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夫妻雙雙去春遊
過年的時候,沈恒之帶著何嬌嬌去上司家拜年。比起上次的待遇來,二人能夠明顯感覺到冷落怠慢了。
他們家家境貧寒,僅有的存款還是成親時候的賀禮與何大奎陪送的壓箱底銀子,指望著沈恒之的俸銀來發家致富,一時半會看來沒指望了。
而沈恒之又沒指望著給上司送禮升官發財,所以送給劉家的年禮便顯得有些寒酸。
劉夫人待何嬌嬌倒一樣的客氣,反是那些前來拜年的同僚家眷們待何嬌嬌的眼神大是不同。
之前還有幾分客氣之意,此次便明嘲暗諷,劉夫人也不加製止,何嬌嬌便明白了她這默默縱容之下的含義。坐了不多會便告辭而去。
她出來的時候聽到房裏吳主簿的夫人冷笑一聲道:“也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丫頭,連個禮數也不懂,瞧瞧她那寒酸樣兒……”
又有婦人輕笑道:“吳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沈縣丞那是要做‘一心為民的清官的’,人家不屑於穿金戴銀。”話裏的嘲諷之意任是傻子也聽得出來。
何嬌嬌腳下一滯,已又有人接口道:“想穿戴那也得有不是嗎?”
她唇角微彎,露出個嘲諷的笑容來,跟著引路的丫環往外走,又請她一會去告訴沈恒之一聲,自己先回去了。
哪知道出得縣衙後門,便瞧見沈恒之就站在不遠處候著。想來他的遭遇與自己比起來恐怕隻差不了多少,不然何至於這麽早便退席了。
之前她進去的時候,聽得劉夫人還吩咐身邊的婆子去灶下瞧瞧前麵的酒菜上的怎麽樣了。還有婦人道今兒恐怕會不醉不歸之語。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倒是難得的心有靈犀一次,都絕口不提在劉家受到的天差地別的待遇。隻揀些高興的事情來講。
“我有點想家裏的醬肘子還有嫂子做的菜了。”
沈恒之笑容裏頗有幾分苦澀道:“跟著我讓你受苦了。”
何嬌嬌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道:“這官要是實在當不下去了咱們便去賣大肉吧?可以在案子上寫沈榜眼大肉鋪。
說不定人家會覺得吃過咱們家的大肉能高中呢。到時候生意不要太好哦。“
沈恒之失笑,在她額頭輕彈了一下道:“要是人家還當考上榜眼的都隻能去賣肉了,這個試不考也罷,豈不是耽誤人家前程?!”順勢牽住了她的手。
嬌嬌還在想著絞盡腦汁的安慰他,壓根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她不過是被內宅婦人冷嘲熱諷一番,一年也受不了兩次,沈恒之卻是要日日麵對這些人,從上司到同僚的刁難,其中艱辛想一想也替他難過。
她心不在焉的答他道:“好像也是哦。”似乎又帶了幾分失望:“看來不能去殺豬賣肉,隻能做官了。你還是繼續做著吧,就當修行了。”
沈恒之拖著她慢吞吞在清河縣街上走,碰到蠻夷人擔著的小玩意兒出售,便買一個給她,何嬌嬌伸手去接,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他牽著手走了這麽遠。
她鮮少有尷尬的時候,這時候便朝他狠狠瞪一眼,說道“別想著收買我,小心我動刀子!”
沈恒之好脾氣的鬆開了手,在她腦袋上揉了兩下,完全是一副給炸毛的家犬順毛的態度,偏何嬌嬌似要咬人的模樣,一點也沒有被順毛的自覺,似乎隨時會轉頭咬他一口,倒逗的他笑了起來,還順勢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
“你……”何嬌嬌臉都燒起來了。
等她不吭聲了,沈恒之卻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拖著她往前走。
何嬌嬌使了六成力去捏他的大手,卻分明感覺到了男人不同於女人的強硬骨骼,又加了點力,轉頭去瞧沈恒之,見他一臉委屈的看著自己,看在何嬌嬌眼裏分明是個有才華的倒黴鬼。
上司同僚不待見,娶了個媳婦也不待見……總之空負一身才華也過的可憐巴巴的。沒來由得,她心裏一軟,偏過頭去不再理他,隻是不再使力捏他了。
在她看不見地方,沈恒之唇邊笑意浮上,卻又極力壓下去,照舊牽著她的手往前走,就好像方才被捏的不是他一般。看到路邊有賣龍須糖的,還騰出手來給她買了一小包,“大過年的也要吃包糖甜一甜。”
何嬌嬌:他這是嫌棄我嘴不夠甜嗎?
