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世子想要的一點都不少
“夏侯將軍。”
隔著湖岸邊來來往往的步卒，曹錚給夏侯惇行了一個軍禮。
夏侯惇是軍營的頂級領導，正常情況下，司馬以下的軍官都沒有機會接觸到他。
而曹錚作為一個最底層的部曲，在今天有幸得到了夏侯惇的接見，主要是因為小柴胡湯立的功勞。
曹錚心裏是這麽認為的。
夏侯惇特意把他叫過來，代表著接下來要談話了。
按照正常的劇情發展，之後的步驟就是談心、論功行賞、走上人生巔峰……
曹錚凝視著夏侯惇，感歎自己運氣真的不錯，誤打誤撞地就進入了曹營裏最頂配的部隊。
曹營的大佬們送兒子下軍隊曆練，第一選擇就是往夏侯惇這裏送。
光是這兩天，他就在夏侯惇的部隊裏看見了曹丕、辛敞……以後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官二代來填補空位。
這些人以後都是魏國的元勳重臣，即使不能跟他們混成兄弟，混個臉熟也是毫無壓力的。
戰場上拉一把，衝鋒時帶一下什麽的，對曹錚來說都是很輕鬆的事，軍營是最容易培養兄弟情的地方。
不過話說回來，夏侯惇好像不是很擅長作戰。
曆史上，夏侯惇打過的敗仗數量要遠遠超過他打過的勝仗數量。
但這也許是好事，日後他隨夏侯惇上戰場。
幫一位常敗將軍打了勝仗，這樹立起的威望，可比幫一位常勝將軍打勝仗多太多了……
曹錚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脖頸一熱。
他低下頭，發現自己的領口錯位了，夏侯惇正幫自己複位。
曹錚立刻驚得往後躲了一下，高高在上的伏波將軍居然幫自己一個小卒整理鎧甲，這要是讓儒家那群老夫子們看見，他不得被噴死。
“夏侯將軍，這恐怕不符合禮儀……”
符個狗屁禮儀啊，我是你親大伯！
夏侯惇登時就有些眼眶發熱，他重重地拍著曹錚堅實的肩膀，想立刻就跟侄子相認。
可這時夏侯惇眼前閃過了華佗的臉。
於是他一腔的熱情就給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不能跟侄子相認啊。
華佗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好，如果現在告訴曹錚曹操就是他親爹，這對侄子來說太殘忍了。
也可能會讓曹操失去這份失而複得的親情。
造孽啊！
夏侯惇拍著曹錚的肩膀，咬牙改口道：
“你今天立了一份軍功，你做的很好……”
來了來了，這就直接來到論功行賞的環節了。
曹錚開始猜測夏侯惇會怎麽安排他，如果讓他去後勤當軍醫的話，肯定是嚴詞拒絕掉。
如果要升他做個小伍長的話，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地接受一番……
曹錚五花八門地猜測著，聽到夏侯惇開口說：
“我身邊還缺一個督軍都尉，我看你挺合適的，明天你就來上任吧。”
“什麽，都尉？”
“這不行。”
曹錚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拒絕掉了。
“怎麽不行？”
夏侯惇完全接受不了這個回答，都尉是高級軍官，上麵是校尉，再上麵就是將軍了。
曹營現在總共隻有十三位將軍，九位校尉，這些人以外就以都尉為尊了。
在軍隊裏做到都尉這個層次，人生中的困境基本上已經被阻隔掉了一半。
“夏侯將軍，你先聽我解釋。”
曹錚安撫夏侯惇的情緒：
“都尉這個職位很好，也是我將來要為之努力的目標，但我不能現在立刻就當上都尉。”
“我熬出了小柴胡湯，現在軍營裏大家對我的印象都很好。”
“但假如我剛入營就當上了都尉，大家對我的好印象就會立刻轉化為對我的嫉妒和不滿。”
“尤其我沒有任何的背景，是和部曲們出身相同的人。人們不會嫉妒那些和他們身份差距大的人，但會嫉妒那些跟身份他們差不多的人。”
“失去軍心，將士不肯用命，以後就難做了。”
夏侯惇呆呆地聽著，整張臉完全呆滯住，失去了表情管理。
