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會不會回來
雖然這個孩子在理論上是不容於世的存在,但若是可以發揮最大的作用,薑醒並不介意留他一命。
所謂沒有意義的事物就不該存留於世間莫過於此。
長恩侯的麵色一變,看起來有些僵硬。
他原本在桌上放著的手,漸漸收了回去,縮在袖子裏麵。
旋即幹咳兩聲以掩飾尷尬。
“姑娘誤會了,本侯的妾室裏並未有人懷了身子。”他一邊說著,眼神還有微微地虛晃,“姑娘的消息是打哪兒得來的?想來是出錯了。”
“是麽?”薑醒的手指輕輕打著茶杯外壁,看似無聲實則有聲。。
長恩侯接不上薑醒的問題,隻能故作淡定的又倒了一杯茶,拿起又放下。
看著長恩侯的動作,薑醒的提示更進一步。
“聽說艮北軍營有位副將有了身孕,前些日子被艮四公主發現,已經下獄了。按照艮四公主的手段,這位副將想來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薑醒冷淡的一字一句,都凸顯了長恩侯的心虛和不安,額間冷汗微沁,麵色浮白,嘴唇微顫。
“侯爺覺得這位副將的孩子該死麽?”薑醒的語氣愈發淡了。
聽在長恩侯的耳畔,像是遠在天邊,尋不著邊際。
長恩侯伸出袖子擦了擦汗,又幹笑兩聲:“姑娘說笑了,沒有誰是該死的,隻是可惜這個世道容不得人。”
“侯爺說的是。”薑醒執起茶杯,朝長恩侯微微示意。
可正當長恩侯打算順坡下驢。
薑醒又說:“就像你的那位長子,就險些命喪黃泉啊,如今也不過是堪堪撿回一條命來。”
長恩侯捏著茶杯的手不由得一緊,他又緊張了。
薑醒的話總是說一半,他的心情也隨之跌宕起伏。
察覺到長恩侯的麵色有異,薑醒故作關切:“侯爺是在擔心你的長子麽?侯爺放心,他自是無礙的。”
長恩侯正打算飲一口茶,緩緩自己驟變的情緒,卻又聽見薑醒的後半句話。
“隻是不利於行罷了。”
“啪”地一聲,茶杯摔了,長恩侯的手一滑。
而薑醒隻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嘴角略帶上說不清道不明的的意味:“很意外麽?我以為侯爺早就對自己兒子的殘疾視若無睹了,畢竟你繼室的兒子,也不利於行不是麽?”
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和自己心裏知道卻隱藏著,是不一樣的感覺。
被人這麽明晃晃的說出這種事實,長恩侯隻感覺一耳光打在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一時間,長恩侯的心裏百轉千回。
他得到長子消息後,原本是想要長子回來襲爵的,就算不能光耀門楣,也總是能保留住長恩侯府的爵位。
這是他相繼兩個兒子身殘後,不得已下定決心去尋找可能會活著的長子。
至於馬倩肚子裏的孩子,那隻是個意外。
他並不期待那個孩子,但總歸是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的。
無論男女,既然是他的子嗣,總是得發揮出些什麽作用,不能白白生在了長恩侯府,享盡榮華。
再一回想,他又想到了長子身上。
這苦清茶的品階如此之高,來曆定然非同尋常,可它卻是長子唯一飲泡的茶水,說明了什麽?
他的長子,絕不是一般人!
思及此處,長恩侯的麵色又慢慢緩了過來。
“姑娘可知,我兒他,他會不會回來?”
長恩侯迫切追問的樣子,可真像是某種欲求不滿的畜生。
薑醒甚至都不願再看他一眼,咯眼的慌。
“他說,從他離開那片土地開始,他再不會回去。”
抬眼看著窗外的淒風冷雨,薑醒隨口便說。
但這樣的話,是無法令長恩侯死心的。
“那姑娘能否,”長恩侯帶著試探,卻很是急迫的詢問,“能否代我轉告他,我在這裏等他回來。”
聞言,薑醒睨了他一眼,忽而嘴角就掛起了嘲諷:“大丈夫一言九鼎,侯爺是覺得他隻是個腿腳不便的廢人麽?這般沒有誠意。”
薑醒的話,好似實在提點他什麽,但她其實是想表達自己對長恩侯的看法。
愚昧、無知、不得變通。
“姑娘,我……”
“侯爺請。”
長恩侯還想再說些什麽,詩月已然準備送客。
略近於薑醒的人,大多或覺得性子這麽淡的薑醒,想必是個好脾氣的。
其實不然,薑醒的脾氣算不得好,甚至暴躁起來屍山血海盡由她所鑄。
血流成河,哀鴻遍野。
薑醒再一次嘲諷長恩侯時,詩月就注意到了。
她的主上不願再跟長恩侯交流下去了,薑醒已經失去耐心了。
一般人遇上主人家的送客,也是會趁機給自己找到台階安穩下來的,隻是到了長恩侯的身上。
他顯然並不在乎這麽點臉麵,也許早就丟光不在意了。
在長恩侯走出包間之前,薑醒還是給他留了最後一句話——
“他說自己死前,是看著月的。希望沒人會占了他的月。”
薑醒的話,說得很是玄乎,聽得人半蒙半醒的。
長恩侯隻想表達自己什麽都沒有聽懂的殘酷現實,但無人可做他的知己,了解他的想法。
長恩侯走後,薑醒微垂著眸子,注視著杯中的自己,仿佛能透過倒影看見頭巾下的白雪長發。
“主上,您來見長恩侯的消息很快會到姬先生的手裏,您有什麽打算麽?”詩心輕聲問道。
不錯,那個雙腿不良於行的姬塵就是長恩侯的長子,是少年背離故鄉青年不願歸去的年輕人。
苦清茶的淡香漸漸在屋內彌漫開來,薑醒的指尖微動。
便瞧見門外人影閃過,是酒樓的前台記賬人士。
”收到我傳書時,他定會南下,依著他的腳程,此時並未出乾國。按羅生門的傳訊速度,他很快會知道我在昇國,屆時必然改道。那時候他應當是在兌國的運河口岸,準備登船。”薑醒如是推測,“傳信給在兌國的人,殺姬塵。總要還回來的,不能讓他一直派人殺我,而我卻任由他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