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封建迷信餓死人

  陳燕無暇顧及父親死亡帶來的幻滅般的傷痛感，那時候在農村人死了是一件重大事情，要辦流水席，要請吹嗩呐的樂隊來吹嗩呐，還得找神婆來做法事，還要請村裏的年輕壯漢來幫忙抬棺材上山，還得立碑等等。陳燕的姊妹們沒有一個人操辦過這種事情，她隻能憑著感覺來安排這些事。


  她到父母臥室找到可憐兮兮的兩百元錢來安排這場必須喜慶隆重的辦理的喪事。二姐陳美識字，所以負責到鎮上買石碑刻字，五妹負責在家照顧兩個弟弟。陳燕就去找村裏的一些親戚，請他們到家商議抬棺人和找樂隊的事情，因為她不知道怎麽聯係上那些樂隊的人。


  天都快黑的時候，李美鳳和陳梅回來了，跟著她來的還有村裏著名的神婆張芬。


  張芬拿著本破破爛爛的書翻著，走到陳鑫躺著的棺材前大聲喊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命該至此莫有怨言，寒冬離去大雪出殯，埋置大樹山頂，造福子孫後代。”


  說完她收起書拿出一堆黃紙撒向空中，繞著陳鑫的屍體叫道”走吧，走吧，帶上你的買路錢安心上路吧！有什麽未完成的心願托夢給我，一定幫你辦妥！走吧，走吧，不要做孤魂野鬼，去喝了孟婆湯好好投胎吧！”


  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話語和讓人不能理解的行為，陳燕大多不記得了，印象最深就是那漫天的黃紙和那句“走吧，去投胎吧！”


  直到半夜，那神婆鬼鬼祟祟和李美鳳進房間拿了錢財才離開。


  陳燕偷偷扒在門縫上看見李美鳳從雕刻著精致牡丹的紅箱子裏拿了一個銀色的掛墜和一對象牙筷子給那神婆。


  陳燕知道那是李美鳳的嫁妝盒子。但那時她尚且年輕，不懂得什麽是封建迷信，什麽是騙人錢財，更不知道世界上有騙子這種形式的人存在，於是傻了吧唧讓人把家裏最值錢的東西騙走了。


  出殯的那天，那神婆也來了，走到墳前說”這個位置是我給你們家千挑萬選的，以後一定保佑你們姊妹平安健康，長大了全部嫁到好人家，過好日子！“


  農村死人必須辦三天流水席，為了辦席李美鳳再次打開了她的紅箱子，她把所有能賣的都賣了，隻剩下12塊很小的玉墜，上麵雕刻著精美的畫，每個都不一樣，那是她留給子孫後代的。


  其實她並不是個重男輕女的人，所以後來無論是孫子還是孫女，甚至外孫女也得到了其中一個玉墜子。


  李美鳳因為辦喪事幾乎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庫。


  這還不是最令人崩潰的事情。


  最崩潰的是陳鑫出殯後的一周，吃完了辦席剩下的飯菜，陳燕發現家裏的米缸空了，玉米也沒了。


  家裏還有弟弟妹妹嗷嗷待哺，她該怎麽辦？

  她氣鼓鼓的去質問李美鳳“媽，咱家米和玉米呢？”


  李美鳳答她“米原本就快沒了。辦席全用了。玉米嘛，我沒錢付張師傅就送給她了。”


  陳燕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瘋了，什麽都給她，我們吃什麽？“


  李美鳳婆麵無表情的說“要給的，不然以後她就不幫上天傳達旨意給我們了。”


  陳燕歎了口氣道“上天不上天的我是不知道，我隻知道咱家現在是揭不開鍋了，你說怎麽辦吧？”


  李美鳳想了一下說“沒事兒，我暫時去村裏找人借點大米吧！等明年收了麥子再還新米給他們。”


  陳燕靠在廚房門口望著中門下的柿子樹“去吧去吧，我在家裏等著。”說完進屋給正餓的哭天喊地的小天佑倒水喝。


  就是這樣的日子，給親戚朋友借米，借玉米來吃，一家子艱難的過著。


  後來陳燕嫁給劉秋，劉秋常說“世上沒有鬼，隻有心懷叵測的人，我們信仰的黨和政府早就說過，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所有的迷信都是騙人的！”


  陳燕怨恨了那神婆好一陣子，直到現在她還都會說“封建迷信害死人，我媽就是天天被這些搞迷信的人騙著，她所有好東西都給人騙走了，連口飯都不給我們一家老小剩。騙子可恨，我媽更可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