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的老婆會斷案
年深日久,父母在世的日子也許算是他生命中最快樂幸福的生活了,所以語調裏還浸染著當初的快樂與深深的懷念。
何嬌嬌也記得自家老爹在世之時對她寵的無法無天,某些方麵來說,他們的命運有共通之處。
隻是何嬌嬌幸運的是還攤上了個好哥哥何大奎,因此哪怕父母雙亡,也並沒受什麽委屈,至今還是個橫衝直撞的性子。
她心中微憫,大約每個學會看人臉色的孩子都必然要經曆一個心酸的過程。
因此那些天真不解世情的歲月就格外令人留戀。她將自己使勁往沈恒之懷裏塞了塞,仿佛是以最親近的姿勢來表明自己的親密之意。
嘴裏卻道:“你現在見天淘也沒事兒,我會代替婆婆管教你的。打屁股還是扔荷花池,你自己選一個喜歡的。”
沈恒之低頭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啞聲低語道:“都不選!我選這個。”不住往她耳洞裏吹熱氣。
這日縣令大人往縣衙去的時候,不出意外的到下午了。
跟著他出門的人早都已經來衙門坐班了。高正峰一見到他,便神色古怪道,:“大人一路勞頓,瞧著今兒氣色不錯啊。”
這神色瞧著就是吃飽喝足某方麵也十分滿足的模樣了。
他想象一下回家聽到傳聞的驚悚感,都覺得縣令大人真是膽量氣魄異於常人,不由十分佩服。
“縣尉也氣色不錯。”沈恒之翻著案頭放著的卷宗,隨口道:“有沒有問過趙二,咱們出去這些日子,縣上可有什麽大事?”
高正峰還當他一早就知道了,夫人怎麽著也要表表功勞的吧?
沒想到夫人做好事不留名,將這事留給他們縣衙的人來做,當下便猶豫著要不要告訴縣令大人:你家老婆太能幹!
“不如……叫趙二，錢小七他們過來回話?”反正他也不在縣上,誰留守縣衙,前來跟大人回個話也是應該的。
不多會兒,趙二和錢小七便一前一後的來了,聽得沈恒之問起縣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趙二便有幾分猶豫,瞧瞧旁邊錢小七躍躍欲試,大有“要替自己的偶像表功”的衝動。
他隻能硬著頭皮道:“別的事倒也沒有,都是些小事,隻有一件事……”
在縣令大人瞧過來的眼光裏,十分艱難的回答道:“大約在半個月以前,縣上出了一樁滅門慘案,一家五口被殺!”
沈恒之一下子站了起來:“啊?!屍體呢?可有驗看過?有沒有嫌犯的線索?
高正峰在旁扭過頭去,假裝研究縣令大人座椅靠背上的花紋,反正他不在縣裏,發生了什麽都隻是道聽途說,堅決不能拿到縣令麵前來。
趙二見縣令大人似乎，要立刻準備起身去查看凶案現場的打算,忙道:“屍體都已經拉到義莊去了,這會兒恐怕老楊頭都已經處理掉了。被殺的那家人院子也被封起來了——”
後麵的話未說完,已經被沈恒之打斷道:“胡鬧!案子都沒破,怎麽能將屍體處理了?!這不是胡鬧嗎?!”
錢小七在旁插嘴道:“大人,案子已經破了,是那戶人家的鄰人男子所為,凶手都已經打進了大牢,口供都已經錄了,犯人也已經簽字畫押認了罪,隻等大人來了結案呢。”
最後意猶未盡的加了一句道:“這案子還是夫人破的呢!”語氣簡直夠驕傲了!
“什麽?”
沈恒之的下巴都要驚掉了。
趙二此刻十分理解縣令大人的失態,想當初他聽到這件案子被縣令夫人破了的時候也是這副表情。還當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呢。
錢小七見縣令大人確實不知,為了替偶像歌功頌德,少不得要再來一遍當日破案的實況轉播。
順便當著趙二的麵黑了他一把,將他當日裝病,推了此事給夫人頂雷,夫人二話不說接下這件事。
親自勘察凶案現場,又再三再四傳訪盧家鄰居,最後更是親力親為扮詐屍嚇的吳天逢吐露了真話,破了案子都講了一遍。
他講的很興奮,縣令大人聽的很夢幻。
縣令大人昨晚到今天上午,一顆心還沉浸在“我的老婆是個光明的小天使說不定此刻肚子裏就已經揣著另外一隻小天使”的幸福生活裏。
忽然之間聽到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那個版本裏“我的老婆能通靈,我的老婆會斷案,我的老婆酷炫吊炸天……”完全無法接受好嘛!
這分明是傳奇故事裏的人物,哪裏是睡在他身邊的嬌嬌妹妹?!
這也太震撼人心了!
