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116.父女談話
紀韶元掏出手帕,沒有說什麽,輕輕地替他擦拭著淚珠。
九皇子一邊抽泣著,一邊說道:“我娘不是賤人,我娘隻是走了,不是賤人……”
自幼失恃,小孩子心思敏感,對比同齡人來說,早熟懂事得太早。
紀韶元半彎下腰,看著他的眼睛,“你想去見父皇嗎?”
“父皇?”九皇子紀常登先是眼睛一亮,後猶豫不決,“父皇忙,兒臣不敢打擾他。”
紀韶元聞言,輕笑一聲,“懂事的孩子,和姐姐一塊去,父皇會見你的。”
眨了眨眼,充滿著真摯。
九皇子歪了歪頭,“父皇疼愛四姐姐,四姐姐去了,父皇哪會不見呢?”
昭德皇後走得早,端慧太子和代恭王又早早喪命,隆泰帝為了以表思念,紀韶元回宮後的一應禮遇,皆為諸位公主皇子之上。
九皇子年紀小,不代表沒有眼色。
紀韶元未置一詞,隻是平靜表示:“父皇政務繁忙,姐姐也不能天天叨擾他。眼下父皇在長生殿裏,我和弟弟去拜見父皇,父皇自會高興。”
經過她的觀察,九皇子紀常登算是一個不錯的孩子,有腦子,不似滇王紀常崢衝動暴躁,也不似太子紀常赫柔雅有餘。
雖然年紀小了些,但言行舉止,也不是不可以認真培養的。
紀韶元承認自己沒有那麽多的好心腸談兄弟姐妹情。九皇子與她來往甚少,感情幾乎等於零,又不是一個母親生的,二者之間縱使要聯係感情,也很勉強。
好在,九皇子乖巧伶俐,對她很尊敬,雖然多半是瞅準她對隆泰帝和升平大長公主的影響下所做的姿態,但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九皇子有所圖,她亦有所求,那自是互惠互利,無需計較了。
九皇子嘟囔著,“父皇見四姐姐就行,弟弟就不去了。”
隆泰帝冷落九皇子已久,九皇子待隆泰帝又畏懼,又陌生。去了長生殿,毫無疑問,焦點隻會是紀韶元。
“你不去?太子殿下和滇王殿下恨不得能踏入長生殿,本公主帶你過去,那可是福氣。”
紀韶元笑意盈盈,卻眸光微冷。
長生殿是天子歇息的寢殿,一般來說,後妃公主皇子們如若無聖意,絕對絕對不可以隨便踏進長生殿。
襄黎公主之所以鼎鼎大名,也是因為她獲得了自由出入皇宮和長生殿的權利。
連太子紀常赫和滇王紀常崢都做不到,她一個小小的公主卻輕易獲得,天恩隆寵那是何等的非同凡響。
九皇子何嚐不知此事的要害呢?他望著紀韶元,一字一句,“四姐姐,我和父皇畢竟是父子一場,父皇待我如何不提,我可不能失禮。父皇最近心焦皇後的病,弟弟唯有手抄經書以表誠意。”
神色認真,讓人不能忽視。
紀韶元許久未說話,直讓九皇子心裏一緊。
襄黎公主雖說是他的親姐姐,但襄黎公主一向待人淡淡,與宮中人來往都沒有特別親密,他貿然掃了襄黎公主的麵子,不知襄黎公主會怎麽想他?
九皇子絕對是想太多了,紀韶元隻是在考慮某件事有點久了。
“抄寫經書是一片心意,但別累著自己。”
紀韶元隨後吩咐碧月去一趟太醫院尋來祛瘀止痛的藥膏,送到九皇子的住處。
九皇子感激不盡,“謝謝四姐姐。”
……
長生殿
聽完了紀韶元的話後,隆泰帝反問了她一句,“元元一向不愛多管閑事,今兒咋就管上老九和溫郡王的事了?”
隆泰帝看得清楚,紀韶元回宮後,無論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萬淑妃因昭德皇後之故,看紀韶元堪比親生女兒,隔三差五就送東西到昭陽宮,搞得紀韶元一陣哭笑不得,唯有實言告訴萬淑妃昭陽宮什麽都不缺雲雲,才終於勸退了萬淑妃的熱情。
當然,不止萬淑妃,安妃也派人幾次問候,很難得地邀請紀韶元到寢殿坐一坐。紀韶元婉拒了。
安妃不再堅持,不過但凡有什麽好的,也會給紀韶元備上一份。
十皇子短卒而死,安妃在宮中無依無靠,也就紀韶元之前和安妃多多少少沾親帶故,安妃才對她頗為照顧。
紀韶元心知安妃心結,也陪過安妃幾次,舒緩她的心結。
安妃萬淑妃熱情,李賢妃和恪妃就是嘴上甜心裏苦,紀韶元不喜納蘭皇後,也不喜恪妃,麵上應付著沒有出大錯,便是紀韶元的原則。
李賢妃深居簡出,從不與人來往,更談不上什麽紛爭,紀韶元看李賢妃,相對來說是比較順眼的。
馬昭儀和李賢妃不一樣,她有背景有帝寵,腰板兒硬,即便膝下無子,馬昭儀在後宮也非可以輕視的角色。
與或熱情或冷淡的態度不同的是,馬昭儀偶爾瞧著紀韶元的眼神裏竟有些幽怨。
這下子,紀韶元好奇極了,她的長相酷似昭德皇後,每每納蘭皇後和恪妃見到她,無論再怎麽掩飾,神情裏的憤怒和憎恨也很快為紀韶元所捕捉到。
馬昭儀和昭德皇後生前毫無來往,總不至於死後,馬昭儀對昭德皇後有什麽不一樣的想法吧。
紀韶元打了個寒顫,昭德皇後姿容絕代,霍家人天生一副好容貌,這一點她聽隆泰帝多次提及過。
馬昭儀或許是透過她來懷念誰吧?
