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縣令宴請家宴
第6章縣令宴請家宴
沈恒之夫婦來清河縣一個月之後,家中以及公事都上了軌道,便接到了高家的拜帖。
高正峰比沈恒之品級略低,高夫人上門拜訪也屬正常。但何嬌嬌往日打交道的除了左鄰右舍,便是上門買肉的顧客,如何招待官家娘子,她還真不會。
何況如今又無處去商議,唯有與沈恒之商議了。
沈恒之也不知道是考慮到她的廚藝拿不出手,還是別的,最後總歸拿了個主意,從外麵酒樓訂了一桌子菜,花了何嬌嬌三兩銀子,解決了席麵問題。
到了約好的日子,高夫人自己帶著個十三四歲的小丫環坐著馬車,高正峰騎馬相隨,夫婦二人一同前來。何嬌嬌已經收拾停當。席麵采納了沈恒之的意見,她可不認為在梳妝打扮上沈恒之的意見管用,索性就不再谘詢他了。她自己隻會梳個同心髻,還是跟李氏學會的唯一一種發型,其餘的沒一個會的,更何況畫妝點胭脂這種高技術活。
索性就素著一張臉出門迎客了。
高正峰年約三十出頭,其娘子與他年紀相仿,體態豐腴,見麵先笑了出來道:“我家夫君說沈郎君年輕,我還想著也不知娘子年齡幾何,沒想到竟然這般年輕。”說著便欲拱手行禮。
何嬌嬌忙上前攔住了她,反朝她行了一禮道:“我初來此間,家中瑣事多，勞高娘子與高大官人照應,心裏感激不盡。隻是無人引見,不好貿然上門。”
高夫人年紀偏長,本是試探之意,見此情景忙牽了她的手,見她說這些話便宛如背書一般,抿嘴一笑,暗道她到底年紀小,客套話還說的不夠熟練,又不曾仗著沈恒之品級略高，而有怠慢之處,倒也是可相交的。
這些日子高正峰回來每每談起,沈恒之家境貧寒,恐怕娶的也並非什麽名門貴女。想來小家碧玉,若是品性端正心胸開闊的,便正好交往,若是個蠢笨愚蠢的,往後竟不必多來往了。
高夫人說道:“夫人若得空,隨時可以去我那裏散心兩日。我那裏倒熱鬧,夫君新近納的兩名房裏人,吹拉彈唱樣樣來得,可讓她們唱上兩曲為夫人解悶。”高夫人打個照麵,心裏便有了譜。
“這怎麽好意思呢?若是不嫌棄,不若我喚你高姐姐可好?”何嬌嬌麵對高夫人伸過來的橄欖枝,愉快的接受了,不過心裏給高正峰一瞬間貼了個“好色”的標簽，何嬌嬌道:“我初來清河縣,倒有許多不懂的地方,還想煩請高姐姐指教一二呢。”
“哪裏。妹妹但有所問,我必知無不言。”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最主要的是高正峰與沈恒之喝的很是痛快,而高夫人與何嬌嬌也相談甚歡。
婦人家在一處,原本應聊些胭脂水粉梳妝打扮娶婦嫁女,前者不是何嬌嬌擅長的,後者……距她還太過遙遠。倒是本縣劉縣令家眷以及沈恒之同僚家眷算是個不錯的話題。
若說夫人社交,助沈恒之升官,何嬌嬌全然沒想過。她所求的不過是以後在需要出席的場合不致得罪了人。
高夫人倒是個爽利性子,見何嬌嬌問起,先讚了一番劉夫人的慈和,“誰都知道劉縣令夫人是個菩薩心腸。”話頭一轉,立刻遲疑了起來道:“隻不過……府衙後院還有一位呢。”
“劉太夫人?”
何嬌嬌在腦中已經回想了七八招如何在老年婦女麵前表現的得體端莊,卻見得高娘子搖頭輕笑道:“劉太夫人已仙逝多年了。我說的這位,日後妹妹在府衙後院見到了,還是盡量多注意點,雖不必與她著意結交,卻也不必得罪於她。”
“哪位?”
