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捐款清單
打包行李是項大工程,整理行李重新放回原位也是要費一番功夫的。
她收拾完了,又好生歇了兩日,高夫人便上門了,進來就盯著她看個沒完,這次的目光跟上次又全然不同,完全是敬佩不已的模樣。
說道:“妹妹,告訴我你是怎麽讓沈大人害怕的?也教教我好不?”
何嬌嬌替她倒了茶,玩笑般道:“這有什麽,男人都是皮子癢的,揍他一頓就聽話了。”
“你想想,基本上哪個當兒子的小時候都聽娘的話,那還不是被揍的?為何成了親之後反倒不聽話了?就是因為沒再挨過揍。”
高夫人還當她說笑,歎了口氣坐了下來道:“你就編吧。縣令大人臉上可沒一點傷。你也沒撓的他一臉印子,好生生的哪裏挨揍了?明明有秘訣,就是不肯告訴我。”
何嬌嬌覺得,作為女人,視野要寬廣,一聽家庭暴力就聯想到了一道道的血印子,這說明高夫人的視野還太過狹窄,隻當指甲是武器,難道拳頭是吃素的?
不過看看她的身形,何嬌嬌也表示理解。
說道:“你是不知道,昨日不是到了商定孫玉娘被贖的日子嗎?”
“一幫大老爺們請了縣令大人去赴宴,要獻美於他,縣令大人當時便苦著臉表明,家中妻室容不下旁人,他還是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了!相信孫姑娘一定有更好的前程。”
“孫玉娘當時還跪著表示自己哪怕當個洗腳婢都行,可縣令大人也說了,這麽標致的洗腳婢,就別指望他家夫人能容得下了。孫玉娘當時便哭著離席了……”
高夫人實況轉播,何嬌嬌卻毫無觸動,她早就知道沈恒之一定會拒絕。
隻是不知道他拒絕的時候心裏有沒有難受?看來今天晚上等他回來,需要問一問了。
說道:“那些富紳們本來都準備了銀子,連孫玉娘她家的鴇母都喚了來,這下不必贖身了,沈大人卻對著滿桌的山珍海味食不下咽。”
“隻一味哭窮,那些人便提出要孝敬些銀子給他,沈大人話鋒一轉,便提出他想成立個縣學,既然大家有節餘,不如捐點銀子給縣學,於是原本準備好要給孫玉娘贖身的銀子全都進了縣學……”
何嬌嬌掩嘴輕笑,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把姿態擺的足足的,讓縣上這些富紳們準備好了孝敬銀子,便一下收攏到口袋裏,來開辦縣學。
高夫人是聽到高正峰講起此事,一則替何嬌嬌欣喜,二則也是高正峰疑惑,除了讓這幫差役們掌握漢話之外。
縣令大人隻是借此斂財還是真的準備大力開辦縣學,在清河縣推廣官話?探聽好了風向,他也好揣摩著上司的意圖來辦事。
假如沈恒之隻是借著辦縣學斂財,這事他就跟下麵的人辦起來打個折扣,將收捐來的銀子拿出三分之一。
其餘都可入了縣令大人的私庫,若是縣令大人真有決心推廣官話,他與下麵的官吏自然是不能懈怠。
經曆過劉成川這樣貪得無厭的上司,高正峰覺得,哪怕沈恒之略貪一點,但比較體恤百姓,也實屬難得了。
這世上哪有不貪瀆的官員呢?
高夫人還肩負著探口風的重責。
說道:“我家夫君確有此意,想要在各村寨選拔聰明的夷族小孩來學漢話,小孩子的學習能力是很強的,前來學漢話的孩子食宿全包。”
“我們家窮的叮當響,就憑他那幾個俸祿,恐怕連自己的孩子都養不活,哪裏養得起別人的孩子?”
“索性向縣上富紳求助,總歸大家都是為了整個清河縣好。”
大環境安定了,也有利於市麵繁榮,生意人才能賺到更多的錢,哪怕是個富家翁,守著田產度日的,也不希望大環境太惡劣,三不五時有暴-民動亂吧?
“難道妹妹有喜了?”
“你才有喜了呢!”