作為縣令夫人的腦殘粉,錢小七完全沒有考慮到此事對縣令大人的衝擊力,顧自誇耀縣令夫人的豐功偉績,並且旁敲側擊的向縣令大人獻上對偶像的仰慕之心。
沒辦法,自那日辦完案子之後,夫人就深居簡出,不但是求見的趙二沒見到真人,便是他們都沒機會見過夫人,壓根沒機會對偶像表達仰慕之意。
沈恒之勉強接受了錢小七委婉的請求代為轉達向偶像致意的仰慕之情,幾乎以夢遊般的狀態查看了盧家滅門案的卷宗。
又提審了犯人吳天逢,還讓人去城外請了老楊頭來。
老楊頭跟縣令大人談完了話之後,雙目放光頗為期待的表達了想要見一見夫人這位女中豪傑,順便再次與她談一談解剖這項偉大的事業。
因為他做仵作這麽多年,人人都道他操的是賤業。
可是唯獨夫人那天誇讚了他一句道:“解剖其實是門很重要的學科,楊叔經驗豐富,對人身體的了解恐怕連醫術高超的有些大夫都比不上!”一句話就肯定了他一生職業的價值所在。
知音呐!
縣令大人似乎心不在焉,聽到他這個請求,隻道夫人這兩日身子不適,以後有機會再讓他們見麵,便打發老楊頭走了。
老楊頭走到半道上才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暗道一聲“老背晦!”他都這把年紀了,老婆過世也足有三十多年了,也沒個子息,就一個人孤伶伶住在義莊,尋常女子哪敢嫁給他?
想想他那雙摸過屍體的手,也覺得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因此老婆過世之後,老楊頭也一直未曾續弦,差點忘了年輕夫妻蜜裏調油,正在興頭上,縣令夫人這幾日不得忙著侍候大人,哪有空與他這老頭子閑聊?
沈恒之回後院的時候,都還有幾分恍惚,隻覺得一切都不可思議。
這件案子無論是從破案的時間速度乃至方法,都充滿了“嬌嬌式的大膽”,其實想想頗為符合嬌嬌一貫的形象。
她身上似乎永遠有一種說不出的生機勃勃,很難說那是傻大膽還是真聰明。
等他坐在飯桌上,端起飯來,卻忘了吃,被何嬌嬌催促著吃飯的時候才有了幾分清醒。
抬頭瞧見了何嬌嬌,心裏冒出一句話來:家還是那個家老婆卻已經不是那個老婆……呀呀呸!家還是那個家老婆明明還是那個老婆……卻又不是那個老婆……
一句話都要把自己給繞暈了!
他的心緒頗為複雜,很想開口問一句:嬌嬌真能通靈?
又怕問出這句話來嚇著了她。就好像她真的隱藏了什麽秘密一般。
難道當初他嚇唬她的時候,說起縣衙裏慘死了多少人命,她真的能瞧見什麽,所以才嚇的不行?!
想到這裏,沈恒之心中頗為愧疚,隻覺得自己當初設計嬌嬌與他同床,似乎有欺負人的嫌疑,還有點心疼她被自己嚇住了。
想到此,他展顏一笑,替她夾了一筷子肉道,“嬌嬌妹妹快吃,吃完了好生休息。”
本來是一句尋常的關懷,可是聽在何嬌嬌耳中,想起昨晚到今日的胡鬧,隻覺後腰還有幾分酸意,橫了他一眼,低頭扒飯。
吃完飯之後,沈恒之總算從震驚中醒過來了,無論如何,老婆能幹是件好事,他除了默默向老婆獻上自己的膝蓋之外,順帶給老婆點上三十二個讚之外。
還跑到書房裏去,給大舅哥恭恭敬敬的寫了封信,就想問問老婆大人從小到大可有什麽異狀。
好歹現在已經有了前麵的事情做鋪墊,就算大舅哥跑來跟他講,我家妹妹能掐會算,他都不會太驚奇了。
最後當他回到床上去,摟著已經睡著的何嬌嬌細細的腰肢,盯著她秀麗的帶著點英氣的臉,怎麽也想不明白,我家老婆為何這麽能幹?
想想他家大舅哥,就是個寬厚的好人,平生唯一會的技能就是殺豬,又不好說謊,又沒什麽特異之處,偏生教養出來的妹妹有這種奇怪的技能,當真難解。
最後,他親了親何嬌嬌的臉蛋,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過了段日子,當沈恒之在茶樓聽到說書先生將“縣令夫人斷案”一事經過藝術再加工,當做茶樓的壓軸曲目,搬上了舞台,驚的茶盅都差點掉下來。
這時候,案子都已經結了,吳天逢連同卷宗都已經押送到了州府衙門。
而在遙遠的錦州,何大奎正自己磕磕絆絆的讀完了妹婿寫來的信,一頭霧水,不知道他想表達啥。
他家嬌嬌自小活潑調皮,除了力氣大點,能吃能玩能睡,沒一點毛病,又乖巧又懂事還體貼他,哪裏有奇怪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