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漆黑發亮的車門被人從裏麵推開,邁出一隻穿著黑皮鞋的腳。陸汀順勢看上去,對上一雙精亮的眼睛。


  林兆琛揮開想要扶他下車的人,信步走到陸汀麵前:“陸先生受驚,是我趕來晚了。”


  陸汀急忙擺手:“您太言重了。”他實在想不明白,低聲問道,“怎麽是您來接我?”


  除了爺爺那層關係,他和林兆琛隻見過一次而已,他自問沒有那麽大的能量能使喚得動森源的董事長。更遑論,這還是對方主動來幫忙的。


  林兆琛笑著說:“應該的。”


  “沒有什麽事情是應該的。”陸汀直白道,“我這裏有什麽是您想要的嗎?”


  “當然沒有。”林兆琛到底上了年紀,和年輕人比不得,他用手遮住眼前刺眼的太陽,好言好語的勸道,“上車說吧,別中暑了。”


  陸汀頓了頓,這才跟著上車。落座後,他一言不發的望著林兆琛,見老人又是給他倒水,又是吩咐司機把空調開大點,心裏湧現出一個怪誕的猜測。


  他感覺自己被當成小祖宗伺候了。


  林兆琛聲道:“陸先生先喝點水解解暑,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麽,其實很多事情我知道得也不多,我能告訴你的隻能是我知道的,絕不隱瞞。”


  轎車一路平穩的來到了市區邊緣的一片別墅區,別墅區依山傍水,附近開闊,正前方流經的河流是令江的主幹,呈現凹凸的形狀,凹陷的位置,正對著別墅區的大門。


  幹水成垣,垣,牆也。


  這樣的水流形狀能將地氣鎖住而不散開,正所謂人傑地靈,既然地靈不散,住在別墅區裏的人自然福壽安康,氣運通達。


  而事實上,住在這裏的人也的確非富即貴,且因為這塊地是出了名的好風水,就是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


  就是林家這樣的財閥世家,也是好不容易才搶到的。


  林家宅子外,傭人們已經站成兩排,隨時準備歡迎。待車一停,立刻就有管家迎上來替陸汀拉開車門。


  女傭送上毛巾讓陸汀擦手,廚娘見毛巾被撤走,立刻呈上一碗冰鎮的銀耳湯。


  陸汀被接二連三的動作搞得渾身不自在,喝完湯見又有人端上來切好的果盤,急忙擺手:“真的非常感謝,不用了。”


  林兆琛揮手讓大家散了,偌大的客廳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陸汀覺得離得太遠不好說話,撐著沙發朝老人靠近:“林老先生,有話您就直說吧。”


  “陸先生,你以後千萬別用您這個字稱呼我,會折壽的。”林兆琛哪裏還有平日在下屬麵前的威嚴,一臉焦急的擺手。


  陸汀無語道:“好吧,那你也別您了,叫我名字就好。”


  林兆琛張了張嘴,點頭應承下來,然後說起了兩家的淵源:“林家和陸家結識於五十年前,當時林家祖墳風水被有心人給破了,整個家族的氣運快速跌落。恰好當時林家有個小公子,也就是我的小叔突然暴斃,你爺爺遊走江湖時正好碰上這件事,就替林家把小叔的屍骨當成陣眼,放進林家祖墳中用以聚氣。”


  如果真的這麽簡單,老爺子就不用又在牆上寫符咒,又是用花盆鎮壓了。會用這些招數,顯然是因為被鎮壓的東西戾氣和怨氣很重。


  如果是自然死亡,真的會有怨氣嗎?

  陸汀沒有指出對方話語中的漏洞,擺出認真聽的模樣:“然後呢?”


  “林家念及小叔的恩情,在祖墳的運勢重新凝聚不散後便將屍骨取出來,一直由你爺爺放在你們陸家的祖宅供奉,每年初一,你爺爺都會帶著小叔回到林家,而林家的族人會在這天全部到齊,對他祭祀跪拜。”


  林家的這位小叔有些可憐,活著被病痛折磨,死了也不能去投胎轉世,生者的供奉並不能緩解他的痛苦,說不定每一次祭祀,對他來說都是向傷口撒鹽。


  一個慘字都不足以形容。


  陸汀喝了口水,望著林兆琛的眼睛,認真問:“那為什麽他會在花盆裏?”


  林兆琛歎了口氣,神色真誠,他望著客廳的地板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陶瓷花盆原本不是花盆,而是一個放在神龕前的香爐。”


  “香爐?”陸汀仔細一回憶,那大小的確和香爐差不多。


  可屍骨又怎麽會成為藤生植物呢?陸汀覺得林兆琛沒說實話,追問道:“他以前發過芽嗎?”


