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瘋狂的尼羅
“這麽說你們倒是人類征服迷失之地的前站了？”葉逢可不記得明日會的備案中有這座旅社，“誰給你們的身份？”
中年經理見葉逢似乎可以講道理，便繼續道，“我們或許沒有官方身份，可正是因為這座旅社的存在救了無數的冒險家，甚至是你們明日會的執行者們也數次向我們求救，才得以保住性命。”
“所以他們在附近找了三天三夜也進不來？”葉逢突然明白了這件旅社收人標準，那就是不敢惹人多的，“就因為他們小隊尼羅太多，沒有我們縫人魔好對付？”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誰都知道縫人魔小隊的尼羅可比那種需要幾個甚至十幾個尼羅組成的執行單位的個體強大多了。
但是雙拳難第四手，像清理者這樣的執行單位是不容易一次全部拿下的，所以，如果其中有人失蹤的話，那麽剩下的尼羅怕不是要把整間旅社都拆了。
正如沒搞死縫人魔小隊，就招惹了葉逢這個災星。
而且純淨人對魔物來說是美味，可對於這間旅社這種存在來說，就是麻煩，搞不好就會把附近遊蕩的魔物招過來。
所以，葉逢現在也不明白，清理者小隊為什麽會有個純淨人存在，偏向虎山行這麽勵誌的？
思緒轉動，葉逢舉起了劍，說出句十分蠻橫無理的話，“沒有明日會的官方認證，所有迷失之地及附近的違法組織都是可以消滅的。”
“你們這群人總是這麽自大，完全不顧及帝國和人類究竟需要的是什麽！”中年經理的表情終於破防，伸手從西裝內拿出一個黑色的方形盒子，對準了葉逢，“所以人類的處境才會越來越艱難，你們就是阻礙人類存續最大的……”
“呸！”葉逢粗暴且無理地打斷經理的義正言辭，笑道，“你們要我的命，我還不能報複？不過是找個借口拆了你們，需要上綱上線？反派死於話多！”
在葉逢極度清晰的視野之中，能看到中年經理手上肌肉微動，他也果斷持劍橫擋並且閃身後退。
細如牛毛的銀針從盒子裏射出，顫動的針尖有赤紅的光，明顯是淬了毒。
這倒是讓葉逢驚喜了，這個世界還有這麽細致的工藝？居然能做出武俠小說中才存在的暗器。
然而這些針對速度慢、防禦力低的生物或許有用，葉逢的無蹤訣卻是比這些針更加快的。
中年經理似乎知道這些針並不能傷到葉逢，在對方格擋防禦的瞬間，身體迅速後退，直接撞在紅色膜包裹的‘肌肉牆壁’上，然後整個人便被‘吞’了進去。
等葉逢閃躲完了‘暗器’，中年經理已經消失在肌肉壁之中。任憑長劍切開數道口子也找不到任何蹤影。
就在葉逢打算去樓下看看中年經理是不是跑路了的時候，已經許久沒有動靜的尖叫再次響起，這次還有整棟建築的抽搐。
麵前的肌肉壁像是縮水的布料，傷口留著紅色的粘液，在葉逢麵前迅速布滿褶皺。
“這家夥……”葉逢眼睛眯成一條縫，轉身朝‘心髒’所在位置奔跑而去，還不忘提醒黑貓，“自己想辦法離開！”
算一算時間，應該是綠燈蛇毒進入了那顆巨大的心髒，毒發了。
到達時，葉逢就看到羅斯特裏正揮著一雙利爪跟剛才消失了的中年經理打鬥著，腳下的薄膜早就被利爪割開，裏麵的透明液體也紛紛噴湧出來。
在液體中跟中年經理打鬥的羅斯特裏居然還語帶慶幸地朝葉逢喊，“都是幹淨的水，嚇老子一跳，原來不是惡心人的粘液……”
葉逢沒理他，先去查看要他捂住的口子。
口子已經外翻，不斷流出血液，毒液沒了蹤跡，數層薄膜之下那顆‘心髒’已經停止了跳動。
跟它相連的血管也紛紛收縮，就像冬日的藤蔓，滿是褶皺，已經枯萎。
