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湯大人訓妻
枉沈恒之讀過許多書,這一刻卻覺得,哪怕何嬌嬌識字不多,可是見事極明。
他反握住何嬌嬌的小手,語聲裏帶著不易察覺的纏綿之意道:“阿嬌,我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何嬌嬌指指米線道:“還不快吃,都要涼了。”
又小聲飛快的補了一句道:“沈大哥,你從來就沒讓我失望過。”
因為從來不曾期待過,可是這一路走來,收獲的遠遠超出了當初的預期,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算是滿載而歸了。
沈恒之隻覺溫暖而貼心,這句話,大約除了他娘子,就再無人跟他說過了。
他一手在桌下握著何嬌嬌的小手,一手去撈麵線吃,隻覺麵線細滑,湯底鮮美,無出其右。
州館乃是官辦,接待的乃是各路官員,或者有身份的人,又有韓南盛特意交待下去,這次沈恒之來了之後便直接投宿到了州館驛站。
他們拜見完了韓夫人,本來如果韓夫人熱情,也許會留飯,然後再應酬兩日才回去。
如今卻不必了,隻消明白打道回府即可。吃完了米線,夫妻倆便往州館而去。
對於明天下午或者晚上,便能見到家裏的兩個闖禍精,何嬌嬌還是很高興的。
一路上又買了許多零零碎碎的東西,吃的用的玩的,全都是孩子物品。
她如今手頭寬裕,卻仍舊不大上心收拾自己,這次來州府也是特意買了首飾,打扮的很是隆重,不過顯然韓夫人瞧不上眼。
何嬌嬌所好也從來不在容顏粉黛間,路過胭脂鋪子的時候,也隻是進去買了兩盒麵脂擦臉,胭脂卻是一樣沒買。
路過首飾鋪子的時候,沈恒之好說歹說,才將她拉進了鋪子裏,買了隻小金釵,仔細替她插在頭上,這才罷休。
太過張揚的她也不喜歡。
等到夫妻二人到了州館驛站,將東西放進房裏歸置了一番,正欲準備要了熱水洗漱,卻聽得隔壁,房門砰的一聲響,然後便聽到一個男子的訓斥與女子小聲啼哭聲。
“……你除了哭還會幹什麽?讓你去拜見夫人,說些好話兒,哄的她開心了,但凡夫人在府君麵前說兩句好的,我年底的考評,說不定也能換成優。這點事兒你也辦不成,我娶你何用?”
沈恒之與何嬌嬌麵麵相覷。
那婦人哭哭啼啼小聲哭求道:“夫君,我……我下次一定不在夫人麵前失禮,夫君別生氣了……”
因此際是元宵,前來向韓南盛拜年的官員早在開年便來過了,哪怕想要巴結的也早將禮物送到了郡守府,回自己地盤上去了,今日州館客人極少,許多客房都空著。
沈恒之是屬於被韓南盛特意點名攜眷前來的,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碰上了熟人。
“怎麽是他?”
何嬌嬌聽得沈恒之認識,又覺得這聲音是有幾分耳熟,托今日碰見韓小娘子的福,她很快便想起來這是誰了。
“這不就是……你那位同僚?”
沈恒之點點頭,目露驚訝。
湯澤剛升任曲靖縣的頭一年,就碰上個爛攤子,隻除了將染了時疫的村子,全部屠殺有失天道之外,別的地方處理的也算不錯。
隻不過韓南盛大約也同沈恒之是一樣的心思,湯澤當年的考評便是個良字。
去年如何他就不得而知了,但今年沒想到還是沒得著個優,難道湯澤又做出什麽事了?
官員連年考評不好,便很容易影響升遷。
難怪湯澤著急了,帶了夫人進行後院交際。
不過聽哭哭啼啼的湯夫人所言,似乎韓夫人並不喜歡她,她好像在韓夫人麵前還失儀了。於是湯澤便將害怕不能升遷的怒氣,全發泄到了夫人身上。
大約他以為這一層樓,都沒住著客人,聲音便大了許多,倒讓沈恒之夫婦聽了個正著。
本來這種現象,在官場也沒什麽,不過何嬌嬌在趴著門板聽了,小半個時辰的“現場直播湯大人訓妻”之後。
輕挪著蹭到了沈恒之麵前,抱著他的脖子在,小聲耳語道:“沈大哥,我現在覺得自己好幸運。”
腆著臉去巴結人,這種事情她斷然做不出來的。
如果真嫁了這種男人,她要麽自請和離,要麽將這男人揍的臭死,總歸不會任由他劈頭蓋臉的罵,還要逼著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沈恒之順勢將她拉進懷裏,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輕聲耳語道:“那麽江嬌準備怎麽報答為夫呢?”
何嬌嬌眨巴眨巴眼睛,笑的十分諂媚道:“以身相許行不行?”