  “什麽?”林兆琛一時沒聽清,錯愕地望著青年。


  “生根發芽,長出葉子。”陸汀重複完後一直迫切地望著林兆琛,急於想弄清林家小叔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沒有,那花盆裏的不是骨灰嗎?”林兆琛總算回過味來,“確切來說,是混在泥土中的骨灰。”對上陸汀的神情,他不太確定的反問,“難道不是嗎?”


  對方神情中沒有焦躁和閃躲,姿勢略微緊張卻沒有絲毫泄露內心情緒的小動作,說明這人大概率沒有撒謊。


  陸汀陷入了盲區,未婚夫的事成了謎團,如果作為林家主事的林兆琛都不知道的話,還有誰能知道。


  “家中還有別的長輩嗎?”陸汀問。


  “沒有了。”林兆琛因為陸汀的問話也跟著緊張起來,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抓緊褲子,“是有什麽問題嗎?”


  “林先生,你知道你家小叔叔特別喜歡在晚上變成藤嗎?”陸汀語氣壓低,儼然一副在講述什麽大秘密的模樣。


  林兆琛聽得有點蒙,剛要開口,外麵一聲驚雷,轟隆一聲巨響,別墅的窗戶似乎都跟著震了震。


  聊天的兩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外麵居然變天了。往常的這個時候,太陽正是西曬,而今天,天上如同被籠罩這一層黑幕,到處都灰蒙蒙的。


  傭人們不敢打擾家主和貴客說話,繞著客廳四處走動,為即將來臨的暴雨做準備。


  林兆琛收回望向窗口的視線,身體往陸汀的方向傾:“你剛剛說什麽teng?”


  陸汀抿了下嘴唇:“藤蔓的藤,帶刺那種。”


  林兆琛驚恐的瞪大眼睛,這件事他從未聽說過:“我不知道,父親在世時也沒聽他提起過,而且那花盆一直都很安靜,從來沒長出過什麽東西。”


  難道是小叔變異了?這話簡直大不敬,林兆琛不敢問出口。


  陸汀在心裏失望的歎氣,看來是問不出什麽有用線索了:“那你知道他叫什麽嗎?”


  林兆琛立刻恭敬地站起來,對著大門方向鞠了一躬,這才轉身對青年說道:“小叔單名一個‘歸’字,歸來的歸。”


  林家上下對林歸的態度可謂是十分恭敬,就差當成太上皇供著了。


  “林歸。”陸汀咀喃喃念到。


  歸,返回,本該去往陰界的魂魄,因為人的私欲而被綁回來,困在一個小小的花盆中。要不是人類沒有預知能力,他都要懷疑林家給林歸取這麽一個名字,是在暗示什麽。


  林兆琛對陸汀的話很有疑慮,神色比之前多了幾分害怕:“陸汀,是不是我小叔他出了什麽問題?”


  “沒有。”陸汀隨口道,“可能是花盆裏飄進了其他種子,我誤會是花盆自己發芽了。”


  林兆琛鬆了口氣,現在陸老爺子也死了,萬一小叔出個意外,根本沒有人能幫得上忙。


  “你知道我爺爺為什麽要幫我和你小叔定親嗎?”


  陸汀的聲音打斷了林兆琛的思緒,他啊了一聲,忙說道:“你爺爺過世前幾天突然找到我,跟我說小叔不甘心至死都是孤身一人,想要給他定門親事。我起初不大同意,但老爺子跟我說他感覺自己時日不多,想在死前替小叔做最後一件事。”


  陸汀捏著拳頭,真想一拳頭揮過去,給人定親難道不需要問問當事人的意見嗎?!

  陸汀:“林歸他同意?”


  林兆琛頓了頓,小心翼翼道:“應該是同意的吧,你爺爺做了一場能與鬼神溝通的法事,小叔叔默認了。”


  當然是默認,在他接手花盆前,林歸一直被死死鎮住,連發芽都做不到,怎麽可能開口說話。


  這不就是欺負啞巴不會說話嗎!

  陸汀陰晴不定的臉色讓林兆琛內疚起來,他也知道理虧,可當時陸老爺子也沒說定下冥婚的人是自家親孫子啊。剛得知這件事時,他還曾懷疑過陸汀是不是陸家親生的。


  “你別生氣,小叔叔能保我林家順達,自然也會保佑你。對我林家來說你就是自己人,有任何事情我們都會替你出麵解決。”


  陸汀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那你能替我解決婚姻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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