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22章爆炒花蛤
在錢州的生活無需重新適應,依舊是日夜更迭,一日三餐。
錢州靠近江海,因而這裏的海產極為豐富,集市上每日都有現打撈上來的魚蝦蟹貝,價格也比在京城便宜。琴濯把清蒸、爆炒、煎炸的做了個遍,孟之微每天回來都能看到桌上一道海鮮大餐,也算補足了這些年沒能嚐到家鄉地道美味的遺憾。
京城來的人雖不少,但與孟之微交好的屬實隻有楊大人一個,楊大人來他們這租賃的小院也日漸熟練,因為實在饞琴濯的手藝,偶爾公務回來,便幹脆在此地用飯了。
琴濯並不介意多一張嘴,畢竟楊大人在朝中是很有權威的老臣了,對孟之微也算照顧有加,便是不為別的,這馬屁都要拍拍的。
早起的時候,琴濯特意去集市上稱了一些花蛤,打算今日用來爆炒,再做些煎餅和冷素菜,午飯便齊活了。
楊大人惦記這頓飯,難得仗著自己的閱曆權威帶著孟之微早回來了一刻鍾。
離開京城的時候,琴濯嫌東西多了不便利,因而隻帶了隨身的衣物和一些盤纏,日常所用的東西都是到了錢州才置辦的。
方才回來的時候,琴濯順便買了一些幹果片,回來用滾水一衝便可當果茶用,既不用太大的花費,也爽口宜人。
琴濯在小廚房裏生火做飯,門外的小桌前一老一少嘬著酸酸甜甜的果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待水盆裏的花蛤吐淨泥沙,熱油裏放入切成段的蔥薑辣椒,隻需把花蛤倒進去大火翻炒至開口便可,最是簡單又可口的家常菜。
今日主要嚐鮮,主食反倒是其次。琴濯炒了半鍋花蛤,先盛了一些在一個大圓盤裏,四方的小木桌上差不多已經被這盤爆炒花蛤占據滿了。
琴濯另用手掌大的小碟子盛了些冷素菜各自放在手邊,旁邊支了個凳子放著煎餅,隨手一探倒也方便。
比起魚蝦一類,花蛤並無多少內容,裏邊的肉也就棗核大小,吃的時候連同浸入的料汁一吸,香辣跟鮮香一同入口,源源不絕地刺激著味蕾,這便是吃花蛤的樂趣所在。
圓盤裏的花蛤很快見底,旁邊堆了一堆的空殼,琴濯去端了幾次眾人方才見飽。
“我現在才明白,這入口的東西也是一方水土一方味道。”楊大人吃得心滿意足,大有留在錢州的意願。
孟之微道:“那這大半年,大人可以在此吃個夠本了,便是回了京城也能帶些回去讓廚子做,總不能讓您缺了這口。”
楊大人卻搖搖頭道:“京城的名廚雖多,可做這些海鮮倒不比錢州街巷的那些小攤販隨手翻兩下的好,做菜跟做事一樣,太過繁瑣細致了也就失了原本的意圖和味道。”
這一點琴濯身為讚同,就好比那“酥瓊葉”和“烤蒸餅”,本是一個東西,偏偏前者要裝點得高貴不可近人。
這一說楊大人倒跟琴濯極為投機,孟之微悠閑端著茶杯在旁聽著,也不插嘴,聽到楊大人問及琴濯故鄉,也沒隱瞞,“她是錢州人士。”
“怪道我看大侄女對錢州如此熟悉,老夫至今還沒找著集市在哪兒呢。”楊大人一拍大腿,解了惑。
“好多年不曾回來,我也是摸索了幾日,好在這裏也沒太大的變化,就是覺得人好像不如那時多了。”琴濯還記得小時候早中晚都有集市,夜市更是到翌日淩晨方散。
“也不是人少了,隻是錢州畢竟落入敵國一年多,收複回來也不久,難免人心惶惶,加之朝廷派兵戍邊,氣氛總是顯得嚴謹些。”
琴濯覺得自己內心的微妙可能就在於此,故鄉雖還是故鄉,總又帶著些許陌生。
“當年的海戰因為在錢州這裏出了大問題,皇上也格外注重這裏的邊防,所以才想到在此建立軍器所,命京城官員親自到位督造,也是吃過了大虧,不敢稍有大意啊。”
孟之微聞言,心裏不可抑製地起伏,斂著神色道:“當年的事我也聽說過,好像是因為錢州知府孟集貪汙舞弊,致使朝廷軍隊失利。”
這事在朝廷的檔案書冊上,哪個官員說起來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楊大人卻捋了下胡子,歎道:“孟集不過一個小小知府,哪能撼動朝廷幾萬兵馬?貪汙群黨結私,才是江山社稷之大忌啊。”
孟之微自是了解自己的父親,且不說他為官清廉,便是真有私心,也決計沒有手眼通天到那等地步。當年事發後,朝廷也相繼處置了一些官員,但始終沒有定論誰是主謀,最後便是身為前線要塞的父親被當成了最大的靶子,在百姓心中也依然是臭名昭彰。
孟之微深吸了一口氣,心裏依舊堵得慌,手邊驀然碰過來一隻清涼的瓷杯,是琴濯倒給她的果茶。
孟之微清醒了一瞬,琢磨著楊大人的話,輕問道:“大人對當年的事似乎另有解析?”