“你們到底做了什麽！”中年經理氣憤至極，下手也越發狠厲，“伊甸旅社可是人類在未來生存的希望！”
伊甸？
據葉逢所知，這個世界並沒有伊甸園的傳說，這玩意兒的命名難道是巧合？
“人類靠著這種東西生存？做寄生蟲嗎？”提出質疑的是的羅斯特裏，相比起葉逢，這個魔物對人類世界和魔族都更加了解。
“以後人類就待在一個個這種東西裏麵？”
羅斯特裏根本無法想象人類隻能生活在這種旅社之中會是什麽樣子？
可葉逢卻是能想象的，在地球上的人類不就是住在一棟棟滿是‘格子’的建築裏麵？
隻要有網，有水電，有外賣……常年不出門的也是有的，這種人類還不是一兩個，而是一個叫做‘宅’的群體。
好吧，思緒還是遠了，葉逢不管兩人的打鬥，深吸一口氣，便潛入了薄膜的水裏。
薄膜一層層被割開人能通過的口子，葉逢一層層下潛，直到踩到那顆‘心髒’。
按照下潛的深度，這裏應該是在一樓的高度，而往下，還有兩層左右。
葉逢四周打量了一番，發現四周的肌肉壁上也有不少網狀血管，而隨著心髒上四對大血管的‘枯萎’，那些血管像得了傳染疾病一般，跟著‘凋零’。
要塌了，葉逢倒是不著急，聽那個經理那麽一說，他現在倒是很有興趣好好了解一下這個‘伊甸旅社’。
能儲存幹淨的水，肌肉壁支撐著建築主體，依靠魔物血液供養，主體也挺大。
這麽大需要多久能養成的呢？
是不是還可以繼續成長？
要是能移動的話，那就是科幻故事裏才會有的生物城市。
這樣或許真的是遭受血霧侵蝕的人類城市的未來？
腳下的心髒突然微動，陷入設想中的葉逢被嚇了一跳，手裏的劍本能地紮了下去。
這一下可就出事了。
本來在心髒和血管內的紫黑色液體被釋放了出來，身在水裏的葉逢正好被侵染。
原先已經死了的心髒，似乎找到了害死它的凶手，肌肉突然收縮又迅速膨脹，就在幾秒之間爆炸開來。
碎肉和稀釋後變為深紅的液體將葉逢包裹，視野一片血紅。
葉逢最後之意識到一件事，這些深紅的並不是液體，而是濃縮後的血霧。
血霧……會讓尼羅失控！
壓製的殺欲鋪天蓋地地湧上大腦，感官之內，一切活物都那樣讓人想要親手殺死、撕碎！
……
等葉逢意識回歸，已經是十個小時之後。
墨絲織成的‘黑布’跟身上的黑袍相連，將葉逢的身體死死束縛在原地。
雙手全是黑紅色的粘稠血液，已經接近幹涸，長劍還在手裏，腳底下有被切斷的一層墨絲，仿佛是泥土長了一層黑毛。
清醒來得很快，根本沒有迷茫的過程，就像打瞌睡的人突然被潑了一盆冰水，葉逢沒說話，隻是默默將長劍插回了劍鞘。
墨絲也在這一刻迅速剝離，眼前黑暗散去，葉逢才看清周圍的情況。
半徑百米內沒有一絲血霧，地上全是亂七八糟的屍體，無一不是因為切割而死狀慘烈，少量的本應該長滿雜草的土地像是被人刻意翻過一般，露出的一麵卻不是新鮮的泥土，而是一團團幹涸的血跡。
一切都是以葉逢所站之處為中心，就在五十米開外，距離他最近的活物便是醜老頭，身影虛弱，彎著腰劇烈地喘氣。
隻是呼吸聲卻十分無力，似乎隨時都會停止。
葉逢覺得麵上有些癢，抬手抓撓，抓下的卻是一塊塊黑褐色的硬物，那是已經幹涸的血塊，而他一雙手，也被這種東西包裹了一層，甚至是身上的黑袍……
動作間，便有細微的簌簌聲，那是身體表麵幹涸的血塊或者碎肉掉落的聲音。
喉嚨滾動間，葉逢呼出口氣，朝醜老頭走去。
“死了多少？”聲音嘶啞得跟醜老頭的聲音有得一拚，短暫的猶豫後還是說出了那個詞，“人類。”
“沒幾個，小子你是有虐屍癖，死透了的還要砍兩劍，”醜老頭也不嫌腳下雜草被血液染過，就這麽坐了下去，捂著胸口喘了好一陣，才接下一句，“都是畜生，你受不了引誘，它們更是撲火的蟲，方圓百裏的幾乎都聚過來了，屍山血海啊，屍山血海哈哈哈哈哈……”