第二日早上,何嬌嬌坐在樓下大堂吃東西,壓根沒睡醒,縣令大人卻神采奕奕的坐在她對麵。
還時不時替她的湯包裏加點香醋,或者給她盛一碗熱湯,語聲幾可見輕柔的道:“嬌嬌妹妹多吃點,好生補補!”
何嬌嬌打個嗬欠,瞪他一眼:“補你個大頭鬼!”她真後悔整日捉著老公鍛煉身體,現在可好,他的體力越來越好,自己隻能甘拜下風。
沈恒之摸摸她的臉蛋,將她的話直接忽略,十分愛憐的安撫她道:“吃飽了一會兒到車上再補一覺,我抱著你包管一點也不顛。”
何嬌嬌:……
遇到下樓吃早餐的湯澤夫婦,他們夫妻倆倒是很鎮定,湯澤就略顯驚慌了,忙說道:“許賢弟幾時來的?這是……才來還是要走?”
“吃完了就要走了,家裏孩子小放不下。”沈恒之與他客氣一回。
州館客房不少,而且光小樓就有五棟,湯澤見沈恒之夫婦似乎並沒什麽異色,想來與他們並不在同一棟,便漸漸放下心來,拚桌吃完了早餐,便各奔東西。?
老馬頭緊趕慢趕,到了傍晚才進了縣城。
何嬌嬌這會兒心早飛到了家裏,下了馬車跟守門的差役打了個招呼,便往內宅跑,被沈恒之拉著才慢了下來,都沒來得及瞧見,差役欲言又止的眼神。
“都到家門口了難道孩子會丟了不成?你慢著點。”睡了一路,這會兒倒瞧著精神百倍,縣令大人暗自思索。
夫妻倆攜手進了家門,卻發現家中乳娘丫環皆不在,心中頓時發了慌。
灶上婆子聽得動靜跑來,告訴他們孩子們在院子裏,夫妻倆交換個疑惑的眼神,難道皇長子到了?
沈恒之與何嬌嬌進了聽風院,果然看見了慕容昭的貼身侍衛,進去之後就發現不妙。
皇長子攤開手腳靠著迎枕躺要榻上,兩隻小白胖子在皇長子身上爬來爬去,興奮不已。
慕小貝有了上次的經驗,流著口水叫了聲道:“爹爹——”
沈小寶遲疑了一下,便隨大流也叫了聲道:“爹爹——”。
沈恒之與何嬌嬌嚇的腿的都軟了。
慕容昭在兩隻腦門上各揉了一把,麵上常年殺伐的淩厲神色柔和了下來,倆孩子直接拿他當柔軟的墊子。
爬幾下不滿足便要站起來蹦兩下,還“爹爹,爹爹”叫個不停。
也虧得慕容昭身體好,完全有做孩子們蹦蹦床的資本。
何嬌嬌幾步竄上去,將自家那個隨便認爹的小家夥,從慕容昭身上揪下來,沈小寶正玩的起勁,忽然淩空而起,落進了自家娘親的懷裏。
哪怕兩日不見,也頗為不滿,掙紮不已,還朝慕容昭伸手:“爹爹——”快抱我來玩兒!
被忽略的親爹沈恒之臉都黑了。
慕容昭見他這無賴的小模樣,頓時哈哈大笑,一手順著兒子腦袋上留的那撮黑發,一手朝著沈小寶伸手道:“乖乖過來!”
沈小寶張牙舞爪就要過去繼續玩兒,被何嬌嬌在屁股上輕拍了兩下,知道這會兒就算是告訴他不能胡亂認爹,他也不見得能明白。
這還有個從眾心理,因為小貝能叫,他卻不能叫,這就沒道理了。
“殿下與小貝多親近親近,下官帶著妻兒先回去了。”沈恒之擦著額頭的冷汗告退。
何嬌嬌還提著掙紮不休的沈小寶,放懷裏他掙紮的不行,索性就從後脖領子淩空提著了。
沈小寶在親娘手上,如同出了水的螃蟹一般四肢亂舞,還淒涼的朝還在慕容昭身上顛來顛去的慕小貝喊了一聲:“小貝——”
玩的正歡的慕小貝呆呆的抬頭去瞧,這才發現可憐的哥哥快要被抱走了,立刻也用了十分驚恐的聲音喊道:“小寶——”
兩小人兒生生上演了一出別離記。
慕容昭看著兒子扁扁嘴,哭了出來,嘴裏還“娘……小寶”的念叨個不停,再瞧被何嬌嬌提著的沈小寶,也是淚眼朦朧的朝著慕小貝伸手,頓時大笑出聲。
在皇長子殿下的笑聲中,沈恒之一家火速逃離事發現場。
事後總結這次驚嚇,沈恒之與何嬌嬌有致一同的認為,應該給孩子講講,爹娘這稱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