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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原來雪,這般溫度

  天氣漸冷,北地的雪洋洋灑灑的落下,如鵝毛般紛飛於臘月裏。


  乾國是目前屹立著的最強國,也是最靠近北方的國度。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是乾國最標準的寫照,一年裏隻有四個月不到的時間沒有雪,土生土長的乾國人早已習慣了這惡劣的氣候,卻苦了前來祝壽的其他國家的來賓。


  噠噠的馬蹄聲在傍晚時分的曠野荒原響起,是一隊人在趕路。


  今日已是臘月十二,十四便是乾國國君五十大壽,無外乎趕路如此之急。


  這隊人騎著皮毛純色的大宛馬,眼神銳利,明顯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當是出自軍中,正是來自東南沿海艮國的隊伍。


  為首的乃是女權艮國當朝四公主薑醒,薑醒其人除容貌妍麗,知書達理外,更是手握重兵,乃天地間不世出的人才。


  隻是可惜,薑醒年少白發,凶名赫赫,今已年過十八,艮帝仍未曾為其擇夫。


  據艮國民間傳言寥寥,有說薑醒自請終身不婚,惟願沙場征戰永守艮國邊境的;有說艮帝不願薑醒為情所惑,故不曾令其婚配的;更有傳薑醒有磨鏡之好。


  千奇百怪,真真是比那民間說書人的話本子還精彩。


  而艮國適齡的未婚宗室女也隻餘薑醒一人,其餘公主縣主等皆已婚配,倘若他國有和親之意,艮帝許是隻得放人。


  “殿下,還有六十裏就到乾國國都,可要稍作歇息麽?”白袍銀甲的副將儉日揚聲詢問。


  儉日跟隨薑醒數年,深知她不是那種因為氣象而改變計劃的人,但這一路日夜兼程,目的地近在眼前,倒是不必加急趕路了。


  因著冬日,白晝極短,荒原之上,連畜牧的牧民都趕著牲畜歸家,隻恐夜色將之吞噬,迷失方向。


  而天空中僅剩的幾點雲彩,更是讓牧民的動作加快不少。


  “原地休整一刻鍾,今夜必須到達乾都。”瞧著遠處的幾點殘雲,薑醒麵色冷漠,眉宇透出一股淩厲,壓得人不敢輕易放肆。


  *

  朱紅漆,琉璃瓦,相輔相成了金碧輝煌的乾國皇宮,其耀眼程度是夜間都一眼可見。


  一騎馬小兵揚著馬鞭,疾跑到宮門口,下馬知會宮門守衛後,又邁開步子一路飛奔至乾帝殿前。


  禦前大太監一出一進,小兵入門叩拜:“稟皇上,艮國四公主與其親衛已於兩刻鍾前抵達都城,現已進入驛館修整。薑四公主言今日夜深不便進宮叨擾,改日定前來拜見皇上。”


  將過五十大壽的乾帝保養極好,似是未被北方的風沙磋磨過一般,顯得年朗非凡。


  隻見他手中狼毫隨心而動,不過片刻,一幅書法現於眼前,一筆一劃無不透著他的野心。


  乾帝擱下手中狼毫,示意小兵退下,自己則觀著眼前書法,道:“艮國薑未眠,她倒是真的敢。”


  艮國薑醒公主,字未眠,是艮國唯一取了字的公主。


  未眠,即醒,倒是同義。


  方才小兵傳的,是改日,而非明日。欽天監昨日夜觀過天象,稱後日必然天降甘霖,屆時百姓定會遊街以表達內心的激動喜悅,而向來寬以待民的乾帝,絕不會派兵製止這般活動。


  那她薑醒又如何能穿過三條大街到達皇宮,這樣一來,入宮麵見乾帝便隻能在臘月十四的壽宴上,她這算盤打得倒是極好。


  一般人可想不到,更不敢掐著這樣的時間點。


  另外八國,乃至艮國出使的隊伍都已在數日前分批到達,唯這薑醒竟是在這亥子交替之時,壽宴前日到達,自可當得乾帝一句“敢”。


  大太監低眉順眼,不曾接上乾帝的話。


  “朕記得,薑未眠尚未婚配?”乾帝忽而又來了這麽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打得人措手不及。


  幸而大太監禦前侍候經驗豐富,十分自然的接了下來:“是的,皇上。薑四公主今年已滿十八,至今仍未婚配。至於緣由,民間傳出了數十個版本,老奴以為,皆不可信。”


  “不可信?”乾帝直起身來攏了攏衣袖,斜了大太監一眼,“須知假亦真時真亦假,民間流言眾多,即便沒有真相,也會有最接近事實的存在。王福,你老了啊!”