高夫人摸摸自己的肚子道:“我倒是盼著呢,可惜總也沒有。還是你好,上麵沒有婆婆催著。”
她探聽到了自己想要聽的,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臨行一再探聽何嬌嬌的禦夫秘訣,何嬌嬌覺得她說起來人家未必肯信,真要信了,恐怕也會嚇壞,索性胡亂編排幾句,就搪塞過去了。
晚上沈恒之回來,拿著個冊子,何嬌嬌隨便翻了翻,上麵全是紅色的指印,還有本地富紳的簽名,其後綴著所捐數目。
據說大部分富紳都沒準備這麽多銀子,原本是不記名捐款,準備捐個美人給沈恒之,解決一下縣令大人某方麵的需求,哪知道縣令大人家有猛虎,這方麵的需求就被強力鎮壓了,眾富紳表示很遺憾,內心裏不無同情沈大人。
當官連個擁美在懷的機會都沒有,這當官的樂趣就立刻少了一半了。
也許是沈大人婚姻狀況堪憂,於是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公事上,前來赴宴也帶著印泥筆墨冊子。
關鍵時刻居然發揮了大用,掏出來讓富紳們填寫所捐數目,簽字畫押,也不強求大家現場交銀子,等宴後讓高正峰帶著差役親自上門收捐。
清河縣的富紳們大約還沒見過這種工作狂縣令,都是捧著劉成川吃喝玩樂的慣家,沈恒之的工作方式還真有點暫時的不適應。
高正峰接了這任務,頓時引了不少埋怨。當初都巴著他想讓他牽線,與縣太爺搭上關係,在父母官麵前刷點印象分,如今倒好,莫名其妙搭進去一筆銀子。
銀子這種東西,花完就完了,半點響兒也聽不到,但若是送個美人進了縣令大人的後院,美人兒在縣令大人枕邊吹吹小風,帶來的好處自不必提。
盤算落空,再見到上門收捐的高正峰,富紳們的臉色都不太好。但是又得罪不起他。
得罪了高正峰,這位縣尉大人若是三天兩頭帶著差役往鋪子裏跑,進行防火防盜的軍事演練,到時候哭都沒地兒哭去。
反正無論縣令還是縣尉,本地富紳都得罪不起,索性隻能交了銀子,隻當買個平安了。
高正峰也後悔自己頭腦發熱,忘了縣令夫人的凶悍之處,竟然還做了拉皮條的事兒,被上司差來做這得罪人的事兒,為了彌補自己的失誤,也痛痛快快捐了兩百兩。
何嬌嬌想到高夫人今日來的目的,不由笑出了眼淚。
高正峰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拿點錢來也是應該。
沈恒之見她笑靨如花,當她遇到了什麽開心的事,追問了一回,何嬌嬌便將高夫人今日來的事情講了一遍。
又頗為遺憾道:“我說我揍了你一頓,可惜她不信呢。”想要傳播個謠言那麽容易,想要傳播事實,難度真大。
沈恒之湊過來,在她頰上親了一記道:“你個小潑婦,我以後啊,哪還敢惹你啊?!”
何嬌嬌搖頭晃腦,替他說了句公道話道:“作孽喲,娶了個悍婦!”倒引的沈恒之笑了起來。
高正峰的擔憂,沈恒之不是不知道,等到認捐的銀子全部收上來,又差了衙役回各村去招收前來學漢話識字掃盲的夷族孩子,他順便貼了個捐款清單的布告在衙門前的布告欄上。
並且注明,此後財務公開,每季度學童所費支出帳目一定也會貼在外麵,供大家監督。
並且,作為一縣之父母官,他公開對這些向縣學捐款的富紳們表示感謝!
連何嬌嬌聽到這消息,也驚訝不已,賬務透明可不是她跟沈恒之提過的。
沒想到他都能想到這一出。為此她還專門跑到衙門前的告示欄去看,當真是沈恒之的親筆。
旁邊有百姓在紛紛亂亂的議論,夷語她聽不懂,但漢話卻聽得懂。也有些是富紳家中派來的下人聽到消息來看的,都在誇讚沈恒之的高潔磊落。
大約是替自家主子花了一筆銀子在縣上揚名覺得很值,這才滿口的誇讚沈恒之。
也有人擔心沈恒之重夷而輕漢,不是好兆頭。還未議論完,又有差役跑來貼布告,卻原來是縣學向本地學前兒童招生,招生條件隻限於家貧而無力送子入學啟蒙的人家,由保長具保,鄰人監督。
何嬌嬌在布告欄前麵佇立了許久,她似乎……有點後悔將沈恒之揍的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