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痛徹心扉
趙德全是自小跟著尚是皇子的隆泰帝一路過來的老人,某種意義上來說,最了解隆泰帝的人不是憲宗他們,反而是這個不起眼的內監總管。
趙德全見隆泰帝滿是傷感的神情,直言道,“皇後娘娘最是關心陛下了,每次陛下生辰都要自己下廚做一份長壽麵給陛下慶祝,那碗長壽麵的味道,陛下和奴才迄今為止也無人做得出那個味道呢。”
正因為是老人,別人不敢提的人,趙德全倒是沒有太多顧及,可以在隆泰帝麵前說上一兩句話。
憶及愛妻,隆泰帝神色一柔,“我自幼不得父皇的歡心,成年後僥幸熬過上麵的那些兄弟位居東宮,隻是,父皇終究是寵妃愛子常在他心,而我,也就隻有阿芫了。”
長幼有序,隆泰帝作為憲宗的大皇子,即便母親早逝不得寵,卻也為人客氣著。
等憲宗廢黜先太子,又接連處死幾個皇子後,隆泰帝的機會也就來了。
不過,憲宗立他,本是使他不至於掣肘威脅到帝位,卻不想,馬失前蹄,鷹眼被啄傷,婁氏黨羽與漢王造反接踵而至,打出清君側的口號,令大興很長一段時間內處於內亂中。
這時候,是隆泰帝率先站出來,聯係了禁軍中反婁情緒高漲的將領們,當機立斷避其憲宗賜死了婁皇貴妃,然後再擒拿住婁丞相等人,這場叛亂才堪堪平息。
隻不過,婁丞相喪心病狂,抓走了昭德皇後並端慧太子、代恭王母子三人,等隆泰帝費心力尋找到昭德皇後時,端慧太子兄弟雙雙殞命,昭德皇後又身中劇毒,命不久矣。
對,昭德皇後不是病逝,是毒發身亡。
昭德皇後是封後大典前的幾日前一命嗚呼的,隆泰帝痛不欲生,先是耗費巨資為昭德皇後修建了巨大的後陵,接著又命令大臣為昭德皇後題詩作詞,歌頌皇後仁德顯功,母儀天下。
諡號隆泰帝反複斟酌了一個多月才最終確定,昭,有功為昭,立德為仁,這也算是隆泰帝肯定並承認昭德皇後一生的體現。
昭德皇後歸西後,葬禮一應禮製比擬曆代皇後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文武百官並命婦女眷、公主皇子們皆要吊唁昭德皇後,並且數月內要在靈堂內哭靈守靈。
上一個在昭德皇後葬禮上失禮的人,已經被隆泰帝貶去嶺南,沒過多久便得了疫病去世。
天子之殤,導致大興上下再也不敢輕易提及昭德皇後的大名。
小心翼翼的皇子生活,母親早逝,父親不愛,得封太子的如履薄冰,小人作祟,內憂外患。
在那個時候,也就隻有昭德皇後義無反顧地支持他,扶持他了。
奈何,紅顏薄命,即便隆泰帝用極刑處死了婁氏黨羽,為昭德皇後報仇,依舊抵消不了妻兒皆喪的痛苦。
“阿芫對我那麽好,我沒有保護好她……”
隆泰帝語氣忽然低沉了下去,“也對不起寶兒賢兒。”
端慧太子、代恭王因為他,慘遭婁氏黨羽殺害,如果他們還在,或許昭德皇後就不會心灰意冷,回宮後大概可以撐著一點日子了。
那麽,阿芫也就不會一心求死了。
趙德全心知隆泰帝此時此刻的心情,稍加勸慰,“這麽久了,想必皇後娘娘早已經和太子殿下他們團聚了。”
距離那場叛亂已經過去了十四年,塵歸塵,土歸土,死人不能複生,活下來的人,也隻能想方設法做好一切。
隆泰帝苦笑一聲,“阿芫會恨我的,恨我對仇人的孩子這麽好,偏偏沒有照顧好霍家。”
霍家舉家離開京城,這背後到底是誰動手腳,他明明最清楚,卻默不作聲。
昭德皇後在天有靈,又怎麽可能原諒他的所作所為?即便是臥薪嚐膽,那苦果憑什麽要讓霍家一力承擔呢?
趙德全語噎。
昭德皇後去世的真相,他這個老人還能不知道?要不然,隆泰帝也不會至今對納蘭皇後漠然視之了。
隆泰帝搖搖頭,“讓我好好和她懺悔吧,要是……”
皇帝的歎息聲隱藏在嫋嫋青煙中。
……
齊國公府的氣氛較之過往,那不是雷雨天,倒像是大地震來臨前的風雨欲來了。
齊國公世子齊嬰得知自己今生今世無法再擁有自己的孩子後,憤怒地提劍砍傷了那些給他看病的大夫。
那些大夫攝於齊國公府的威名,婉言勸告齊嬰現在應該修身養性,不然日後複原的機會不大。
當然,一個大男人被去勢了,相當於宣布了死刑。縱然是當世的神醫,也很難幫他解決這個問題。
畢竟人的器官部位是很複雜的,由各種經絡連接而成,被人惡意去勢了,那傷口很大,怎麽可能補得回去?