紀韶元搖了搖頭,紅顏禍水說得多,有些時候,藍顏禍水不也是殺人誅心?
隆泰帝的後妃們不多不少,紀韶元認識得七七八八,反正大家明麵上對她肯定是尊敬熱絡的。
至於公主皇子們,嗬,與她有怨的滇王紀常崢被禁足王府,梁菲菲也不知為何被福慧長公主勒令不準進宮了。
兩個昔日仇人不出現了,紀韶元反而不適應了。得虧虎子經常傳來一些消息,她倒靠著這些八卦故事打發時間了。
壽安公主體弱,紀韶元不打擾,惠康公主和玉華公主見得更多一點,一個活潑,一個刁鑽,還挺具有萬淑妃的特色。
紀韶元跟她們相處比較愉快,有萬淑妃看著,惠康公主和玉華公主無論如何,也會十分歡迎紀韶元的。
況且,紀韶元跟兩位公主聊了許多外界的新聞,使得惠康玉華無不敬仰崇拜。
不過即便如此,紀韶元也沒有特別親近兩位公主。
原因嘛……
“九皇子,那是父皇為數不多的皇子。大哥二哥死於賊人之手,三哥攤上一個野心勃勃的母親和外家,滇王又是那等不容人的脾性,父皇,您覺得,百年之後,大興的江山是姓紀,還是姓納蘭?”
紀韶元不再和過去一樣當一個普通聽話的公主,現在,她和升平大長公主要正式過問政事了。
紅羅衛隊的主人,暗龍,又怎麽會不聞世事?
尋常人是絕對不敢說出這番誅心之言的,隆泰帝皺了皺眉。
紀韶元主動站了起來,不等隆泰帝回答又自顧自地說道,“當年,您納納蘭氏入東宮,母後很氣惱,因為納蘭氏野心十足,縱然有崛起之勢,可終究心術不正。母後反對納蘭氏,並不僅僅是拈酸吃醋。”
大抵天底下的男人都有這個毛病,一邊嘴上說著如何如何深愛著自己的妻子夫人,另一邊,偎紅倚翠,眠花宿柳,毫不含糊。
隆泰帝自認他的心隻愛昭德皇後,但他也絕無理由這輩子唯有昭德皇後一個女人。皇室講究多子多福,龍椅寶座,如果子嗣單薄,將來斷子絕孫,無人承繼,那麽天下大亂,誰人之過?
不想當後世罪人,隆泰帝一個又一個的小妾抬進東宮,昭德皇後本身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她的心情誰人知道呢?
一聽到昭德皇後,隆泰帝的麵色肉眼可見地低落了,似是傷感痛苦。
紀韶元見狀,再接再厲,“父皇,我是你和母後唯一的孩子了,我跟納蘭氏有仇,太子那邊將來會如何待我?滇王那邊同樣道理,他恨我讓他丟盡了臉麵,也讓他失去了您的寵愛,他早已恨之入骨,如若得勢,女兒非死不可啊。”
“放肆!”隆泰帝大力拍了一下桌案,奏折連帶著力一塊翻在地上。
紀韶元一一撿起,放回原處。
“你是阿芫的孩子,堂堂正正的金枝玉葉,沒有誰能逼你做什麽,也不能對你不利。”
隆泰帝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後,複又道,“太子仁厚,朕會留給你和太子每人一道聖旨,我保證,太子堅決不會對你做什麽。”
紀韶元對太子和滇王全然不放心,這一點使隆泰帝焦慮憂心。
太子紀常赫不出意外,以後會是新一輪的天子,紀韶元跟他不和,日後的相處就難了。
滇王紀常崢不做考慮,反正隆泰帝並不打算讓他登基。
紀韶元一聽此話,隻是神色淡淡地強調道:“有納蘭家在,太子遲早會被他們害死。”
不是她危言聳聽,納蘭丞相經營這麽多年,難道隻圖一個丞相之位嗎?
或者,他的野心已然膨脹到和皇帝平起平坐了。
隆泰帝冷冷一笑,“菲菲下嫁的曲家,納蘭誌鵬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