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夫妻捉鬼
高正峰現在是看誰都有嫌疑,暗恨同僚不長眼色,非要在縣令麵前惹事。
當夜晚降臨,他悄悄帶著家中十名健仆摸黑去了縣衙角門。
沈恒之一早便在角門等候,聽到敲門聲便悄悄打開門,隻等這一行人進去之後,朝巷子外麵瞧了瞧,見寂靜無聲,這才小心鎖好了門。
得縣令大人親自開門,高正峰尚且罷了,其餘十名健仆卻誠惶誠恐。
他們乃是高家世仆,家小性命全在高正峰手裏,聽得要去捉鬼,多少有幾分害怕的。
悄沒無聲跟著沈恒之進了主院,見得廳裏燈亮著,房裏的人聽到外麵的動靜,打開門來,卻是個身著短打的少年郎,借著燈火去瞧,很是俊秀。
高正峰隻瞄了一眼,就猜出了少年的身份,這分明是最近幾日“已經被驚嚇的臥床不起的縣令夫人”嘛。
隻是當著其餘一眾健仆的麵,他也不肯叫破何嬌嬌身份,將一眾仆從留在院子裏,他跟著沈恒之進了廳堂,關起門來才與何嬌嬌見禮道:“沈夫人。”
您打扮成這樣難道是要去捉鬼?!
還真讓高正峰猜中了,何嬌嬌這些日子生活的日夜顛倒,白天睡覺,晚上夜不安枕,實在太吵了。
人總有種奇怪的心理,對於未知的事物還有幾分恐懼,比如當沈恒之拿這院子慘死過多少人來嚇她。
光是想想這花團錦繡裏曾經血流成河,再加上夜晚實太過寂靜,就夠讓人毛骨悚然的了。可真等後院裏有動靜鬧出來,她反倒不怕了!
有好幾次她提出來要跟沈去一探究竟,都被他給阻止了,說道:“總要到時機成熟了才好去吧?!”
他這樣篤定,何嬌嬌心中便有了個大膽的猜測:“你不會是在縣裏得罪人了吧?這才有人想了個這麽損的法子來折騰你?”
沈恒之微微一笑,並不否認,甚至心裏還讚歎一聲何嬌嬌的聰慧。
何嬌嬌是白天盡可以補眠,他是白天還要去前衙處理公事,到了晚上又睡不好,沒多少日子臉上就掛了相,倒真是符合“驚悸憂思”的形象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院子裏候著的高家仆人們都坐在廊下打盹,懷裏抱著“捉鬼”工具,有的是麻繩有的是棍子。
也有睡不著的小小聲議論道:“這到底是捉人還是捉鬼啊?”不是應該準備黑狗血紙符什麽的嗎?
有聰明些的已經猜出了其中原委,此刻也不害怕了,小聲與同伴耳語道:“說不得今兒晚上這後院還真有一出大戲看呢。”
廳堂裏,燭火全熄,高正峰與沈恒之夫婦皆沉默的坐著。
他離的遠些,借著黑暗隻能瞧得見縣令夫婦坐的極近,卻不知暗夜裏,沈恒之的手一直握著何嬌嬌的手。
二人成親這麽久,雖然該有的親密之事還未有,可是這些日子的相濡以沫。
何嬌嬌也漸漸習慣了被沈恒之牽著手,時不時摸摸臉,更甚最近……都被他摟在懷裏好幾次了。
都是這鬧鬼鬧的!
三更天,遠處漸有渺渺哭聲傳來,似泣似怨,緊跟著便有慘叫聲,兵戈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煞是熱鬧。
高正峰的臉色也很精彩,他終於明白了縣令大人最近為何抬著倆黑眼圈總坐在堂上打盹……這麽吵哪裏睡得著啊?!
廳堂的門輕輕打開,房裏的三人出來之後,又輕輕將門闔上。
廊下之前打盹的仆從們也早被吵醒,靜靜立著,等待縣令大人的指令。
沈恒之與何嬌嬌並肩而行,何嬌嬌手裏還握著根棍子,身後的高正峰眼角抽搐,對於縣令大人與夫人的文武組合十分的不看好。
夫人膽子再大,也不適合去捉鬼吧?而且大人您自己不帶武器,難道還指望著夫人以一敵三?