曹錚確實說的很對，他也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層。
不過侄子啊，你不知道你自己就是最大的背景嗎？
曹錚看到夏侯惇貌似聽進去了，覺得成就感滿滿，於是把語氣放得更加和緩：
“再過幾個月軍隊就要南下了，我打算到時候掙一份軍功，給自己搏一個前程。”
“我必須要在士卒們心中積累下紮實的名望，這樣才能在戰場上把部隊發揮出最大戰鬥力。”
“我知道基層很苦，但如果跳過這個階段，才是真的拔苗助長。”
“那你想要我做點什麽？”
夏侯惇愣愣地開口問道，侄子的計劃相當周密，他完全插不進話，隻能問問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曹錚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說道：
“如果您想幫我的話，今天就不要賞賜我。”
“雖然我今天立下軍功，理應得到賞賜，但由於我是新人，難免會有人酸。”
“相反，我立下軍功，卻沒有得到任何賞賜。這樣大家就不會敵視我，反而會對我抱以同情。”
“以一個比較低的姿態出現，相處以來會容易很多。”
“而且我也沒有吃虧。我的功勞大家心裏有數，隻不過是把這次的封賞一起累積到了下次。”
“以後再有晉升機會，相信大家也不會不服氣了。”
“好。”
夏侯惇默默地聽著，最後隻說了一個好字。
他發現自己完全預估錯了形勢。
他原本以為曹錚是一隻綿羊，需要自己細心守護，防止被曹丕這隻惡狼叼走。
現在他發現曹錚也是一匹野狼，他不需要任何人保護，自己就能在叢林裏自由馳騁。
夏侯惇看著曹錚，心情有些複雜。
曹錚和十一年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眼界、心性、決斷力都有了很大幅度的提升。
在敏銳地判斷出形勢後，知道現在自己不能爭，就果斷急流勇退。
要是到了以後能爭的時候，大概也會寸步不讓吧。
比起曹丕和曹植，也許曹錚才是那個更像曹操的兒子。
更難得的是，曹錚有一份連曹操都不具備的率真和坦誠。
夏侯惇低著頭默默地沉思。
他以前偏愛曹錚，是覺得他這十一年過得可憐；現在偏愛曹錚，是單純地喜歡他。
“夏侯將軍，屬下告辭了。”
曹錚抱了一拳，毫不扭捏地轉身離開。
今天似乎跟夏侯惇說的有些多了，有一點交淺言深。
不過如果不把話說清楚的話，很多事情以後都會辦不清楚，也就這樣吧。
送走曹錚之後，夏侯惇轉過頭，看著堤壩外柳樹後一閃而過的身影，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都看見你了，你還不出來嗎？”
辛敞嗬嗬笑著走出來，保證道：
“你們剛才說的話我一句都沒有偷聽。”
夏侯惇瞥了辛敞一眼：
“以後你就不要在我身邊待著了，到軍營裏麵吧。”
辛敞大驚失色：
“將軍您不要我啦？”
“如果我犯了錯，有法律可以製裁我，能不能不要把我放逐到軍營裏去啊。”
“怎麽是放逐呢？是好事。”
夏侯惇摸著辛敞的小腦袋，這孩子雖然不聰明，但反應還算快，把他放在侄子身邊，應該可以起到保鏢的作用。
曹錚需不需要人保護是一回事，他這個大伯盡不盡心是另外一回事。
“以後你就專門替我照看一下曹錚，不用特殊照顧，但如果他遇到什麽困難，你要及時通知我。”
辛敞眨了眨眼睛，呆住。
好歹他也是頂級官二代一枚，怎麽總被人當工具人使喚啊。
“合著我這回伺候完老的還要伺候小的！”
“他什麽身份啊？”
辛敞由衷地好奇，能讓夏侯惇這麽用心對待的人，到底會是什麽人啊？
該不會是他在外麵的私生子吧？
“別亂想，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夏侯惇拍了拍辛敞的頭。
辛敞真是不清楚自己對他有多好，倘若曹錚日後繼承了他爹的江山，那麽他到時候就是從龍之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