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埋下新軌跡的種子
喬剛得到消息就停下手裏的工作，拉著自己的同事漢斯快馬加鞭地趕到醫院。
詢問到了亞伯拉罕的急診室所在位置後，兩人來到門口，第一眼就看到了背對著他們，倚著窗戶，在淅淅瀝瀝的陰雨中無限落寞的背影。
“你去找個醫生問一下情況，我負責亨利。”
喬給搭檔漢斯打了個眼色，漢斯會意地轉身去找人去了。
他們兩人在和亨利在工作合作之中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而此時此刻遭遇意外的亞伯拉罕則是陪伴了亨利數十年的老夥計，兩位警探都非常同情這位老人以及理解亨利的心情。
當然，由於信息的不同，喬和漢斯理解的“幾十年”其實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這也是喬主動選擇去安慰亨利的原因。
“亨利……我很抱歉……”
“謝謝你們的關心，喬！”
“現在情況怎麽樣了？有什麽是我們能幫到你和亞伯拉罕的嗎？”
亨利紅著眼睛，極力克製著自己的哽咽道：
“我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但是這個時刻真正來臨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其實毫無準備！”
不同於亨利的永生不死青春永駐，生老病死才是一個人正常的生命過程，甚至可以說是程序。
如果是一個年輕小夥子摔了一跤，可能就是點擦傷破皮，最嚴重不過骨折。但像亞伯拉罕這樣的年紀的人，從樓梯上摔下來，落下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地獄和天堂。
這是誰也無可奈何的事情，喬也沒有什麽好勸說的，隻能輕輕拍打亨利的肩頭，希望他們這些朋友的陪伴能給他帶去些許安慰。
負責亞伯拉罕的醫生適時出現道：“請問是患者家屬嗎？病人已經醒了。”
漢斯警探這時一臉興衝衝地趕過來，在發現已經有醫生在了才有些尷尬地報告好消息：“亞伯拉罕醒了……而且狀態良好！”
話還沒說完，亨利已經瞬間從剛剛的頹喪情緒變成激動萬分，越過眾人衝入了病房。隻留下喬和漢斯兩人麵麵相覷……
亨利剛剛衝入病房，就見到渾身上下插滿各類儀器的亞伯拉罕，正元氣滿滿地對著他打招呼，完全不像是一個才狠狠摔了一跤的高齡老人。
“嘿，亨利！不用擔心，不過是斷了一根骨頭而已，年輕時候參軍我可遭過更重的罪！而且醫生都說了，過兩天複檢合格了就能出院，隻是在家修養稍微麻煩點而已！”
亨利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走到亞伯拉罕床邊拉著他的手：“夥計，我還以為要失去你了！”
跟在後麵的醫生正要按照慣例提醒，家屬不要過多打擾患者休息，兩位警探體貼地提前把醫生攔了下來，說明了家屬本身也是一名醫生，他會懂得分寸的。他們這些“閑雜人等”就不要打擾他們家人之間的慰問了。
…………
幾天後，亞伯拉罕——實際上已經是位麵使者--在古董店裏，呆呆地看著窗外的細雨。以往無數的任務經驗讓他擁有著無與倫比的演技，此刻他正表演著感慨時間無情，心事重重內心鬱結的戲碼。
由於老夥計受傷而時刻密切關注著的亨利自然立馬上鉤，細心地詢問可能的需求。
“我沒有什麽特別的需求，或者說我想要的東西，即使是永生不死的你也沒辦法給我！”
亞伯拉罕緩緩地把目光從外麵的雨轉移到亨利身上，在亨利疑惑不解的表情中說出答案：
“我想要重回青春，我想要充滿活力精力的年輕體魄！”
亨利聽到這話，理所當然地把這當做了亞伯拉罕的一時衝動。亨利正要開口寬慰他，亞伯拉罕卻擺擺手製止了他，繼續道：
“我知道我在說什麽，亨利。這也隻不過是個垂垂老矣的普通人，在最後苟延殘喘時無意義的抱怨而已。恐怕每一個人在經曆衰老的時候都會產生我這樣的欲求吧……
但是亨利啊！就算是明知道是妄想，人還是會禁不住陷入這樣的白日夢裏啊！因為現實是無情而殘酷的！
像你這樣永生不死的狀況，永遠也無法理解到凡人的痛苦。
這樣一點點感受身體的腐朽生鏽，精神和肉體被無情的時間蠶食，感受死神從遠方一步一步踏來的壓抑！而且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辦法去抵抗或者解決，就連胸中的焦躁絕望也沒有合理的發泄對象！就連保險公司也沒有因為人衰老而給予補償的項目。
這些都是每時每刻都要忍受的痛苦！
就像現在，明明欣賞雨中的城市是一件詩情畫意的浪漫雅事。年輕時候我不知道借著這樣的浪漫時光，勾搭上多少小妞。
而現在，我隻覺得渾身上下的關節都在撕咬我的筋腱，尤其是受傷的地方！本來就煩躁不堪的心情，因為想起年輕時候的浪漫往事，越發地焦躁！
我開始嫉妒自己年輕時候的活力，嫉妒你的永生和青春，我甚至覺得整個世界都開始麵目可憎了起來！”
位麵使者的演技無可挑剔，亨利隻覺得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亞伯拉罕，卻又被這番演繹的那種垂老的絕望深深震撼。
加上兩百多年來的見聞，亨利也知道，人們因為生命的衰老而性情有所變化。隻是亞伯拉罕的轉變確實有些突兀，亨利稍微思考了一會，沒有正麵去開解亞伯拉罕：
“亞伯，我替你預約一下專業的按摩吧！那樣有助於你的血液循環，關節也會輕鬆一些。”
亞伯拉罕：“嗯……好吧亨利。我現在有些累了，推我回房間去吧。”
點到即止才有利於進一步的引導，今天的表演已經取得了不錯的成效，位麵使者默默給自己點了個讚??。
安頓好亞伯拉罕，亨利也思考了起來。
剛才那一番話讓他明白了，一直以來穩健而積極的亞伯，實際上也是“凡人”，也會因為生老病死而心生恐懼。
“恐怕也有前兩天的意外的因素吧！”
“經驗”豐富的亨利一下子就想到了誘因。
與死亡的近距離接觸自然而然地會引起人們的敬畏，從而引發一係列的心理變化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種時候自己一定要好好陪著他，盡可能為他做點什麽！更何況……
亨利見證了亞伯拉罕的一生，從還是繈褓裏的嬰兒到現在的暮年，甚至不久之後化作一捧塵土。這樣深刻的羈絆，在亨利兩百多年的生命中也是唯一一個，他願意為亞伯做任何事！
獨自立於窗前，亨利陷入了對亞伯拉罕的擔憂之中。他還沒有意識到，新的人生軌跡，已經開始向著他從未想象過的方向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