第二日去高正峰家也隻是打了個尖就回來了。
說到底高正峰是清河縣的第三把手,除了劉成川與沈恒之,就是他了,再則他掌著治安捕盜,除了同僚上門拜年,還有清河縣士紳商人都求著他。誰不想平平安安守著家產生意過活呢?
跟他處好關係總歸是沒錯的。
沈恒之是徹底的在清河縣坐起了冷板凳。
不過似乎他本人也不甚在意,等過完了十五開了衙,他照舊幹著自己的老本行:間諜工作。
每晚回來之後必要寫些賬目。
何嬌嬌都習慣了他這種過目不忘的技能。讓她不習慣的是,這貨忽然之間臉皮厚了起來。
都是從過年牽手開始,後來舊病複發,又開始做起許多親昵動作來,比如趁著她不注意在她鼻子上捏一下,或者臉蛋上摸一下。何嬌嬌起先還嚇唬他兩句,後來舉刀都不管用了。
她很想給何大奎去一封信,問問他:哥這男人還能退貨不?
做人老婆本來就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不論以前還是現在,何嬌嬌都沒有心理準備。讓她跟沈恒之同甘共苦這個可以有,但是要是滾一張床上去生一窩小崽子……想一想也覺得接受不能。
她還太小,且玩兩年再說。
抱著這樣的心態,何嬌嬌給自己做了好多次心理建設,終於強迫自己習慣了沈恒之的摸摸捏捏。至少摸一摸又不會懷孕。沈恒之還沒打算霸王硬上弓,就已經很不錯了。
過了正月,劉成川大概是在看沈恒之不順眼了,又沒權利讓他收拾包袱滾蛋,便派他去各村督促農人春耕。考慮到沈恒之不認路,便派了上差役名喚趙二的跟著引路。
這趙二說起來也是個倒黴蛋,處境與沈恒之相類,但凡衙門裏有人做事出了差錯,都推他出來頂缸,他也全盤接受,隻要不開了他的差,留他在衙門裏有口飯吃,似乎就知足了。
簡言之,這人就是個悶葫蘆,特別是媳婦跟著別人跑了,家中隻留下個一歲多的幼子跟六十歲的老母,全靠著他那邊差餉過日子,他就更沉默了。
反正趙二不受同僚待見,沈恒之亦然,能將這兩個弄成搭檔的劉成川真是慧眼如炬。
沈恒之要下鄉,大約在春耕之後才能回來,家裏隻留下何嬌嬌一個人,委實有些不放心。過完年了何嬌嬌也有十六歲了,這幾個月似乎個頭又長高了一點。
不過似乎沈恒之總覺得她隻長了個頭智力沒長,擔心自己走了之後她不好生活,何嬌嬌索性建議道:“不如你帶上我一起去吧?”夫妻雙雙去春遊不要太美好喲!
“胡鬧。”沈恒之扒了一口飯,又停下了,有幾分意動。
他雖不知劉成川有無專門跑去督促農人春耕之事,但是他若出門帶個伺候的小丫環,這也說得過去。
何嬌嬌一見有門,立刻往他碗裏夾了一筷子紅燒排骨,繼續遊說:“反正你已經不招劉縣令待見了,也不會因為不帶我就讓他高興起來。
咱們家也沒什麽東西,隻要將要緊的東西埋到地裏,門一鎖就可以走了。”她巴巴瞧著他,沈恒之趁機在她鼻子上捏了下,都不見她有反抗的意識,心裏歎了口氣:這丫頭是有多想出門啊?
難道真是無聊成這種樣子了?
他不是給她找事做了嘛,認字看書什麽的。
最後是何嬌嬌見他長久的沉吟不絕,倒好像被數學題難住的模樣,她索性起身按著他的後腦勺點了一下,自行歡呼一聲:“耶可以出門了你答應了答應了!”歡呼一聲飯也不吃收拾行李去了。
沈恒之:…………
這丫頭真是無賴出了新境界。
他所慮者不過是此次去督促春耕明顯不是什麽好事兒,吃苦頭那是必然的,她非要跟著去到時候會不會哭著喊著要回來?
在何家四年,他瞧得出來,雖然家裏這一位力氣奇大,也跟著何大奎在鋪子裏賣過肉,可是還真沒出過遠門受過苦呢。到底還是被寵大的。
從錦州出發,這一路之上都有驛站客店之類歇腳的地方,吃住都沒問題,可是真要下了鄉,未必有這樣條件,恐怕忍饑挨餓都有可能。
最後無可奈何的沈恒之一再叮囑她,還是自行準備些幹糧。自己則去樓上收拾那些寫回來的賬目。
捆成一包在外麵又用個很大的油紙緊緊包起來,在院子後麵茅廁旁邊挖了個大坑,將廚房裏的一個大酒壇子埋了進去,將油紙包塞進去,上麵用土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