“日後你就知道了。”
沒過幾日,縣令劉夫人在府衙後院設宴,何嬌嬌初次赴宴,還真的見到了高夫人口裏那位，不能得罪的那一位。
劉夫人年約五旬,早些年跟著劉縣令吃過不少苦,等劉縣令高中之後,她已容顏殘老,哪怕這幾年用心保養,可到底年歲不抵,還是透著些焦苦之像的。
反倒是她身後立著的一名身著粉紅衫子的少婦,鵝蛋臉杏核眼,大約十七八歲年紀,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風情。
等何嬌嬌跟劉夫人見過禮,寒暄了幾句之後,高夫人便以目示會意她,她便知道這位是正主兒了。
劉夫人早年勞作,供夫婿讀書,又生了一兒一女,兒子送到了書院讀書,女兒已經出嫁,也不在清河縣,劉縣令又有愛妾,倒不用她侍候,日子便徹底閑了下來了。
劉夫人笑了笑說道:“都是我這老婆子整日閑著,倚老賣老這才想著請了你們來熱鬧熱鬧。沈縣丞家的娘子又是初來,也想著請來大家一起認識認識。”
放眼整個清河縣,劉縣令是一把手的話,沈恒之就算是二把手,高正峰算是三把手,其餘縣衙差吏家眷皆在其下。何嬌嬌隻要哄好了座上這位老太太,其餘人禮遇即可。
她打定了主意,便向著劉夫人告罪道:“夫人不知道,我年紀小又沒什麽見識,原本來了縣裏,就應該第一時間來拜望夫人,隻是敬畏官衙,沒個認識的人,這才拖到了現在,夫人千萬勿怪我失禮。”“還是高姐姐說夫人最是慈和,我這才壯著膽子來了。跟夫人說過話才知高姐姐所言不差。昨晚接到夫人的帖子,我還直問我家夫君,每日進縣衙辦公腿肚子轉筋不轉,被他好一頓取笑呢。”
這話透著股小戶人家的真實可愛。劉夫人當年雖是秀才夫人,可是讓她沒事來縣衙一趟,那也是心虛氣短的。猶記劉成川中了進士授官的那一年,她頭一回跟著丈夫來清河縣赴任,還覺不可置信,猶如夢中一般。初初開始,前衙升堂,後衙聽到響動總能讓她一驚,天長日久竟然也習慣了。
如今讓何嬌嬌這幾句話一說,不由便笑道:“可憐見的,要不要過來我摸摸這會兒還轉筋不?”
在座諸人頓時都笑了起來。至於笑中深意倒無人尋根究底。唯獨劉夫人身後侍立的那位粉紅衫子少婦嘴角幾不可見的彎起,似有嘲諷之意。
何嬌嬌留心去瞧,似是自己眼花了。
清河縣占地頗廣,縣衙卻是以前南詔王一位堂弟的宅子,後來南詔被大梁滅了,王族殉國,這宅子便收歸國有,最後索性做了縣衙。比起旁處的縣衙來卻要好上許多倍,不但有後花園,還有搭好的戲台子。
見完了禮,擺完了宴,眾人便移到了後麵的荷香水榭,隔著蓮池便是戲台子,請來的戲班子很快便唱了起來,又有小丫環在旁侍候,往各桌添茶倒水,倒也別有意趣。
後院裏朱劉夫人開宴,隔牆前廳裏便能聽到後院的動靜,劉縣令撫著肚皮倒笑了起來:“這婆子倒會找樂子。”他是太平縣令做久了,好多年都不曾挪過窩,雖然升官無望,但好歹在整個清河縣,他算是個土皇帝,倒可高枕無憂。
此刻廳裏坐著清河縣大大小小的官員,好幾個懷裏都摟著個女子,便是沈恒之身旁都坐著一名女子。那女子原本見得縣丞年輕俊秀,聽說又是今科榜眼,倒也有心攀交,才開了宴便想往他懷裏鑽,可惜被沈恒之清冷的眼神掃過,不知怎的,她心頭便湧上一層羞意,硬生生將靠過去的半個身子給扭了回來,擺了個閨淑的坐姿在旁相陪。
劉成川眼神從沈恒之麵上掃過,見這年輕人不動聲色與旁邊的高正峰舉杯相飲,高正峰懷中倒是摟著個嬌娘,渾似全身的骨頭都被抽了一般,整個人都窩在他懷裏,正眨巴著眼睛瞧沈恒之呢。
他在這清河縣安逸的太久,縣裏領導班子添加了新鮮血液,當然要考察一番。
劉成川往懷裏的美嬌娘口裏喂了半杯酒,見她臉兒被這酒辣的嫣紅,頓時一笑,將剩下半杯一飲而盡。
沈恒之被高正峰與主簿,錄事、佐史等人各敬了一圈酒,也有幾分酒意上頭。身旁相陪的女子見得沈縣丞臉上梁了酡色,更添秀雅俊美,便忍不住湊上前去要接他手裏的酒杯:“高三官,我替沈郎君飲了這杯!”
高正峰在家排行第三,是以相熟的伎子也會這般稱呼的。
“玉娘開口,焉有不從之理?”
沈恒之卻一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隻淡淡道:“大男人哪裏輪得到女兒家代酒?”
“沈郎君這是心疼玉娘了?哈哈哈哈,玉娘啊,不如你回頭便跟了沈郎君回家如何?”
玉娘乃是本地有名的伎子,入幕之賓皆知她在風月場中不是憑著歌舞曲藝成名,而是一身玉般細白的皮肉,以及典意奉承的手腕。
劉成川將她安排在這裏,就是看中了她這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