葉逢不明白有什麽好笑的，剛才自己確實被這場麵嚇到了，現在回頭仔細看去，那些肢體確實幾乎都不是人類的。
“那些……傭兵？”如果當時自己吸入濃稠的血霧馬上就失控了，那麽旅社裏的人估計剩不下。
醜老頭卻是嘲諷地搖了搖頭，“你以為他們憑什麽行走在這種地方？還是你覺得他們中有哪一個有良心，會舍身拯救你？”
葉逢放下心來，即便這些傭兵都違過法，但凡身上還有人性的，他也無法坦然麵對他們被自己殘殺。
那樣自己豈不是真的成了分屍狂魔了？
葉逢解開黑袍，在醜老頭不遠處坐下，手裏揉搓上麵的雜物，問道，“那到底是什麽？不會隻是濃縮血霧吧？”
“那東西的名字叫……誘導劑。”醜老頭伸開雙腿，拉長脖子，似乎這樣能讓他的呼吸順暢一些，“是人類曆年來愚蠢實驗的失敗品之一，是能讓侵染者和尼羅瞬間陷入失控的藥劑，同時也是墮魔儀式的關鍵輔助藥物。在帝國境內已經禁止多年，沒想到這些不死心的東西居然弄到這裏來做。”
“不是什麽伊甸旅社項目？”葉逢簡單地解釋了自己失控前那個經理所說的話，換來了醜老頭的嗤之以鼻。
“借用魔物建立保護人類的空間？這種自欺欺人的實驗你也信？你說的那顆心髒裏含的濃縮誘導劑便是這個實驗的產物，在這種地方生活的人類跟天天抱著炸彈睡覺有什麽區別，他們是嫌人類滅亡得不夠快！”
如果說伊甸旅社的建立相當於一個大型的血霧過濾器，產生的誘導劑全部包裹在那顆紫黑色的心髒之內，並利用誘導劑刺激旅社這個巨大魔物完成生物係統循環，那還真不如抱著炸彈生活了。
葉逢見過的迷失者不少了，要是人類真的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被侵染乃至迷失甚至是變異也是早晚的事……
變異？葉逢手上動作頓住，瞳孔微縮，試探著問道，“那些服務員和老陳原本不會是……”
“是受了侵染的人類，”老頭應該是早就想到了，解釋道，“本身這個旅社的地理位置就太深入血霧之中，按照帝國的規定，這種地方的從業人員需要佩帶防護設備，且最多待一周就要跟外界的人輪換，再次進入間隔時間不能少於半年。”
“這個老陳在這裏已經待了很多年，我每次來他就沒離開過。”
葉逢想起那些瞬間焦黑的屍體，有些膈應，“那些人變異成那樣還能維持人形，是因為伊甸旅社本身的功能還是人為的？”
“有區別嗎？”醜老頭呼吸輕得異常，聲音也變得很輕，倒是不那麽折磨人的聽覺了，“那些東西早已經不能稱之為人，就像你。”
好吧，後麵三個字不說出來也不會死，這老頭子的情商已經沒救了。
葉逢還想問那旅社的殘骸在什麽位置，回頭才發現醜老頭已經閉上了那雙三角眼，布滿皺紋和老人斑的臉上蠟黃一片，要不是胸口還在微微起伏，簡直跟屍體無異。
葉逢站起身，將揉搓後的黑袍抖了幾下，上麵便幹淨如新了。
將長劍背在身前，葉逢拉著醜老頭的手臂將人背了起來。
隻有這時候才能感受到醜老頭是真的老了，身體輕得幾乎沒有重量，就連葉逢雙手著力的大腿都枯瘦得似乎隻剩骨頭。
也不知道這老頭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用墨絲阻止自己發瘋的，葉逢心想肯定不是一開始，以老頭子的秉性，起碼是躲起來等自己把那些魔物殺光之後，才會出手。
盡管不夠仗義，可這做法很符合情理，無可厚非。
畢竟自己發瘋的時候連自己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