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有備而來
傅芸一直對剛剛那一幕有些疑惑,悄聲問起了青蘿,可知橋上遇到的婦人是何人。
兩個仆婦來過這裏多次,在前麵領路,青蘿便放緩了腳步,兩人刻意落後了些,小聲告訴她,那婦人是長儀郡主,姑太太閨閣時期與她交好。
姑太太後來看中了那個書生叫童晉舒,聽說兩人是一見鍾情,甚至還私定了終生,公爺和老夫人知道了,說什麽也不肯同意,最後強行把姑太太嫁給了永定候世子溫緒。
童晉舒在第二年春闈金榜題名中了狀元,就娶了康王府的長儀郡主,結果那一年的年末,烏蠻作亂,永定候世子爺掛帥出征,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傅芸聽了一陣唏噓。這些她從前略有耳聞,隻是知道得不太詳細。如今對方功成名就,兒女成群,而她依然是孤身一人,對方見了她,拿出兒子來炫耀,她能如此淡定並不為所動,也是心性堅韌。
兩人這般慢慢走著,再一抬頭,不見了那兩位媽媽和那幾個丫頭的身影。
青蘿也是第一次來這裏,兩人頓時失了方向,不知道該往哪裏走,瞬間有些焦急,四處張望。
大熱的天,這一急,出了一頭的汗。
傅芸在後殿見方丈時把幕籬摘了,跟青蘿兩人頂著大太陽尋了一圈,沒看到人,打算放棄,太熱了,去一旁的亭子裏先歇歇腳,一會兒找個小沙彌問問路就是了。
在亭子裏坐了一會兒,眼見行人漸少,又聞飯菜飄香,想是到了發放齋飯的時候。
傅芸想著去領上一份齋飯把肚子填飽再說。
攔了個小沙彌問路,小沙彌正忙碌著什麽,給她們指了個大致的方向,急急匆匆地走了。
傅芸帶著青蘿兩人沿著小沙彌指的方向,沿著牆角樹蔭一路走過去,也不怎麽的,青蘿走得好好的,突然一個石子滾到她腳下,身子一歪,摔了一跤。
傅芸忙扶了她起來,青蘿不敢受,嘴裏直說沒事,兩個手掌都被粗礪的石子擦破了皮。這都不是最要緊,最要緊的是腳好像崴了,強撐著走了幾步,已是疼得大汗淋漓。
“你在這裏坐著歇會兒,我去找寺裏的僧人要點跌打藥酒來擦一擦,一會兒等找到那兩個媽媽,叫她們背你回去。”
傅芸轉身要走,青蘿不放心,拉著她的手:“二少奶奶,你一個人怎麽行?”
不行能怎麽辦?此時這地方也沒個人,幹等著也不是辦法,“這裏是寺廟,我找到僧人就過來,沒事的,你別擔心。”
傅芸沿著小路朝前走去,剛走出不遠,路口突然出來個人,她嚇了一大跳。
是張季歆。
上回在宋家,她不敢細看他,今日直麵他,他一身月白直綴,五官俊秀,長身玉立,雖不如宋珩那卓絕不凡,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俊美少年郞。
傅芸氣紅了臉,那天在府中,若說是心疼堂妹的不幸,那般唐突攔她說話,還可以原諒,今日這分明是有備而來。
世上沒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一定是張素心在老太君那裏提前得知她要與姑母來此上香,特意帶人傳信給他,否則他一個年輕男子,怎麽會突然來這寺廟裏?怕是青蘿剛剛摔倒,也是他動了手腳。
張季歆還是朝著她行了個輯禮,開口竟是喚了聲,“芸兒!”
傅芸聽得心頭一顫,單是聽這個稱呼就知道他竟對她還沒有死心,擔心不遠處的青蘿會聽見,小聲道:“你怎麽會在這裏?攔著我做什麽?”
張季歆也壓低了聲音:“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來一下。”
原主記憶中,張季歆這個人算是個謙謙君子,兩人以前逢年過節,私下裏相見,也是克已守禮,從未對她有過什麽過份的舉動。
傅芸心中雖不安,但有些話若是能當麵跟他講清楚也好,便真的隨他去了一旁一個僻靜無人的院子裏。
張季歆關了院子門,看著麵前警惕的傅芸,又行了一禮,“芸兒你別怕,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當初退婚並非我的意願,是家中父母的意思,我給你寫了信,都被他們攔下了,強行把我帶回了餘杭老家。”
“你現在還提這些已沒有任何意義,婚約早就退了,我也已經嫁作人婦,你這樣攔著我,被別人瞧見,隻會害了我,當初你們張家派人來退婚,索要庚帖,我為此上吊,已經死過一次,你還想再害死我?”
張季歆紅了眼眶,“芸兒,你可知我有多喜歡你?每一年,隻能在過年送年節,我才能來見你一次,我那麽努力,那麽用功讀書,就是想著早點取得功名,早點搬來上京,這樣我們就可以常常見麵,結果卻出了那樣的事情。”
傅芸知道他與原主過去是情投意合,袁氏實在是眼紅這樣一個好女婿,想了那麽個缺德損招出來,害人不淺。
但此時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你跟我說這麽多,是想要我幫你堂妹什麽忙?”她試探著問他,如果不是太難太過份,她願意為了他這份對原主的真心,幫他們一次,抵消心頭的怨氣,落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麵。
張季歆卻搖了搖頭:“我跟你說的這些,是我想要告訴你,我的真心從來沒有變過。我堂妹的事情,如果你能在府中幫她一把,我自然非常感激。”
不是要她幫忙?
“那你跟我說這些,是有什麽目的?”她無法理解。
張季歆卻突然上前了幾步,嚇得她忙倒退好幾步,驚恐地看著他。
“我就隻是想見你一麵,跟你說這幾句話,沒有目的。”
看她驚慌,他頓住了腳步,竟流了眼淚。
傅芸不是原主,過了這麽久,原主那些久遠的記憶早已經歸於平淡,無法在她心中擊起漣漪。
“那好,既然你沒什麽目的,那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往後這些前塵舊事,你也莫要再對人提起,你我之間,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幹。”
她說完,試圖要走,張季歆展開雙臂攔著不讓。
她的絕情,讓張季歆心如刀絞,淚水流得更加洶湧,質問她:“哪怕退婚,你該是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思,昔年你對我說此生非我不嫁,那些海誓山盟,你這就忘了嗎?你重新嫁人,身不由已,我不怪你,但是你怎麽能,怎麽能這麽快就把我忘得一幹二淨?”
看他這樣,傅芸頭疼不已,她沒辦法給他解釋自己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傅芸,原來那個對他真的是一往情深,隻是已經不在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