何嬌嬌不知道高正峰已經在心裏將她吐槽了無數遍,連“不在房裏繡花就好好歇著去,這是添什麽亂呢”這種念頭都有了。
她自搬進來,時間全花在打理後院上了,對地形比沈恒之還熟悉,帶路和重任就落在了她身上。
循著聲音的來處她在頭前帶路,後麵依次跟著沈恒之高正峰,以及高家仆從,走了約莫半盞茶功夫,鬧鬼的聲音愈加的清楚了,似乎是荷香水榭方向傳來的。
又走了沒多久,終於遠遠能瞧見蓮池之上的戲台了,果然她沒有聽錯,隻見此刻戲台之上約莫有十來個人。
有武器相擊的,也有坐在一旁專負責哭泣發聲的……各司其職,倒很是盡責。
借著地形之便,他們很快便摸了過去,近一點便瞧的更清楚了,台上的人不但盡職表演。
而且還備好了服裝,有穿著破爛鎧甲的將軍,也有穿著白衣白裙的深閨婦人,隻是裙子上還有血跡,披頭散發,當真算是冤鬼一隻。
虧得他們有心理準備,不然大半夜借著寥落星子瞧見這樣的打扮,不被嚇破了膽子才怪。
台上的人折騰一會,也許是累了,那名負責哭泣的婦人便停了下來,啞著嗓子道:“累死了,咱們要這麽折騰到什麽時候啊?”一張口才聽出這原來是名男子。
旁邊有人笑著接口道:“等到縣令大人不堪其擾,半夜摸來捉鬼,給嚇傻過去最好!或者他害怕了,辭官滾蛋也不錯。”
沈恒之:“…………”
高正峰聽到這話尷尬的轉過頭去,假裝沒聽到。
何嬌嬌卻掩口偷笑,心道原來沈恒之這麽不受歡迎嗎?
不防被他發現了,伸手在何嬌嬌臉蛋上輕捏了一下,他們隱在暗處,旁人倒也不曾瞧見沈恒之的小動作,唯何嬌嬌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跟著高正峰前來的眾仆此刻心裏都樂開了花,先前的一絲疑慮與害怕全都煙消雲散,當真覺得今晚不虛此行。
台上的人休息一會,繼續開始工作,正到興奮的時候。
沈恒之一個手勢,他手都還未落下,身邊的何嬌嬌已經提著棍子竄了出去,行動之迅捷,他急忙伸手去拉,卻已經拉了個空。
身後高正峰緊跟著何嬌嬌竄了出去,對縣令夫人的速度也是大吃了一驚,他身後眾仆緊跟,沈恒之是思想派,反應過來之後已經落在了最後。
戲台之上的人猛然間見從岸上樹蔭之中衝出來這麽多人,頓時被嚇住,其中一人大喊一聲:“娘哎,見鬼了……”丟下手中的破刀便跑。
還沒見過這麽膽小的“鬼”呢,若非場景不對,何嬌嬌非要笑破肚子不可。
其餘台上眾人也被嚇到,各自喊娘,要沿著來路去逃,但這戲台搭在水中央。
來路隻有一條,這些人中隻有一名會水的,見來路被堵,當機立斷跳了水,身後一人猶豫再三,也閉著眼睛一跳,大大嗆了一口冰冷的湖水。
立刻大喊道:“救命啊——咳咳——”緊跟著又灌進去兩大口水。
眾人:……
不會水,跳什麽水啊?!
留在台上的眾“鬼”遇上迎頭而來的人,急的在戲台中央紛紛亂轉,也有膽子大的想著殺出一條路去,便向外衝去,迎頭撞上何嬌嬌,還未動手便被一棍子打翻在地。
緊跟在何嬌嬌身後還懷著,“保護縣令夫人”想法的高正峰,被何嬌嬌出棍子的利索勁兒給嚇著了。
一眨眼便瞧見縣令夫人跟衝進羊群的狼一般左右出擊,三棍子下去已經倒下兩個人,痛的哭爹喊娘,他還能聽到令人發寒的骨頭斷裂的脆響……
高正峰索性將自己手裏的棍子扔了,從身後跟過來的仆從手裏要過麻繩開始捆人,以捆粽子的方式跟在何嬌嬌身後認命的幹活。
他就是負責緝盜的,看縣令夫人這利索勁,再回頭瞧瞧後麵似乎被沈夫人的凶殘給嚇住的縣令大人,忽然十分理解了縣令大人懼內的原因。
就沈夫人這勇猛的勢頭,尚且練過幾年武的他都招架不住,更何況文弱的縣令大人。
他默默給縣令大人在心裏點了一排蠟。
戲台之上的這些人沒費什麽功夫都被綁了起來,當然這其中首功非何嬌嬌莫屬。
另有之前下水的兩人,一名已經喝飽了水,在水中浮浮沉沉,台上一名高家仆從下水去撈人。
另有兩名仆人卻不肯跳水去追擊會遊水的那位,隻沿著岸邊盯緊了他。
那人往東遊,便有人守著東邊,那人往西遊,高家仆從便往西走,總歸堵著他上岸的路。
那人在水裏遊了快半個時辰,總歸尋不到出路,隻急的哇哇亂叫,何嬌嬌還要在岸上指著他。
笑道:“看那隻水鬼!”沈恒之已經立在她身邊,問過她方才過來可有傷著,見她搖搖才放下心來,聽得這話,便隻輕聲吐出倆字:“調皮!”卻在暗中捏著她的手不肯放。
何嬌嬌是短打,沈恒之卻仍是寬袍大袖,二人站在一處,旁人是瞧不見他袖中攏著何嬌嬌的小手,夫妻二人便攜手看湖裏水戲。
岸上眾人默默觀賞了半個時辰,最後與水裏那人,一起合作的小夥伴不幹了,直著嗓子喊道:“錢二,你還是上岸吧!”白費功夫累的跟狗似的,別垂死掙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