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秦奮媽被打了
在北方,大部分人家冬天睡土炕的。土炕一般都是通長的,占去屋裏大半地方,一頭靠著牆,一頭挨著窗,中間臨牆處還掏著一個壁櫥,裏麵可放被褥衣物。炕頭那邊自然連著灶台。連著灶台的炕沿,會多出一截尺來高的矮牆,好與灶台加以隔斷。炕沿一周都會加一層木板,青磚一般的寬,木質大概極好,因要常年累月地讓人坐,年代一久,便被磨出光亮。
炕麵上要先鋪一層竹篾作的席子,再墊一層厚褥子,最上麵蓋著一層單子,條件好一些的人家,床單上開滿好看的花,有時也蓋一塊彩色的油布。炕頭上疊放著被褥枕頭,睡時鋪開,醒來疊起。
每天天不亮,和秦奮同屋住著的姥姥早早起了床。她睡在挨著灶台的一邊,是最暖和的地方,那是專屬家裏長者和尊者的地方。起了床,她便從屋外抱回些柴禾,這柴禾便是秋天從田地裏收回來的玉米稈、棉花稈,也有一些麥秸、玉米芯、幹柴、幹樹枝之類的。往灶裏添了柴,又從我寫罷作文的本子上扯兩張紙,用火柴點著了去引火用。我本還在夢裏,但柴火冒出的煙常把人從夢中嗆醒。姥姥挑起棉門簾,寒風吹進屋子,我們便又往深的被窩裏鑽。老風箱叭嗒叭嗒地哼起來,一成不變單調乏味又有韻律的調子更讓人添了睡意。而不管是燒水,還是做飯,這炕又一點點暖和起來。有時,飯都要出了鍋,我還賴在被窩裏不肯出來。
最暖和的要屬過年那幾天。那些天裏,灶台總閑不下,除了燒水做飯一日三餐,還要炸麻花,炸丸子,蒸年饃。土炕被燒得都有些燙。燙的時候,有點像烙烙餅的鏊子,人要躲得遠點,才睡得舒服。
大清早,人在被窩裏鑽著,不肯起,貪戀那點兒暖。瞅瞅窗外,天色已大亮,但窗玻璃上結著冰花,看不分明。有時,剛要起床,聽到北風撒野地呼呼地叫著,就又懶進了被窩。但大人們忙的時候多半睡不得懶覺,要幫著做活計,又要吃早飯,或者有客人要來,再不情願也得從熱被窩裏爬出來。
人從寒風裏回到屋子裏,先要甩掉棉鞋,直奔炕頭,把腳塞進疊放的被子底取暖。暖久了,就再不想離開。一家人吃飯,也在炕上。盤坐在暖和的炕上,手裏捧一隻蒸紅薯,外麵的北風呼嘯和屋簷掛著的冰溜子。
一方土炕總燒得了十多年。遇到老炕,有時不容易燒暖,要拆了重盤一方。老炕多用土坯製作,土坯要在專門的木模裏打。找一塊方正的青石板做底,上麵支了模子,撒一把草灰,填幾鍬黃土,再用錘子搗實,磕掉框子,就是一塊兩麵光的土坯,不過這土坯要曬幹後才能用。盤炕大概也屬技術活,總不能小孩子在炕上一調皮,就給踩蹋。更關鍵的是,灶台裏生的煙火要在裏麵轉個圈,角角落落都走到,才能讓整個炕都燒得熱起來。煙也能順利地從煙囪裏爬出去。土坯在裏麵是怎麽樣的擺設,不大清楚,最上一層也要平整地擺上一層,再用夾雜了麥草的稀泥抹平,連烤帶晾,幹了就是一盤新炕。
秦奮小時候常跟弟弟在炕上打鬧,感覺這炕結實地像大地一樣。孩子們在炕上睡覺,打鬧,有時也趴著翻閑書,寫作業,也幫著母親跺餡兒包餃子搓麻花蒸饅頭。隆冬時節,天氣早冷下來,土炕被燒得滾燙起來,孩子們炕上姿態各異,坐著,趴著,躺著,跟著電視裏的情節大叫大笑,或一起議論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