那些大夫們考慮到齊嬰的心情和齊國公府的背景,自然不會說得太絕對,然而,齊嬰那架勢,是把他們恨上了。
齊嬰憤怒地想要殺人,大夫們不是笨蛋白白被他砍,隨便找了理由溜之大吉,連齊國公過來挽留也沒用。
——斷子絕孫,哪個誌在仕途的男人接受得了?
齊嬰的心情,也是齊國公的反應。齊國公也就得了齊嬰這個兒子,結果齊嬰還沒有成家,卻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齊國公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齊嬰這情況已然不合適再當齊國公府的世子,齊國公府不可以後繼無人。
改立世子,勢在必得。
為了此事,齊國公夫人這幾天沒少和齊國公爭執不休。
可是,齊國公府想要改立世子,問題是隆泰帝樂意見到這個情況發生嗎?
“威遠侯,我和他不共戴天!”
齊嬰恨恨地罵著威遠侯,就連俞初雲也沒幸免於難,還被他罵了一句一輩子嫁不出去,老姑婆沒人要。
齊嬰的憤怒是可以想象到的,而齊國公府今時今日的遭遇,也同樣和威遠侯府結下了死仇。
即便沒有證據表明那是威遠侯府派人幹的,可事情的源頭是威遠侯府挑起的。
若不是威遠侯府多此一舉,齊國公府何至於此?齊嬰早就風風光光地當著他的世子,謀劃他的事業了。
威遠侯府的橫插一杠改變了齊國公府的命運,齊國公府自然把賬算在威遠侯府身上。
“明天那威遠侯所謂的白家後人會過來和你對質,你做好準備。”
齊國公神色冰冷。
走到今天這步田地,齊國公府退無可退,太子殿下那邊也已經選擇放棄他們了,刑部大理寺窮追不舍,前陣子七星鳳凰珠被搜查到後,已然上交國庫裏。
此等寶物,國公府一介大臣據為己有,隆泰帝自是心裏算賬,要和齊國公府好好談談。
既然皇帝和太子都不打算啟用齊國公府了,齊國公不會坐以待斃,選擇一條生路。
齊嬰霍然抬頭,“威遠侯和白家,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沒有那群攪屎棍,他肯定是封官加爵,春風得意。
哪裏會像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
對於齊國公府的一幹反應,楊韶元了如指掌,心如明鏡。
自從和蕭越結盟後,她多多少少也可以借用一些蕭越的人脈做事,比如說此事給威遠侯府通風報信,用的是蕭越埋在威遠侯府的樁子。
雖說蕭越有權有勢,但一品侯爵的府邸裏都可以有他的眼線在,這個強大的聯絡網,令楊韶元膽戰心驚,不敢小瞧。
一個異姓王屹立不倒多年,靠的自然是手段與功勞。
齊國公府那堆糟心事,她一並聽著,齊國公府打死也不會想到,國公府的人並不是牢不可破,最起碼對蕭越來說漏洞百出。
“告訴那邊,可以動手了。”
迅速瀏覽完紙條後,楊韶元將其焚毀,低聲和碧月交代了幾句。
碧月眼睛一亮,“小姐,這一次可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跟易白合作還算比較愉快,易白快人快語,豪邁大氣,不會存心給楊韶元挖坑跳,答應的就會做到。
這麽好的合作夥伴,楊韶元肯定得報答一下的,隻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多年前白家滅門案裏,竟有小人作祟通風報信,此人還冠冕堂皇地留在易白的身邊。
對了,此人說起來和楊韶元有點恩怨,此人還是張姨娘楊芸玲有意尋來輕薄她的土匪。
換句話說,楊韶元上次獨自麵對戎族暗探不是巧合事件,而是有心人的算計。
歪打正著,楊韶元不會放過他,易白更不會。
那人不得好死,楊韶元放了心,也偷偷尋來機會跟太夫人雷氏提了一嘴。
不出意外,太夫人十分生氣,對張姨娘母女的處罰又有了變化。
張姨娘,不,應該說張氏被丟去侯府莊子裏佯稱生病休養,本來楊遷和太夫人的意見是慢慢地讓她“去世”。
等被揭發出暗害侯府千金的事情後,張氏這一次隻能盡快去下麵了。
楊芸玲上次禁足是因為推楊韶元落水導致生命垂危,這一次依舊如此。
楊遷由於張氏的過去,對楊芸玲有了疙瘩,沒有了過去的疼惜,反而給了丘氏機會,趁機“報答”楊芸玲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