稀飯。然後兩個人又坐上小火車轟隆隆回到家,攜手開始新生活。
嫁到劉家,又是另一段艱苦奮鬥的故事,但那些苦難和心酸裏也摻雜了很多幸福和快樂,比起在陳家倒是多了些酸甜味兒出來。
陳燕和劉秋一家住在一個院子裏。院子是劉家從祖上就傳下來的了,裏麵原本住著五六戶家人,都是劉家榮的親兄弟姊妹和他們的兒女,但現在大多都各自出去討生活了。
唯有劉家榮和家人留下。
他是老幺,哥哥們當兵的當兵,送信的送信,死的死,就他一個陪著自己的母親,他是走不了的。
年前劉家榮的母親也去世了,原本她住的正房就空出來,劉秋和劉定哥倆就搬進去住了。可劉秋和陳燕結婚了總不能繼續住在祖婆婆的屋子裏。
劉家榮夫妻兩個住在一間小矮房裏,旁邊有一間屋子是分給老三劉家光的,但他一家都移居昆明。那間屋子就變成了牛舍,牛舍上頭是沒人住的一個小閣樓。
劉家榮和劉秋就用泥巴重新把牛舍樓上的牆砌好,成了劉秋和陳燕小兩口的婚房。
回到劉家天都快黑了,劉家榮的老婆魏海仙早早就在中門外等著了,見人一到趕緊放了鞭炮端出熱在鍋裏的菜大家一起吃了。
陳燕是知道劉秋家裏窮的,但沒想到那麽窮,窮到他們結婚連一件像樣衣服都買不起給她穿,窮到連結婚住的新房都是牛舍樓上的耳房。
房子是比較老舊的土木結構,但有兩層,隻是原本樓上是簡便的空樓,沒有牆體,農村裏改這種屋子大多是為了方便在樓上掛玉米,放蠶豆等等,並不住人。雖然現在加了泥巴牆,但陳燕說話嗓門大,她要是喊誰整個院子的人都能聽見。
可那有什麽辦法,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來了就不能回頭了。
新房裏有一張高高的桌子,刷了新漆也依舊看得出是張舊桌子了,還有一個櫃子倒是新的,上麵雕刻著好看的牡丹花,內裏刷成橘紅色,倒也不顯俗氣。
另有一張木床,也是舊的,可喜的是有陳燕帶來的一套嶄新的被子和床單,還有剛從店裏扯回來的棉絮,用來墊在木頭板上睡覺,一點也不硌人。
因為弟弟劉定還沒結婚,所以一家人是並著過的。並沒有人提出分家。
劉秋的母親身體不好,做不了重活,至多就是能做做飯,打掃一下家裏的衛生。
陳燕一嫁進門就包攬了所有的內務,還有澆菜水喂豬這些活計也全落在她身上了。
劉秋頭上有個姐姐,也是剃頭匠,但陳燕並沒有見過她,據說年紀很小就出去打工學新式燙發剪發去了。後來她才知道,是跟著一個男人走了。
劉秋和弟弟到了集鎮上趕集的那天就去父親租的理發店裏給人剪頭發,平時人少,所以大家都去地裏幹活,不去店裏。
陳燕嫁進去的時候是春季,到四月雨水開始落地,寨子裏的人都忙著到地裏插秧。
家家戶戶都忙,人手不夠,所以陳燕也披上蓑衣,戴上帽子和劉秋他們一起挑著秧苗到秧田裏插。
這些事情原本陳燕在家裏也是做的,但在鎮子上不一樣,這些重活,尤其是下雨天的活計,大部分時候都是男人去的。但陳燕長腿一抬就挑著秧苗走了“別看我是個姑娘,幹起活來你指不定比得過我呢!”她言笑晏晏,劉秋隻好趕緊挑起一擔子秧苗跟著她走了。
陳燕的能幹很快就在村裏傳開了,周圍人都知道劉家的兒媳婦能吃苦,什麽田地裏的活計都肯幹。插秧,栽煙,挑煙葉,背玉米棒子。村裏還沒有拉通自來水,陳燕從古井挑著兩桶水回家氣都不歇一口,更不會停下來歇腳。
加上她嘴皮子利索,附近的老人小孩,大爺大媽她很快就全部打成了一片,一出門就有人與她搭話。
“去哪兒呢?”
“今兒買菜呢?”
“燕子,你家今年這個煙葉不行啊!看著不好!”
“燕子,吃梨子不?剛從樹上摘下來的!”
“燕子,你婆婆病咋樣了?我聽說最近不大好!”
陳燕很快適應了鄉鎮生活,隻是婆婆的疾病總是反複,家裏有點錢全花在她的病上,日子過得很是不易。但她從沒想過要離開劉秋,她想的是要如何才能創收,讓日子好過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