對於孟之微這等後輩,楊大人一向是知無不言。在朝為官,任何事都是需要斟酌思考,因而他並未忌諱談及此事。
“當年的情形,無論孟集是否真的貪墨,都難逃死罪。先皇豈不知這背後是群黨舞弊?隻是需要個發泄口罷了,孟集當年又恰是錢州知府,所有軍備都要經過錢州輸送,與前線息息相關。戰敗後,先皇雷霆震怒,所涉官員一律定罪處斬,哪還細究什麽輕重多少青紅皂白。”
孟之微聽後,心中更是沉甸甸的,越發替自己父親覺得冤屈。她心潮起伏,幾乎快要憋不住那一陣憤怒,忽然聽到旁邊的桌子一震,琴濯氣哼哼道:“憑什麽!難道當了皇上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若是僅僅為了平息一人的怒火,那定這律法又有何用?”
琴濯說的楊大人也想過,也不平過,但他畢竟在朝為官幾十載,所思所想都圍繞著社稷江山,知道許多事情也並非都講一個“理”字。
“大侄女直言坦蕩,這也沒錯。可先皇已逝,咱們也不能去追究他的對錯,何況在當年的情況看來,孟集也卻有其責,隻是定罪太過。”
“那便就這麽算了麽?便是有罪也該定個該有的罪,孟知府如今還是人人喊打的賣國賊,這豈有道理?”琴濯越說越氣,桌子拍得啪啪響。
孟之微原本情緒有些激動,看她比自己都氣,反過來安撫她,“當年的事我們無從考究,大人也是就事說事,你這氣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衝大人發火呢……”
“我就是氣不過!憑什麽皇帝犯了錯就可以揭過不提?起碼後人也該有個表示吧?”琴濯這一下又想到奕宗皇帝的親弟弟——薛岑,腦子裏好似引爆了一團烈火,暗地裏一頓罵。
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窩!
楊大人倒還是笑眯眯的,並未因琴濯的話而責怪,覺得她坦率直言也是難得,“大侄女這性格,跟老夫年輕時頗像。直言敢言是好事,不過也要謹記保全自身,切不可因衝動招來殺身之禍呐。”
琴濯一口氣還未消解,孟之微怕她氣上頭真連當今皇上都罵了,趕緊捂住了她嘴,“多謝大人提點,她也就在信得過的熟人跟前沒個遮攔,大人別見怪。”
楊大人笑著擺了擺手,起身道:“好了,老夫腆臉叨擾了多時,也該回去了。”
“天色將晚,我送大人一程。”
楊大人卻將孟之微擋在了門內,“老夫雖不是本地人,對自家門倒還清楚,哪裏還麻煩你一趟。天晚人少,你還是留在家裏照應吧,老夫七老八十的誰還稀罕不成。”
孟之微被他一通話說得無奈,軟磨硬泡下隻好將他送出巷口作罷。
回到院裏的時候,琴濯正在收拾碗筷,動作利落又帶著一股還未消散的火氣。
“還生氣呢?好了好了,我都沒事了,你看你。”孟之微歪著頭看了下琴濯的臉色,扮鬼臉逗她。
琴濯擦了把桌子,把抹布扔在桌麵上,無奈道:“我哪兒是生氣,我是憋屈。”
“害,這也是早就知道的事兒,我們不是早該習慣了,總之我們目的不變就是。”
回想楊大人的一些話,琴濯隱有擔憂,“皇上顧及前車之鑒在錢州修建軍器所,看來對當年的事也秉持默認的態度,重新翻出來,他能認?”
更何況,先皇跟他還是親兄弟,自家人肯定是維護自家人的。
“任重道遠,走一步看一步吧。”
琴濯細看她神色,發現她也不是太憂心,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無奈,“你倒是不著急。”
“著急也沒用啊,還是得先在工部查到當年軍需製造的檔案,知道經過誰的手,才能轉向其他地方梳理案件的始末,不然僅憑大理寺斷案後的隻言片語,‘事實’便隻能是‘事實’。”
琴濯又想到了趙文汐,不過知道以孟之微的固執,定然不會去利用朋友,說了也是白說,便閉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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