  王福隻恭敬地低著頭,應下了乾帝的話。


  倏地,乾帝甩了把衣袖,略有些憤憤:“朕懶得同你講,你這一天天的,愈發寡言,怎麽在禦前伺候的倒是越老越回去了是吧?罷了,替朕更衣。”


  王福應了聲,走上前輕手輕腳的侍候乾帝就寢。


  *

  次日一早,天方吐露魚肚白,便有雨聲緩緩響起,由輕及重,由遠及近,傳入了薑醒的耳畔。


  作為在軍營生活數年的人,哪怕才睡了兩個時辰,仍舊在寅時過半雷打不動的起床了。


  片刻功夫穿衣洗漱,便在堂前紮起了馬步,儉日等一幹親衛亦然。


  待一輪基本功下來,天已蒙蒙亮,簡單沐浴後在北方凍雨的襯托下用了早膳,幾位先薑醒趕到乾國的大臣前來拜見。


  儒將戶部尚書蘭琦和鄖國公玉早生:“見過公主殿下。”


  薑醒坐在主位上,淺淡一聲“免禮”傳來後,二人便左右分坐。


  這是薑醒多年來的習慣,若非特殊,她不會攔著硬是讓人站著同她講話。


  她有自己的想法,沒必要從這種地方體現出她的高人一等,從軍營裏摸爬滾打出來的,多是階級觀念淡化了的。


  “二位大人早我幾日到達,可探出些什麽?”薑醒一手搭在案幾上,目光掃視坐下兩人。


  年至半百的蘭琦尚書隨即道:“乾國這一代的皇子公主與其幾位叔伯之間,似有不淺齟齬。


  在臣來時那日,乾四皇子乾之源與宗室親王乾平發生了衝突,就在東街菜場。派去的人回稟,兩人散去時乾之源被劃傷了臉,乾平扭斷了手腕。乾之源邊走還邊唾罵乾平,暗線稱二人也不是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下鬧成這般了。”


  “其後乾帝的雙生女則是明晃晃的遣了侍衛,追著乾平親王滿街行刺,仿是以此為樂,著實令人心駭。”玉早生補充一句,複又道,“為探真假,臣派了人尋訪百姓,跟蹤他們,情況屬實。倘是做戲,未免太過。”


  薑醒眸色淺淡,似是對乾平叔侄幾人的鬧劇並無看法,隻示意蘭琦繼續。


  “幾日前,乾帝父輩的皇叔乾慶往曠野馴馬,不慎從馬背摔落,傷了腿。作案之人極為張狂,證據留的明明白白,便是謀害!據查,動手之人當是三皇子乾之沛,此人性情乖張放肆,行事風格絲毫不懂收斂,乾帝不知罰過他多少次,仍舊我行我素。”蘭琦又道。


  言罷,呷一口茶,視線掃向對麵巋然不動的鄖國公,那意思明晃晃的——你來說。


  不能讓她一個人把事情都講完了,而玉早生旁觀不發一言。


  接收到蘭琦訊息的玉早生從善如流:“還有一事,殿下想來聽到些風聲。就在昨日,宮中突然傳出消息,乾帝意欲為兩位皇子擇妃,非隻是乾國內,還有幾分和親的意思在裏邊。”


  三皇子乾之沛與四皇子乾之源是同年生,待明年春日即可行加冠之禮,卻已是婚配之齡。


  “國公的意思是這和親會落到我頭上?”薑醒的語氣淡的可以,仿佛對這問題的答案並不在意,隻是隨口一問。


  “不錯。”鄖國公接話,“雖說我國在十國中的總體實力偏下,但艮國地處東南沿海,海外貿易發達,雖以南與鎮國相鄰,西與坤國相隔,但坤鎮兩國與我國邊境時常有地震發生,倘艮國借機北上兌國,坤鎮未必願意派兵馳援。更不論我國還有善於用兵的殿下您。


  至於西北方向的昇國,雖不受地震影響,但乾國的和親之人不止一位,大可將一名額給了昇國,以換其戰時不助兌國,況且乾昇本就數代交好,臣以為昇國不助兌國的可能極大。屆時兌國孤掌難鳴,於乾國而言,便是少了一個巨大的威脅,其十國之首的地位更加穩固。”


  聞言,薑醒反詰:“且不說日後戰爭局勢的變化,便隻論這和親一事。國公亦言,有幾分和親的意思,當世最強國並不需要和親來鞏固政權或是增加爭儲的籌碼。


  況乾帝膝下隻有兩位成年皇子,若是都用於和親,何人有資格繼位?雖說他正值壯年,但除了那僅七歲的六皇子外,乾宮已有六年未有新的血脈降世,甚至連懷孕也無,兩位不覺得奇怪麽?”


