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貴女心機
“楊六小姐?”
隆泰帝這下子真的樂了。剛剛還在議論這位楊六小姐,這會兒和順郡主也提及了楊六小姐。
看這樣子,楊六小姐算得上一枚人物了。
興致一來,隆泰帝對和順郡主頗為親切,“你想聽楊六小姐彈奏《歎夫歸》?”
《歎夫歸》的彈奏難度,隆泰帝自是有所了解,畢竟他身為皇室子弟,音律也在他的學習範疇。不過他是真沒想到,楊韶元這個大家閨秀,竟擅長此曲。
《歎夫歸》的感情基調,並不是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所能體會的,身逢亂世,少女的歡喜又如何抵得了山河破碎的悲涼?
大興即便目前談不上多麽太平,卻也離亂世遠得很。
也是如此,一般的千金小姐彈奏此曲屬於不倫不類了。
楊韶元做到了,隆泰帝不由由她想起來另外一個記憶中的故人了。
和順郡主滿臉嬌憨,“對啊,楊六小姐之琴藝高絕,隻恨菲菲竟不能親耳聆聽,實在是遺憾。”
拋開其他,和順郡主於琴之一道也是素有心得,要不然,大家閨秀連琴棋書畫都不過關,日後婚嫁難就不說了,還被人嗤笑草包無能。
和順郡主心高氣傲,又處處想和淑順郡主別苗頭,淑順郡主有哥哥撐腰,和順郡主沒有,可其他方麵,和順郡主是鐵了心要贏了淑順郡主的。
這樣一來,也就導致了淑順郡主與和順郡主麵和心不和的局麵了,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和順郡主自認高人一等,有意挑剔淑順郡主喜歡誇獎的人,楊韶元就這樣入了她的眼簾。
楊韶元以《歎夫歸》揚名有人歡喜有人愁,討厭嫉妒的自然也有,和順郡主點名楊韶元,本意如何,那是一目了然。
隆泰帝不知是不是知道女兒家們爭風吃醋的心理,淡淡一笑,“菲菲想聽楊六小姐彈奏《歎夫歸》,哪有何難?你母親大病初愈,自是要點喜事衝衝,楊六小姐擅長《歎夫歸》,雖說曲調悲涼,但演奏得好了,同樣是個調養身體的靈丹妙藥。”
之前楊韶元幫了唐飛揚一把,隆泰帝有意給她一個恩典,不過礙於對方沒名沒姓的,又無顯赫功勳,暫時尋不到由頭封賞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他的心聲,打著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了,和順郡主的這個提議深得他心。
當然,楊韶元堂堂侯府千金,並不是樂妓歌姬,哪能這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呢?
由頭肯定不能像和順郡主那樣隻是想見她彈奏《歎夫歸》就把她叫過來了,這天底下能夠如此隨意召喚人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一國之君。
和順郡主眨了眨眼,“舅舅是說娘給壽昌侯府六小姐送去請帖,邀她過府嗎?”
由福慧長公主出麵,總比和順郡主來得合理。
和順郡主的話迅速引得一邊的福慧長公主回應,她說道,“楊六小姐既然會彈奏《歎夫歸》,我看她很像弟妹。”
福慧長公主口中的弟妹指的自然不是當今皇後,而是隆泰帝的結發妻子昭德皇後。
在福慧長公主看來,納蘭皇後好當不得她叫一聲弟妹。
妻子的音容笑貌再度浮現在腦海裏,隆泰帝神色恍惚,“或許吧。楊六小姐與她冥冥之中很有緣。”
此時此刻,和順郡主知情識趣地不插話。作為簡在帝心的皇室郡主,她能夠盛寵多年而不衰,靠的不單單是隆泰帝與福慧長公主的姐弟感情,這其中也有和順郡主聽話懂事,伶俐知禮的因素。
在外人麵前,和順郡主再如何囂張跋扈,隆泰帝不會管太多,可在帝後這些皇室宗親麵前,和順郡主那得轉變嘴臉的。
也是如此,和順郡主比旁人更清楚一些不為人知的皇室隱秘。
當年的昭德皇後,姿容傾城,京城才女,美名冠京城,《歎夫歸》她彈奏過,而且不止一次。
卻不想,一語成箴,《歎夫歸》成真,隻是主人公變成了隆泰帝。
“若是這位楊六小姐彈奏的《歎夫歸》名副其實,那麽……”隆泰帝語出驚人,“朕就封她為一品德賢夫人,德才兼備,賢昭淑德。”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無不目瞪口呆。
大興爵位與誥命的封賞向來是一體的,一品的誥命夫人那都是朝中老大臣家的那些人了,但與誥命夫人做區別的,自然是一品國夫人。
封國夫人的,本朝規矩一般是作為後妃娘家人的封賞,俗稱外戚。婁皇貴妃家的幾個姊妹便是封了國夫人,權傾一時。
楊韶元尚未出閣,誥命夫人肯定是不能封的,國夫人也不合規矩,可這有封號的夫人倒是可以,此類是嘉獎具有高尚情操與才學深厚的女子,楊韶元在這行列中,也是榮耀非凡了。
福慧長公主皺著眉,“弟弟,這楊六小姐,到底是還未及笄,如此封賞,會不會名不副實?”
