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194.春雨一事
紀常赫的事情暫時拋開不談,反正紀常登一天比一天得隆泰帝重視與喜歡。
紀常登得到天子的重視與喜歡,那自然多的是人巴結討好他。
當紀韶元帶著書籍前去探望紀常登,好巧不巧碰見了紀常登立威的場景。
如今的紀常登舉手投足之間皆有貴族的霸氣與尊嚴,令人不敢直視。
紀韶元是最清楚紀常登的一切變化的,當時的紀常登被溫郡王紀常亨欺負時,可憐兮兮,難以反抗。
眼下和隆泰帝走得越來越近,紀常登的神態舉止,變化太大了。
紀常登的住處可是昔日漢王的住處,富貴是有的,一應布置皆是其他地方比不了的。加上距離長生殿很近,紀常登在宮中的地位已然是不可同日而語。
紀常登饒有興致地把玩著賞賜下來的南海龍珠,眸光似有星火閃爍,“怎麽?不老實交代一下,你與廢後之間的關係嗎?”
廢後人是死了,她的人可沒有死。
紀常登是宮女所生,地位卑微,隆泰帝又不重視他,可想而知他從出生到現在,受了多少冷眼。
當時的廢後一手遮天,對所有皇子公主管束森嚴,紀常登身邊就有不少廢後的耳目,或明或暗。
紀常登心甘情願地當了不得寵的九殿下長達數年,現在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紀常登再也不可能像過去那樣,對身邊的人裝聾作啞,予取予求。
跪地的宮娥俏麗伊人,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她的雙眼大大的,充滿了不符合深宮內苑的野心與惡意。
困在宮裏太久了,人會變成鬼。
紀韶元一邊打量完,一邊尋了貴妃榻坐下。
紀常登似有所感,語氣淡淡,卻不容置疑,“廢後許你出宮,放你與你的表哥成婚,難道廢後沒有告訴你,你的表哥早已嬌妻愛子在懷,壓根就忘記了你嗎?”
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男人的心亦然。
相信男人的心,那是天方夜譚。
跪地的宮娥愣了愣,搖搖頭,“殿下無需刺激奴婢,奴婢的確是廢後的人,但表哥待奴婢,是一片真心。”
真心嗎?
紀常登嘲諷地勾了勾唇,“你先看看這張契約書,再來說你表哥是否真心。”
一甩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上麵寫的是自願將宮娥春雨抵為納蘭家的丫鬟,死生毋論,悉聽尊便。
早在一開始,春雨的表哥就知道她被送進宮裏當宮女,壓根就不是所謂的去城裏當丫鬟,很快回來。
隻不過,賣給納蘭家時,這份錢也給了表哥,表哥娶妻子和生孩子的錢,那全靠這筆錢啊。
春雨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又揉了揉雙眼,認認真真地看了幾遍。
大概,春雨不敢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在宮裏活下來的動力,從一開始就背叛了她。
她不想入宮的,若不是廢後用表哥威脅她,她也不至於一步步淪為廢後的棋子,欺負九皇子紀常登,並心甘情願地替廢後做些見不得光的醜事。
如今廢後已死,納蘭一族灰飛煙滅,表哥一家子的錢也花光了,他們跑過來求她,因為他們過不下去了。
隻是,她為什麽天真地以為表哥還在等著她呢?表哥背叛了她,廢後拿她當棋子,九皇子紀常登這邊已然發現了她的秘密,那她活下來還有什麽意思呢?
一時之間,萬念俱灰,春雨欲撞牆自盡,卻被無眠攔住。
紀韶元微微一笑,“這點小打小鬧就讓你尋死覓活?太脆弱了吧。再怎麽說,九弟親自點明你這一點,那不是讓你死的。”
春雨因為廢後所利用,做了諸多蠢事,眼下納蘭餘孽利用春雨,打算給紀常登和隆泰帝反戈一擊。
紀常登發現了,卻未做什麽,收集了春雨表哥的所作所為後,一次性攤牌。
陷入愛情的女人最魔怔了,為了愛情,她們不惜與全世界對抗,在她們的人生裏,沒有誰告訴她們,愛情永遠不是最重要的事。
春雨犯了這樣的錯誤,以前還夥同他人戲耍紀常登,按理來說,紀常登是不會寬容春雨的。
眼下怎麽煞費苦心,提醒春雨回頭是岸?