  蘭琦皺了皺眉,有些試探的問:“殿下的意思是乾帝他……沒了生育能力?可這,是誰做的?倒是好膽。”


  玉早生想了想,接話:“無怪乎幾年前傳出乾宮莫名死了不少妃嬪之事,這麽說來,這幾年乾帝的選秀確實都像是走個麵子場。不過,還是不能盡信。萬一這乾國皇室都在裝,就是想騙過天下人,那可不妙。”


  “無礙,明日入乾宮,我會派人親自去探。哪怕是假的,也要它變成真的。”薑醒的眼底暗光閃過,透著一絲狠厲。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閉口不言,畢竟薑醒的性子,連艮帝的麵子都不賣。


  民間流傳的數個關於薑醒不婚的版本,真相卻在其內。


  薑醒本身不願與人婚配,且艮帝也不讓她婚配,至於原因,怕是隻有二人自己清楚,旁人不好多言,更是不敢多言。


  重賞重罰是薑醒一貫追求的,按理說極端的賞罰容易引起士兵嘩變,手下的人不忠,但薑醒手下的兵,卻真正踐行了何為軍令如山。


  許是形成了鮮明對比的緣故,反對薑醒的人,倒是對艮帝的迂回作風十分推崇,忠心不二。


  “二位大人還有事麽?若無,今日便到這吧。”薑醒拂了拂袖子,轉身去了他處。


  戶部尚書與鄖國公行禮:“臣告退。”


  二人並排出去,壓低了聲音,還在低聲說著。


  玉早生輕歎:“四殿下的性子越發狠了,她,當不得那位置啊。”


  蘭琦一巴掌拍了玉早生攏著袖子的小臂:“閉嘴,這種事情是你我能談論的麽?你信不信四殿下收到消息,揚手一劍劈了你。膽子這麽大!”


  玉早生瞪了她一眼:“怎的還不讓我說實話了?你真是膽子越發的小了,跟你的年紀反著來哈!四殿下確實手眼通天,但她未婚便當不得!隻要不是其餘幾位殿下出了事,四殿下也隻是四殿下。”


  蘭琦反瞪回去:“你果然也是個傻的,四殿下都十八了,早已到了婚齡,她不婚的緣由,別人不知道,你個老不死也不知道麽?”


  數年前,那時薑醒不過十一二歲,卻登時一夜白頭,太醫院用盡法子束手無策。


  她便進禦書房當著蘭琦玉早生等幾位老臣的麵告知艮帝,她因生了華發,不欲婚配。


  為證決心,她於殿前跪了一晝夜求了旨意,當日便離宮去了艮北邊境,直到今年春闈才歸。


  自從薑醒得領軍隊開始,艮帝便徹底不打算讓薑醒即位儲君了。她在軍中的威信太盛,且她的性子隨著年歲的增長愈發狠絕。


  時隔六七年再見到薑醒,蘭琦玉早生這等年及半百的老臣,都被她身上幾乎難以化開的煞氣震懾,一時都有些後悔當年勸艮帝放她去了艮北。


  憶起當年事情的始末,玉早生扯了扯嘴角,不欲多言。


  *

  “殿下。”儉日行至後院,見到薑醒正對著個小火盆烤火。


  “走了?”薑醒搓了搓手。


  儉日點頭;“但二位大人說……”


  “她們說什麽,我不欲知,亦無這必要。”打斷儉日的話,薑醒神色不虞。


  “是,殿下。”


  倏而,有晶晶雪亮的飄了進來,落在薑醒的手背上,眨眼就化了,下雪了。


  薑醒站起來,走到廊下伸手去接,有絲絲冷意劃開,沁入了皮膚。


  她抬頭看著飄在空中的漫天大雪:“原來雪,這般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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