單憑一首曲子就給楊韶元這麽高的封賞,怎麽說,放在外麵,那是引得不少非議的。
德賢夫人?本朝數來數去有多少女子榮封此號的?
和順郡主也覺得有點過了,況且她提議楊韶元來福慧長公主府彈奏《歎夫歸》,不是讓她出風頭的於是也出聲,“舅舅,我聽說這個楊六小姐出身卑賤,母親不過是一外室,無非是母憑女貴,抬做姨娘。外室子女,哪配德賢二字?”
上一個封德賢夫人的女人,剛好是昭德皇後的母親文定公夫人。
文定公什麽身份,楊韶元又是什麽身份?豈能相提並論?
已然把楊韶元當做昭德皇後一部分的隆泰帝聞聽此言,有點不滿,“朕說她配,那就配得上。而且,楊六小姐是否像上次那樣一鳴驚人,猶未可知。姐姐也別急。”
即便楊韶元彈奏效果不好,鐵了心要封賞她的隆泰帝,機會多了去了。
大不了,暗示一下鹹寧長公主給那個丫頭一點恩典,他再順理成章地下旨,剛剛好。
福慧長公主何等聰明人?聽出了隆泰帝的心意已決,歎了一口氣,“姐姐還能不聽弟弟的嗎?”
當年,隆泰帝不過是不得勢的太子,而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公主,不如鹹寧長公主得寵,日子卻也算得上舒心。
嫁給梁齊溟,她煞費苦心籌謀了這門親事,成功為隆泰帝拉來了一位得力助手。隆泰帝感恩戴德,在她出嫁後多次關心慰問她,怕她受委屈。
隻是多年憂思,傷了身子,又在當年叛亂中早產,導致她這輩子也隻得了和順郡主這個寶貝閨女。
姐弟感情做不得假,卻無法揮霍,隆泰帝終究不是她一個人的弟弟。
隆泰帝想起福慧長公主對他的鼎力相助,神色緩和了不少,“姐姐對弟弟的教導,弟弟永生難忘。”
永生難忘嗎?福慧長公主心裏苦笑一聲,明麵上做出誠惶誠恐的模樣,連道不敢。
隆泰帝亦做出親近姐姐的好弟弟姿態,場麵上一時其樂融融,仿佛之前的劍拔弩張隻是幌子。
……
楊韶元接到福慧長公主府送來的請帖時,第一反應是——糟糕了。
誰還不知道和順郡主與淑順郡主那點矛盾呢?和順郡主心眼小,見不得有人比她出彩,納蘭世嫣都被她找茬,差點顏麵盡失,這位目中無人的郡主,來者不善啊。
楊韶元把那大紅繪著蘭花的請帖往桌上一丟,神色漠然,“福慧長公主府的帖子裏說要我三天後就去長公主府,說郡主很喜歡我,過府一談。”
麵都沒見過的兩個人,何來的喜不喜歡?
麵對這場鴻門宴,楊韶元冷冷一笑,既然有人存心找她麻煩,她逃也逃不了,還不如就此了斷,也好讓大家瞧瞧,她楊韶元從不是軟弱可欺的。
碧月對傳聞中的跋扈郡主印象深刻,拍了拍胸口,滿是畏懼,“小姐,和順郡主可不好惹,你去了,郡主存心刁難你,長公主他們也……”
“長公主是何等貴人?憑什麽要為我這個庶女撐腰?”
楊韶元半笑不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別人覺得我走了狗屎運,先是淑順郡主,再是和順郡主,我這是麻雀變鳳凰了。”
說到最後,冷意逼人。
淑順郡主她有所了解,蘇安宜從不會做出使人難堪的事情,但和順郡主不同,傲慢慣了,哪裏管別人的意願呢?
碧月為難極了,“小姐就不能不去嗎?”
說白了,福慧長公主府的確不好惹,但壽昌侯府亦不是隨便拿捏的對象,駙馬梁齊溟的官職跟楊遷一比,還真不好說誰贏誰輸。
楊韶元挑了挑眉,“長公主府給我下請帖,我這一次不去,下一次還能不去嗎?傳到別人耳朵裏,就該說我不識抬舉了。”
福慧長公主府目前來說是絕對不能得罪的,壽昌侯府前世落難,她的親事是丘氏走投無路下選擇了鹹寧長公主府那邊的門路,隻可惜依舊挽救不了侯府。
她對侯府沒感情,卻也不想見它漸漸衰敗。
“我去,再是龍潭虎穴,也沒什麽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