紀韶元不解其意,但選擇攔住春雨自盡的行為。
紀常登朝紀韶元投去感激的目光。
紀韶元這下子愈發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了,紀常登待春雨,似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春雨低下頭,喃喃自語,“襄黎公主,九皇子,奴婢自知昔日愚昧,對殿下做出諸多錯事,還望殿下懲罰奴婢。”
表哥二話不說賣了春雨,春雨蒙在鼓裏這麽多年不忘給表哥匯去她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錢,然而,表哥早就嬌妻愛子在懷,徹徹底底地拋棄了她。
春雨的爹娘重男輕女,她是老大,因為下麵的弟弟妹妹,春雨從小就要洗衣服種地燒飯照顧弟弟妹妹,她沒有機會去上學堂。
從一開始,她是麻木無知的。
再後來,家鄉發生了巨大的洪水災害,莊稼受損,收成不好,春雨的爹娘養不活這麽多人,決定賣了春雨,好給家中的娃娃一口飯吃。
春雨的爹娘永花言巧語,欺騙了春雨,讓她心甘情願地入宮,當了廢後的人,派去紀常登的身邊當眼線。
春雨入宮多年,所有積蓄幾乎全被爹娘表哥拿走了。春雨很小的時候被爹娘當做物品一樣,高價賣給了表哥家當童養媳。
隻是冠上婚約的名頭,沒有那麽難聽罷了。
表哥當年待春雨是很不錯的,春雨多年來念念不忘。畢竟家中富貴,春雨家貧,高攀了,春雨自始至終是自慚形穢的。
“懲罰你?從何說起?”
紀常登麵色一變,“難不成,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種小人嗎?”
紀常登比春雨年紀小了太多,起初春雨和他,也算是另一種姐弟關係。
春雨入宮時不過十二歲,紀常登才三歲,他們相伴了數年,主仆情深或許有。
春雨神色一怔,“殿下,你不是小人,你……”
她很慚愧,自己以前奉了廢後的命令,想把紀常登養廢了。
紀常登爭氣,聰明伶俐,得到隆泰帝的喜愛,若他真的是一個廢物皇子,那她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春雨雖然明麵上待紀常登不冷不熱,甚至有點惡劣,但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曾經無意間護過紀常登。
紀常登一直記得這件事,春雨卻遺忘了。
紀韶元忽而插嘴:“春雨,廢後已死,納蘭族誅,你想過你以後要何去何從嗎?”
春雨是廢後隱藏的殺手鐧,紀常登眼下就一九歲小孩子,和春雨間,非仆非主。
春雨聞言,苦笑一聲,“奴婢……生為宮中人,死是宮中鬼。”
入了宮,身不由己。
她的爹娘和表哥沒有人真正記得她。小時候被她照顧過的弟弟妹妹,也不會記得一個早早出去幹活養家的姐姐。
“姐姐,我想和春雨談談。”
紀常登神色凝重。
紀韶元挑了挑眉,將她帶過來的書籍放置一邊,然後起身離開。
紫嫣按捺不住,問紀韶元:“殿下,那九皇子待春雨,態度好奇怪啊。九皇子是想做什麽安排?”
完全不像是看一個背叛他的丫鬟,更像是看愛人。
紫嫣想到這裏,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
春雨和紀常登差太多歲了,咋看都不是那種關係吧。
紀韶元露齒一笑,“你記得婁皇貴妃的事情嗎?”
憲宗晚年像是衝昏了頭腦一樣,對一個出身寒門的女子寵愛有加,還不惜為她對子女下手。
由於婁氏的名聲太臭,這位傳奇的皇貴妃也漸漸地不為他人所談了。
紫嫣見多識廣,對皇貴妃有些熟悉,“傳聞中她與憲宗皇帝,一見鍾情。”
憲宗是如何看上皇貴妃的?其實也很簡單,憲宗喪妻又喪子,心情壓抑,沉悶,偶然間聽到了皇貴妃彈奏的曲子。
於是,一發不可收拾,立了婁氏為皇貴妃。
紀韶元娓娓道來,“憲宗待皇貴妃,無論如何,大家都無法否認他是待她極度寵愛的。”
也不知大興皇帝是否有祖傳慣例,先是太祖皇帝晚年寵幸一宮女立為繼後,後麵再是太宗高宗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愛上了身份微賤的女子,寵愛有加,最後是共同的紅顏薄命。
隆泰帝看上去是沒有這個慣例,愛的人普遍是名門閨秀,九皇子紀常登的母親是宮女,卻得不到一絲一毫的眷顧與嗬護。
紀常登對春雨不同,以後,這份不同,就會變成三千寵愛在一身了。
碧月反應飛快地說了一句:“春雨是九皇子最、最在意的人?”
“差不多。”
紀韶元回頭看了看殿門,緊閉著,無人知曉其中的情況。
……
誰也不知道紀常登和春雨說了什麽,從今以後,春雨似乎成為了紀常登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幫助他做成了大大小小的事情。
隆泰帝對紀韶元提及的春雨一事,隻是淡淡應道:“他是應該好好整頓他宮裏的人了。”
天子不在意,紀韶元反而最在意了。
“殿下,溫郡王妃邀您到天一樓共商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